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家太冷，萤火虫活不下去，但改变不了人们对光亮的钟爱。不如说，从出生至入土，他们都对光芒情有独钟。每至喑夜，只要出了些什么情况，大家的第一个反应都是点起火把，好把前路看个透彻。
一个一个的光点由近至远逐渐燃起，疑是星河掉了一截在地上，又疑是在夏夜燥动不安的萤光虫。随着摇曳而晃动的火光在把我的视野填满，把我晃晕以前绝不罢休。
晕眩和清醒之间的境界是梦幻，萤火虫之美皆起于此。
“我们是捅了马蜂窝吗？怎么那么多人来追咱们？”把提灯挂上车头的杰夫数了数火光，熟稔地驱使马匹跑动起来。
“整个村庄都动员起来了。看，追来的敌人可不只是保全。”挂在车厢侧面的我仔细观察后方的火光，气急败坏的面容下是一件打满补丁的破旧棉衣。秋天的夜渐起寒风，冷得哆哆嗦嗦的村民却还是举掉火把，叫骂着妄以双脚追上马车。
“在他们意识到能追上马车的只有马车以前我们应该能拉开一段距离。”乡村的砂土道路能容纳两三辆马车同时在上面奔驰，结实的地面让马匹发挥了牠速度的长处，很快就把村民甩在了远远的身后。
显然村民们不是愚笨的哥布林，很快他们就拿起了弓弩。看似无力的流矢若是长了眼还是能刺穿某个倒霉鬼的躯干，逼使我躲进车厢里以策安全。
“外面的村民武装起来了，场面可能会有点难看。可是他们停不下我们逃逸的步伐。”进到车厢我第一时间出言安慰莉莉，可我没想到这混蛋压根儿没在怕，还显得饶有兴致。
“虽然见血还是会怕，但已经习惯纷争了。我打赌你不知道，贵族打架是用笔墨和银币的。”她自傲地挺起胸膛。
“把羽毛笔当成匕首，还用银币来掷人?倒也很符合那些贵族华而不实的尿性。”
“什么…你想到那儿去了？”
“先不提这个，帮我把藏在你那边座位下面的东西拿出来。”我伸手到座位下的喑格，摸出两柄折叠起来的卡式轻弩，驾轻就熟地把它们展开来。
“这个?”莉莉搜索了一会，拿出一件轻皮甲。
“没错，给我。别抛，里头装着陶瓷。”我干的大部分勾当都是依着机动性展开的突袭，不能穿影响行动的板甲。针对这种皮甲保护性较低的弱点我甚至参照前世防弹背心的构思特别订做了这种可以放陶瓷插板的皮甲，投枪也能给挡下来，就是有点易碎。
“所以你用陶瓷当武器？这真是个馊主意。”莉莉说。
“什么…你想到那儿去了?”我顿了一顿，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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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被堵住了!”杰夫向决定继续挂在车门的我说。
“路障设得那么快?他们是有预谋的吧？”我的心一沉，恐怕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觉得没有，因为那些路障是用人建的。”
“什么鬼?”我被车门挡着没有办法看见前面，只好顶着风爬上车顶。
“停车!”十多个村民在前住城市的干路上张开双手。单纯就是在螳臂挡车，但观察到旁边正在整备的马车就能洞悉他们争取时间的意图。
“杰夫，提速碾过去。”松散又没有武装的阵容根本就没可能正面停下一辆马车。
“还以为你不喜欢伤害平民?”杰夫一边提速，一边向我说。
“打从决定阻挠我们那刻起，他们就已经不再无辜了。正因敢减速就只能等着被他们围攻。”疯了，这些村民简直是疯了。到底地主是给了他们什么好处才让他们献身至此?
“奇怪，这村子太奇怪了!”马车直直地冲出了村口。就算村民们最后还是叫骂着避开了马车，后方铁蹄的声音却提醒着村民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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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兵还是来了，迎着风在车顶站立的我取得了极为广阔的视野，靠着村民照路的火把，我很快就发现了背后追来的轻骑。
“至少三匹马正在追上来，是来阻止我们逃太远的先行部队吧。比起骑兵马车还是太慢了。”单匹马拉动的马车已经是最灵活的了，拉着整辆车厢的骏马却也跑不过只骑了一个人的劣马。更何况我对马匹的优劣没有兴趣，此刻拉车的只是一匹在市场上常见的马匹而已。逐渐接近的骑兵们开始放箭，幸好在马上瞄准从来都不是件易事，但当拉车的马再也跑不动的时候就得和他们硬碰硬了。
“他们有带上弩箭，看来也没有留活口的打算。莉莉把弩递给我…哇喔！”忽地一下颠簸把我抛了起来，眼见要摔下马车，我死死地捉紧了车顶的边缘。向下掉就是碎石满布的小路，在这种速度掉下去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进来!”莉莉把我拉进车厢，递给我一柄上好弦的轻弩。决定反击的我握着扶手探出身去射了一箭。
“没中，再来…”我话没说完，莉莉已经拿走了我手中的弩，再塞上一柄预先准备好的。
“…”我脸无表情地接过、放箭，再拿起另一柄。她也一声不吭，只是不断地拉弦、上箭。往日狩猎时总会忍不住先放箭吓跑猎物的她学会了收敛锋芒。没想到转眼间，她就成长了那么多。
最后看着马匹被我射杀，整个被抛向地面的追兵，我还是勾起了个小小的微笑。
“干得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