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灯笼挂满了屋檐,门联换成新的,倒贴福变得崭新,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小孩们拿着玩具欢声笑语的奔跑,大人们在麻将桌上互相拜年。
他们正在过年,而我却是在服丧。
屋檐上挂满了白绫,其他屋子的大门紧闭,“奠”字的贴在了玄关口,花圈摆在了大堂左右,前来祭奠的小孩默默哀伤,大人们披着麻衣嚎啕大哭。
讽刺,真是讽刺。
我跪下,拿着香作揖,旁边的大姑和奶奶同辈的老太婆对奶奶的棺木说着,毅儿到了,毅儿到了……
“来毅儿,烧点纸。”
大姑的表情很平静,可以说是死寂,往日的威严不复存在,给我的纸钱都分量不均。
大姑一定在忍受吧,明明周围的哭丧正是自己的情绪,却要表现的这么痛苦。
火盆里的灰烬快要满了,火焰却源源不断的。
烧完纸钱后,姐姐领着我到卧室里换衣服。
黑白色的古衣丧服,长长的像道袍,后背印着族徽,左臂带着孝字。
回到大厅内,哭红眼的大伯不让我见奶奶的遗体,说是走到时候相貌不好看。我见大伯说话声音宛如哀求一般,也就没有多想答应了下来。
站在大厅旁,面对棺木,里面装着一位无法再醒来的亲人,这种感觉除了悲伤,无法再用其他来构成,思念都来不及。
面生的亲戚一个个走过,我一个都不曾认识,无法做到像大伯大姑那样的八面玲珑,也没法和姐姐们一样从容的接受现实跟好久不见的朋友出门“散心”。
我就这样一直站到了下午,直到夜幕的降临。
哭丧声在满是烟花绽放的时节,显得那么的突兀。道长歌颂着经文,空气中弥漫着香的烟,姑姑们穿着麻衣跪坐在棺木前。
本来要抬棺的,大伯却叫我先不要管,等作揖的时候再回来。
我听话,饭也没吃的走到桃木下,夜色迷人,星空意外的清晰,靠在桃木旁,莫名的想起了以前,记得小时候奶奶抱我上过,于是我蹑手蹑脚的爬上了桃木。
桃木不大,但造型奇特,在离地两米左右高度有一个分叉,我就坐上面。
视野开阔,虽然不是一览无余但能看到了很多东西。
我带上眼镜看向远方。
坍塌的地方是内宅左侧的屋子,那地方可以摆放杂物,同样也作为客房接待最尊贵的客人,里面的装饰比家主的卧室还要华丽,可惜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爷爷走后奶奶至今都没住过家主的卧室,她一直牢记先祖之规直到死去,尽管她再思念爷爷,等下任家主确认之时都不会去动里面的东西,真希望她和爷爷能在黄泉再见,下辈子再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平行而进,平行而终。
大姐和陪练呆在武道馆,二姐和三姐与“新来的”伙伴在欢声笑语的交谈些什么,四姐和五姐呆在樟木下看书,应该是太疲倦了,她们看上去都不开心。
我摘下眼镜,伴随着月光洒落,孤独感逐渐占据了内心,姐姐不在,小阡也不在,我只能独自一人……独自一人。
“发愁呢?”
我抬头向下看去,见四姑带着白色的纱布拎着酒葫芦靠在桃木上。
我没有回话,不是我不懂礼貌,而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千丝万缕之汇成了一个字。
“嗯……”
四姑头顶着白纱在月光下意外的圣洁,只是与淑女不同的是四姑喝酒的豪迈。
“要来点吗?”
我现在需要的是镇定剂吗?
“哈哈哈,我可不是误导小孩子喝酒,你也成年了吧。”四姑将遥不可及的月光饮入口中,嘴唇还泛着闪光,“是时候该挑起担子,成为顶梁柱了。”
我默不作声,但我知道这的确是我的责任,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我需要缓一下,我……我……
哽咽难言,连内心的话语都支支吾吾。
“算了,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谢谢。”
“我说。”四姑麻利的爬上了桃木,气都不喘一个,看样子没少上来过,“你要吗?”
“要什么?”
我往侧边挪了挪给四姑腾位置。
四姑忽然靠了过来,满身的酒气却并不难闻,她脸色潮红的对我嬉笑道:“当然是能让人沉醉的东西。”
“好热啊~”说着又将腰间的束带松开,胸口的肌肤透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润滑。
我叹了口气,胳膊撑着树干说道:“你就不能少喝点吗?今天是奶奶的葬礼啊。”
四姑将束带出现系好,惆怅的说道:“就因为是妈妈的葬礼才更要喝啊,要不然就得掉眼泪了,唉……没想到走的这么不安稳。”
“嗯……”
我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这诧异的夜景里,宅内冷冷清清灯火阑珊,宅外欢声笑语万家灯火,这明显的差异让我感到心痛,异样的难受。
这么一想,前来祭拜的人真是难为他们了,真心感谢。
肩膀忽然感受到了压力,回首张望四姑正靠在上面,均匀的呼吸说明她已悄然入睡。
四姑也很累啊,可能大家都很累……在这个欢喜交加的夜里。
“那个,你就是张毅吗?”
桃木下传来声音,我微微侧身看去。
两位女子,身穿白衣的女子被身穿黑衣的女子搀扶着,她们站在桃木下抬头观望着我。
说话的是白衣女子,她面容憔悴,动作文雅柔弱,还没人搀扶着,这给人一种病态美,外加她身穿白衣显得神秘莫测。
我从来没见过她,但她身上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就好似撩妹的老套路,我曾在梦中的见过你。
她见我一脸疑惑,便问道:“你不知道我吗?”
我感到莫名其妙,回答道:“没有……不过,有些似曾相识。”
她陷入了沉思,但也没有多久,她便温柔的介绍道:
“初次见面,我叫许筱梦,是筱阡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