像往常一样,我在睡床上睁开眼睛,还是有点迷糊的我反射性地向旁边抱去,却只抱住了空气,就是说爱兰已经醒来了吗?
(比平常早起啊…)气温还是有点冷,已经在被窝的温暖下沦陷的我翻了个身就打算继续睡,结果正面对上了只肥鸟的脸,挥舞那两只已经退化的小翅 肢的它似乎也打算把我叫起来。
“饿了别找我啊…去去去,去找笨得真的让你进来的笨蛋去…”莉莉现在大概还在沙发上睡觉吧,真搞不懂这自带闹钟功能的肥鸟为什么要 来找我,难道已经忘掉上次把它的羽毛拔下来充当箭羽的经历了吗?
因为我和莉莉日渐长大的关系,床上已经挤不下我们三个了,于是我们总是有个人得睡在客厅,但因为莉莉和我睡在一起的话一定会打架,所以渐渐就变成我和莉莉轮流睡厅了。
(睡懒觉的心情被这样弄一下以后都消失了,真是糟糕。)揉了揉眼睛,有点模糊的视野重新清晰起来,看向床边的梳妆桌,早就已经洗漱好的她正对着镜子梳理头发呢。
爱兰先是随意地扬了扬睡觉时变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然后用那柄在我的见证下最少已经用了两年的梳子熟练地梳理头上亮丽的烦恼丝,兽骨制成的梳子已经旧得发黄,但在她婉如黑夜的发丝上陈骨却变成了黄玉,在妇人的巧手下被赋予了如同蜂鸟般舞动的使命,而这黄玉制成的蜂鸟好像也很喜欢这幕 夜色,一飞一降间丝毫不见抗拒,若是偶有阻滞,蜂鸟有时也会有心无心地撕下几丝乌丝作纪念,妇人却不甚介意,待终于整理好了以后,她便拿 下一直咬在唇间的髪圈,摆弄几下后一条简洁、朴素,却散发出自然之美的单马尾就垂在了猎手的脑袋后。
“嗯?”她从镜子中看见了我的脑袋。
“看什么呢?醒了就起来吧。”
每天早上我也会看见这场面,但理应对此感到厌倦的我却还是像第一次看见时一样完全沉醉在其中,也许母亲对我而言真的有种使我全神贯注的神奇魔力。
而她每次梳理头发时嘴角总会浮现出,富有幸福感的笑容,也没有被时间抹消掉。
“…让我多躺会嘛,就算那么早起来也不会有虫吃的…更何况我不吃虫子。”「想要个早安吻」,这种小孩子向母亲乞求宠爱的话语若是放 在以前我一定能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吧,但日渐长大的我要是这样说绝对会被当成问题的。
“真没你办法,已经开春了喔,是谁在冬天不断喊着要出去的?”她轻易地打开了冬天时不幸被冰霜涷着了的窗户,森林还是光秃秃的,但若是有心,你会 发现绿意正在渐渐染指森林。
“已经开春了啊…”这我才想起百般无聊的冬日已经过去了,迎接而来的是十三岁的春天。
爬下床,走出客厅把莉莉也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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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真是少见,爱兰你今天居然有时间待在家里吗?”说话的是莉莉,我的双胞胎胞妹,在这两年间踏进青春期的我俩疯长到一米七左右的高度,算是有了成年人的躯干,但莉莉在我眼里还是那个好欺负的可爱女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莉莉对爱兰的称谓由「妈妈」变成了和我一样直呼其名,以前有段时间还「老太婆」「老太婆」地叫,但在我严厉的要求下很快就消失了。
“你是把脑袋睡糊涂了吧,爱兰整个冬天也有待在家里。”我回答道。
冬天没有什么猎物可以打,以狩猎为正职的爱兰自然就有了大量的余暇。
“分明就三不五时就往梅姨姨的家里跑,有时还住上整个星期才回来…你也是知道的吧!”她举起勺子指向我。
“的确是有这样的事实,但她跑到那里去是她的自由吧,就像你说她不能阻止你跑到城里去涂鸦一样。”老实说,我也对此事有点芥蒂,但从叔叔(他坚持自己是我舅舅,可是反正又没有血缘,管它呢?)那里听说她和艳梅在跑一段艰辛的异地恋长跑,据说很幸福的样子,我觉得我不应该管那么多 。
“那是行为艺术!可恶,难道你对这种事真的没有异议吗?”她抓了抓还没有整理的长发,显得很愠怒。
“跟爱兰对你结识那些乱七八糟的艺术家朋友没异议一样,我也对她跑进城里去寻找幸福没有异议,那怕对象是梅阿姨也好。”面对炸毛的她,我也没有客气的打算,让她明白自己所要求的对爱兰来说有多不公平。
“我的天!她和阿姨?这真是…”当发现莉莉本身并不知情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说漏嘴了。
“居然宁愿跑一大段路进城也不管管我晚归的问题?这实在是…”她带着哭腔极快地带过了一句,亏是常年在外狩猎的我也实在是听不清。
“什么?”
“我是说这真恶心,太恶心了!”莉莉好像是被我气坏了一样连早餐也不吃,跑进睡房用力地把门摔上。
(糟糕,爱兰一直在旁边听着啊!)看向旁边,爱兰在我和莉莉争吵的其间已经把自己的份吃光,脸色没有我想像中差,但也没好到那里。
“看,妈妈,莉莉她还小是吧,她不知道同性戀爱很常见,我…我…”放柔声调的我试着像她安慰我的时候一样安慰打算出门的她,但是我居然词穷了,安慰别人真的不是我的长项。
“总之,我完全不觉得你恶心喔?”最后我也只能挤出一句这样直白,安慰效果近乎为零的话来。
“我没放在心上,但是谢谢你,雪莉。”她按了按我的肩膀,这是她对我的信任。
“莉莉这话真的有点太过火了。”连当年我还是地精时她也没有说过我恶心,现在她却居然这样形容自己的生母。
“没事的,你可能不知道,虽然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但最后她也是个会乖乖地认错的好孩子。”把人晾着不管是爱兰无形的鞭子,有时我什至会想,会不会我们对她来说其实根本就可有可无?
“爱你,雪莉。”可惜我没有那种看穿别人小心思的本领,只能看出她浮于表面的母爱。
“我也爱你。”但她对我来说很是重要,这是无可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