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我们,无论是怎样不知后果的事情都干过。
例如在青熊的眼皮子底下抢走他们的蜂巢,或是在雌火龙打盹儿的时候溜到她们身下搬走还在孵化中的龙蛋。当然,这种冒险是要付出同等的代价的,不排除走到一半被雌火龙发现鸡飞蛋打,或是蛋突然破壳孵出脾气不怎么好的小火龙。于是结云村附近的溪流时常会上演你追我赶的免费闹剧。
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挑衅方的完败。
“你啊……”
镜华看着对面少年那满身的烧焦痕迹叹了口气,她用一只手扶住额头,似乎她已经见过这种事情多次。“又去偷雌火龙的蛋了?但是这次一样什么都没带回来嘛。”
“那是因为你没在而已。”少年不甘心的回了一句。“你知道我用的是大剑,要反抗就只能把蛋丢掉,可是一个火龙蛋能卖很多钱啊,我怎么可能把它丢掉啊!”
“就算是弓手对付一只发怒的雌火龙也很吃力。”镜华叹气。“况且,就算我是你的搭档,可别忘了,指挥权在我的手里。这次是你擅自行动造成的后果,我可不会负担你的医疗费。”
“随你怎么说好了。”少年冲着她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镜华所作的除了叹气大概也没有什么了。她作为这个村子的上位猎人里最好的弓手,总是会被要求带领一些新人执行任务。但是,镜华很快便发现这看似简单的事情远远没有她所想的那样容易,反而是,很难很复杂。
那个少年是即将升入上位6段的年轻猎人,虽然只有17岁却天赋异禀,连以严厉著称的萨多——她的一位老搭档,也对这个孩子赞不绝口。
镜华有些怀疑萨多是不是太高估这个孩子了,因为即使是身处上位6段猎人的她,达到这个目标的时候也已经过了二十岁,而那个时候的少年似乎在她的眼里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但是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中,镜华却发现这个少年的确不寻常。少年使用的,是一把大剑。原本就比其余武器要沉重数倍的大剑,每一击都要花上比平时费力数倍的气力,因此,每一击都是强力的,同时也是对生命的赌注。大剑的重量使得持有者不能快速的奔跑,因此一击脱离的战术对他们而言非常重要。
然而大多新入猎人对此却并不了解,他们心中燃烧的热血使得他们忘记了一切,最终带给他们的是,任务失败的一无所有,甚至失去生命。
上位的猎人有着新入者没有的那份冷静,镜华在其中当为佼佼者。
无论是普通的狩猎,还是关乎国家或是村寨危急存亡的讨伐,她总是站在远处,如同一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但就是那份冷静,让她的箭似乎有了能够贯穿一切的凌厉。
无论是拉弓平射,或是将数支羽箭射向天空的曲射,最后都会无一失误的命中目标,而又不会误伤队友。这样优秀的战斗力,让镜华在下位的猎人之中成为了一个传奇,当然,她因此也成为了结云最好的弓箭手。
但镜华并不喜欢这个称号。她认为一名优秀的猎人要追求的不是名号,而是更强。
不知不觉之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长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然后他成了镜华的临时搭档。因为萨多和其余猎人们翻越雪山的那一边去支援波凯村了。
这个搭档让镜华感到很头疼,因为他三天两头在任务之中溜号,而且不是去踢丸鸟的屁股,就是溜到打盹的雌火龙巢里偷蛋。每次都落得让火龙妈妈跟在后面你追我逃的下场,最后只有镜华出面用肥料玉摆平。
“你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一点?”这句话不知什么时候成了镜华的口头禅。托那个少年的福,镜华的话似乎变多了一些。
“你是不会懂的。”少年不屑一顾。
为什么我和这样一个人做了搭档?!在又一次把少年从龙口中救出来的时候,镜华在心里呐喊。
“你说那孩子啊,他一个人去冻土讨伐冰牙龙了啊。”
当镜华向看板娘桔梗询问失踪数日不回的少年的事情时,桔梗只是拿出一份报告给她看。上面是个6段猎人的讨伐冰牙龙的连续狩猎任务,上面甚至还用醒目的红笔写着狩猎环境不稳定。
也就是说,随时可能被更加强大的怪物袭击了?
“他出发多久了?”镜华当即问她。“如果我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吗?”
桔梗摇头。“追不上了,他一到达冻土的时候,直到狩猎任务结束都不准其他的猎人介入了。”
少年曾经对她说过,女孩子不适合狩猎。
“弓不适合镜华,太刀什么的也不是。”少年一副很严肃的表情,一板一眼的对她说。“镜华就应该像一个普通女孩那样留在家里,有一天一个猎人会把你娶走的。”
镜华无奈的笑了笑。“那么,你让我拿什么填饱肚子?”
“所以说啊,镜华那么漂亮,追求你的猎人如果连生活都不能保障那他还有什么资本?大概就是因为他们都没有力量保护你支持你,所以镜华你才没有男朋友吧?”
“那你说谁会来保护我呢?”她极力忍住想笑的冲动。
“我啊,我可以保护镜华。在我狩猎的时候,镜华就站在一边,等着我胜利归来吧。”
“那么,上次是谁被雄火龙追的团团转最后是靠着弓手才勉强逃脱的呢?”
……
…………
笨蛋!
镜华的拳头重重的砸在台面上,一个人面对数头冰牙龙,这样不是找死吗?!
假如再也见不到少年的话,大概生活中就会少了一些什么吧。
譬如在他的手伸向龙蛋时候及时把他揪过来,然后说教一番。
譬如自己那个口头禅大概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譬如再也听不到那少年和她顶嘴了。
她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哭,假如少年再也不回来,那么心里也会有什么东西再也补不齐了。大概……吧。
“我可以保护镜华哦。”
年轻的弓手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你若是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说什么要来保护我啊!”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他,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然后在少年失踪的一年后,他又回到了结云村。
头发变长了,当然脸上也多了一道细微的划痕。镜华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几乎快要认不出那是她的元搭档了。
“你就不能消停一点吗?”镜华说,这大概也是她见到他的时候唯一能说出的话。
“我去讨伐冰牙了,然后被打的很惨,差点就回不来了……不过,波凯村的猎人刚好经过,我在那里躺了三个月,然后花了半年在那里狩猎,最后终于决定回来。”
镜华笑了,看来这小子还是完全没变啊。不过突然感到,有些放心了。仅仅一年的时间,这孩子就变得很可靠了啊。
“对了,镜华,有东西要给你。”
一串冰晶做的耳坠在绚烂的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芒,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镜华盯着它看了半天才发现,这耳坠的形状似乎和少年左耳上挂着的饰物是如此的相似。
“波凯村的人说,用雪山极寒之地的纯冰晶做出来的饰品,就算是到了炎热的火山也不会融化。他们认为这是保佑村子和村里的人的护身符,所以我走的时候就送给了我一对。”
“好漂亮……”
“波凯村的人还说,假如一对耳环分开,戴在一对男女猎人的身上的话,就相当于把他们系在一起的线哦。”
镜华愣了一瞬,然后少年,不,已经成长了的青年的微笑在眼前绽开的同时,那串耳坠已经在她的耳上叮当作响了。触感微凉,并没有冰冷的感觉,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万年不化的冰晶。
“呐,镜华,和我在一起吧?”
我对镜华的心意,大概她也是知道的,我想她大概也有同样的感情吧。不过,那时候,我们谁都没有说出来。
……
年轻人的心思,总是那么捉摸不定。
每个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那时候做的事情,总是那么不可理解,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