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丝毫没有想起不久前自己才亲自下达了灯火管制的命令,在集结点边缘一个相对泥泞较少的后坡背风处坐了下来,抱着步枪从口袋中拿出一根邹巴巴的香烟将其点燃。尼古丁进入血管带来的麻痹感让上将无时无刻都在绷紧的神经得到了久违的放松。心中却神使鬼差想起了艾丽卡,思绪飘到了那个晚上。
撤退行动前一晚,基地中的所有人都在远处连绵不绝的炮火声之中急急忙忙地销毁资料;大声喊着叫着在广场集结自己的小队;搬空仓库里的物资或将其埋在地下期望有一天上将能带她们重新夺回这里。
上将叼着烟站在指挥室窗前,冷漠地看着外面的人有如暴雨来临之前的蚂蚁一样四处奔波。看着夜空被炮光、曳光弹染的通红,月光与星光在这其中为之黯淡失色。上将就这样站着、看着,直到不知何时艾丽卡出现在上将身后。
“要走了吗。”
“嗯。”上将漫不经心的回答,一阵沉默之后上将觉得离别似乎不该如此轻描淡写。“抱歉,我本应该提前想好该说些什么的。”
“……”
身后又是一阵许久的沉默,久到让上将以为艾丽卡已经离开并且自己不会再见到艾丽卡了。他转过身,看见艾丽卡正低着头无声地流着泪。
看到这一幕,上将像被抽去灵魂般,无力地伸出手想触碰哭泣的艾丽卡,回过神来手却碰到了ZAS冷漠的脸。
两人在暗淡的月光这下四目相对,而上将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僵局,两人便这样保持着暧昧的姿势对持着,直到烟蒂烫到了上将的手指。
“什么事。”上将悻悻的收回手。
“她们都准备好就位了,现在就等你的信号。”ZAS拿着步枪,冷冷地说道。
“嗯。”上将站起身,踩熄烟头后重新垮上步枪,转头看向扎营点,M14她们在地上一片熟睡着的人形队伍中找到了各自的目标,正猫着身子,手上握紧了砍刀、刺刀或上了刺刀的步枪,看向上将的方向。
上将点了点头,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队伍左侧一个突起的小山坡上,同时伸出手示意她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上将站在山坡上,此处视野极为开阔,他举高步枪各自与众人逐一对上眼神确认,最后用力拉下了枪机。
没有鸟鸣虫叫的夜晚,一声清脆但却并不起眼的“咔哒”响彻营地。
到底还是为了战争制造出来的机器,在上将的命令之下她们没有了之前的犹豫,信号下达后毫不留情地对曾经的袍泽弟兄们痛下杀手。众人按照名单上标记好的目标,用事先绑了一层薄衣物的刺刀在昔日同伴的喉咙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地留下致命的伤口,其中M1汤普森更是无情,用砍刀将名单上的目标挨个身首异处。
上将借着微弱的月光从瞄准镜上观察着这场无声的屠杀。最终上将的视线停在了M14身上。她看着地上熟睡的一名人形,高举手上上了刺刀的步枪。通过瞄准镜上将看见M14举着步枪的手正剧烈颤抖着,上将开始担心那把步枪随时有可能掉下来。最终M14放下步枪,低着头抱着步枪抽搐起来,随后又举起步枪又放下,如此循环。那是名单中最后的目标。
地上的人形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想站起来,但M14最终还是把刺刀顶到了对方额头上,逼迫她坐下,一边抽泣着一边对她摇头。上将意识到事态不对劲,赶紧调整枪口把准星对准了地上那名人形,然而已经晚了,地上的人形意识到眼前的M14并不会对她动手,一脚将M14绊倒在地,随后迅速起身往身后的森林深处全力奔跑起来。
“乓!”
枪声响彻整个山谷的同时,那名人形停止了动作。僵持了几秒后,尸体重重地往后摔倒在雨后泥泞的小坡上并顺其滑向幽暗深邃的森林之中消失不见。
M14驻着步枪跪倒在地,像被抽掉脊椎一样无力地将几乎要掉在泥泞之中的头转向枪声响起的方向。
上将最终还是开了最不应该开的一枪。所有人瞬间被惊醒同时有人发现了自己身旁躺着的一具具尸体。众人像被打雷惊吓到的羊群一般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在手忙脚乱地摸索着自己的武器。
上将意识到事情超出控制范围,附近铁血肯定发现了这边的骚动,于是上将迅速朝天又开了一枪并用尽全力高喊着。
“敌袭!卧倒!”
所有人在一片混乱之中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纷纷照做。与此同时,集结点周围,在尖锐的破空声中,多发照明弹正窜上天空,撕破黑暗,让黎明提前到来,将上将的脸庞照的苍白。
“带上武器!所有人立刻离开开阔地!分散进入森林后迅速卧倒!”上将朝森林方向虚开了一枪,随后背上步枪跳下山坡不假思索地将M14拉起来握着她的手开始往林中方向奔跑。所有人也马上反应过来,迅速拿起武器跟着上将奔跑起来。
但仍有部分人还是没赶上,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一声枪响,队伍中一名人形应声倒地,随后森林中四面八方都开始传来连绵不绝的枪声与火光。从队伍中跑的最慢的几名人形开始,不断地有人形的尸体永远地倒在了泥泞之中。一片绝望与狼藉之中,几个试图去拖走受伤的同伴的人形也被击倒在地哀嚎着,于是便再也没有人去管倒地的战友了。
ZAS并没有惊慌,在队伍中间冷静地从战术背心中掏出几枚空爆烟雾榴弹将其塞进步枪下挂榴弹发射器之中,转过身朝队伍左右两侧和后翼各发射一枚。榴弹在空中炸开了一朵朵白色的花并在其间凋落把整个队伍包围起来。随后ZAS将步枪收回肩上,随手将最近的一名倒地的人形拖进林中。几名反应较快的人形也在烟雾消散之前迅速拖走几名倒地的人形消失在林中。
上将率先进入森林立刻抱着M14趴在一个树后,随后艰难地调整姿势,将步枪拿下来并朝枪声传来的方向随手打空了一个弹匣。其他幸存下来的人形在进入森林后也迅速找到掩体并对着后方开始反击。
“看准了打!别他*打到自己人!”上将在趴下给步枪重新上弹的同时大吼着。将新的弹匣上膛后,他站起来准备射击,瞄准镜中却赫然出现了ZAS的身影。上将愣了一下,放低了步枪,看见ZAS正朝上将的方向飞奔而来。
上将不假思索地丢下步枪,伸出双手抱住了像只飞奔的兔子一样撞进他怀里的ZAS,随后抱着她迅速向后卧倒,而此刻一发子弹正好从ZAS清澈的蓝色短发中穿过并划破上将的右臂。这颗子弹本该打进ZAS的脑袋。
上将忍着痛将压在他身上的ZAS推开,ZAS 也迅速侧滚到一旁的树后拿下身后的步枪开始反击。调整好姿势后,上将拿起步枪以半跪着的姿势继续对枪弹来袭的方向盲目地开火。虚开几枪后上将发现他的步枪卡壳了,他将身子缩回树后,用力拉动着枪机试图将卡住的子弹与弹壳退膛。
在这时上将瞥了一眼身边缩在一旁草垛中惊慌失措的M14,一连串的枪弹正从M14身边掠过,纷纷打在她附近的泥泞中将泥浆溅在她脸上。上将放低身子伸出手用力将M14拉进树后,同时又有几发枪弹打在了上将藏身的树上,上将来不及多想,直接抱住M14缩在树后。枪弹不停地撕扯着上将耳边的空气,打在上将的脚边。上将咬着牙默默承受着伴随子弹破空声所带来的耳鸣。上将强忍着耳中针刺般的疼痛,愈发抱紧了怀中的M14。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抓起地上卡壳了的步枪,随后艰难地将半个身子露出树后,在一片枪林弹雨之中透过瞄准镜观察着另一边的树林。
“机枪手!12点钟方向!400码!”上校对着ZAS发出了穷途末路的野兽般的吼叫。
此刻正在依靠树木为掩体进行反击的ZAS回过头看了一眼上将和上将怀中的M14,没有过多犹豫,迅速掏出一枚爆破榴弹将其推上膛,调整好照门角度后站起来,转身朝目标所在方向打了一枚曲线空射。几秒钟后,伴随着开阔地另一边的树木之中传来的轻微震动,对方机枪哑火了,其形成的压制火力也随之迅速衰减下来。
“走!”上校颤颤巍巍地扶着M14站起身,对着身边仍在反击的ZAS和一众人形大喊“不要打了!节省弹药!”
随后上将把M14推到ZAS的身上,拿起步枪,狠狠地拉下枪机将卡住的弹壳退膛,继续对敌人阵地打了几个短点射。
“走啊!再不走等敌人机枪接上了谁也走不了!”
ZAS没有迟疑,迅速背上M14率先跑向森林之中,随后其余人形也在虚开几枪之后掉头跟随ZAS往林子深处撤退。
兵败如山倒。
上将在又打空了一个弹匣之后,顾不得换弹,从身上拿起一枚烟雾弹,拉开保险全力将其朝另一边无人的方向丢去后,挎上空膛的步枪迅速消失在林中。
照明弹最终开始暗淡,从空中陨落,世界也重回黑暗,最后零星的几声枪声过后,开阔地上只留下了十来具横七竖八残差不齐的尸体。
在确认这片开阔地上再无明显的热源之后,另一边的森林之中走出来数十名铁血傀儡开始打扫战场。傀儡们有如工蚁般有条不紊地翻过每一具尸体,检查尸体的受损情况。在发现仍有主电源在运作的残骸之后,用随身携带的备用电源接入其中保持其最基本的机能运作。随后熟练地将其逐一开膛破肚,取出她们的心智模型,将事先准备好的改造过后的心智模型驳接上去,再将其打上标签放回地上,等待后续的回收部队将其运回后方进行修复之后重新投入使用。而那些机能完全停止运转的人形尸体,将会被当成废铁回收,熔成铁水后重新锻造成新的战争资源。
一名铁血高级人形站在上将开过枪的小山坡上,看着底下的傀儡们有如秃鹫般围着尸体忙前忙后。身后一名小女孩模样的人形蹲在她身后,饶有兴趣地拿起上将留下的烟头把玩着。
“你早就知道事情会是这样了?”站在山坡上的人形转过身,居高临下地对着小女孩模样的人形发问。
“我只是在试探一下那个人类指挥官。”小女孩丝毫不理会对方的逼问,自顾自地在玩水。“英雄不会被同一招所击败~”
“你是在利用我们的胜利来开玩笑?”对方语气有点恼怒。“如果不是你这所谓里应外合的战术,我们明明可以将他们全部葬送在这里!”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个傻瓜还真的照做了,你叫稻草人所以你运算模型里塞的都是草吗?”小女孩转过头嬉皮笑脸地看着她。“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啊,我们上次已经用过相同的伎俩来瓦解那群人偶们的防线,现在这招对他自然不管用。”
稻草人一时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照小女孩所说,稻草人确实做错了,虽然稻草人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没事啦,这又不怪你,太过于急躁只会引火烧身哦。”
小女孩丢掉烟头跑到稻草人身边伸出双手。稻草人沉默了一下,弯下了腰,任其爬上自己的后背,随后站起身将其背上。
“反正她们的撤退点已经暴露了。”小女孩搂住稻草人的脖子,在她的耳边低语道。“游戏结束后记得叫你的人留下那个人类指挥官让我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