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即便是喝了热饮的身体,也只能勉强抵御这严寒,寒气透过银火龙盔甲渗透进皮肤深处,只要一停下身体的动作,就会不自觉的开始瑟瑟发抖。谢尔知道冻土的寒气的厉害之处,假若没有热饮的保护,大概就会冻死在这里了。
说实在的,谢尔以前并不是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凛和镜华和朔空还在的时候,穿越冻土经常是家常便饭。但是那个时候的感觉并没有现在这么冷,不……大概是寂寞吧。
假如凛还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缠着自己……或者是镜华,或者是朔空,讲一些毫无关系的笑话。比如小时候和谢尔去偷蛋反而被雌火龙追的狼狈不堪,亦或是在森林里遭遇野猪群又被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倒霉事情。
那时候,朔空总会温和的笑着坐在一边擦拭着心爱的太刀。镜华则会看着他微笑,那时她耳上的冰凌坠子随着风的起伏而叮当作响。自己扑上去狠狠的乱揉凛的一头黑发,对方一边笑一边做出同样的动作。
——有你的天空,真的很漂亮啊。
然而回想到凛的同时,就会想到最后在模糊的视线中晕开的调皮的笑,和那一声沉闷的枪响。凛的笑容在视野中破碎,留下的只有那天纯净到残酷的碧空和被惊飞的一群小鸟。
年轻的元猎人眼睛模糊了一瞬,但很快又褪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空洞到虚无的双眸。
无双这个称号代表着什么,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这是诸多猎人追寻向往的目标,但更像是一个挥之不去的诅咒。一个缓缓杀死所爱的人的诅咒,同样也会杀死自己。
谢尔灰白色的眼睛缓缓上移,一只巨大的冰牙龙正在上空盘旋,巨大的翅膀发出一阵阵扑动空气的声音,直接在不远的地面上掀起一阵雪沫。年轻猎人灰色的长发被吹得飘了起来,他冷眼注视着这只不速之客,单手握住了大剑的剑柄。
那只冰牙龙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在它的地盘上突然闯入的人类,似乎觉得这小小的东西并不像猛犸那样能够轻松填饱肚子。但当它看到人类身上装备的奇怪的大剑和严实的盔甲之后,它突然产生了要和这个人类玩一玩的兴趣。
谢尔抬起头,看到冰牙龙盘旋着越飞越低,最后降落在他的面前。暗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他看得出来这是一只年轻的雄性,它那两支长长的尖牙呈现出美丽的象牙白而不是代表身经百战的琥珀色,年轻的血性和独占这片冻土的力量显然已经让它对自己的实力十分有信心。这大概就是为何它会向一名猎人发起挑战的原因了。
“你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战士吧……”
冰牙龙发出一声傲慢的吼叫,紧接着张开了有力的翼爪,只是在极快的几毫秒内它就很快的出手,巨大的身体带着破坏性十足的威力朝着谢尔扑了过去。
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它都对此颇有信心,它曾经用这一招猎获过不少的猛犸,更曾经把这片土地上曾经盘踞的眠狗龙和白兔兽打败,这两只可怜的家伙一看到它就马上惊慌的转身逃跑,仿佛是看到了老虎而逃命的弱小的草食动物。
谢尔闭上双眼,冰牙龙的吼叫在耳边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由远方而来,极快的逼近。
左耳接收到的声音,比右边要大。
年轻的猎人只是轻轻的向旁跳出一步,冰牙龙引以为傲的飞扑就完全落了空。它气喘吁吁的注视着这个闭着眼睛迎接它的挑战的不知死活的猎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完全的戏弄了一番似的。但还没等它做出反应来,带着呼呼风声而来的沉重大剑便重重的砍在它的脖颈上。它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了自己的血不断的流了出来。
这肯定让那只冰牙龙感到了疼痛,因为血很快喷了出来,洁白的大地绽开出一朵朵红色的血花,夹杂着那只曾经不可一世的冰雪王者的哀嚎。傲慢的它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和这个曾经那么渺小的人类居然在一击之内就分出了胜负,而且结果居然是它的完败。
看着冰牙龙一瘸一拐的飞上天空,年轻的猎人收回了大剑。他并没有想要取走那只冰牙龙的性命,因为这对自己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吃了败仗的冰牙龙的哀声渐渐远去,谢尔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瓶热饮,一仰脖灌了下去,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仍旧不喜欢这种又辣又苦的饮品,但不论再怎样抱怨还是要喝下去,因为这是维系生命的重要筹码。
那一天,镜华和朔空他们就是在这里穿越冻土,到雪山的那一边。
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只有幸存者带回来的镜华的耳坠,现在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因为我没有去,所以它不再守护镜华了吗?
我答应过自己会保护她到最后,因为我曾经那么的喜欢她。
但是,我却没有遵守诺言。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雪白,狂风夹杂着雪粒扑面而来,吹得满脸生疼。
白色的路,净罪之路。
在暴风雪的乱舞之中,谢尔并没有注意到独自坐在那陡峭的冰壁上的一个小小身影。白色的斗篷和银色的发几乎与暴雪混为一体,让那个影子变得更加不容易察觉,只有背后的双刀安静的炫耀着它冷冽的本色。
少年好像丝毫不觉危险与寒冷,他坐在冰壁的边缘上悠闲晃着双腿,一只手撑住脸,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着那个在风雪中慢慢移动的小黑点。
红的几乎要溢出鲜血来的双眸,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在暴雪中艰难前进的男人。
许久,少年的嘴角上扬,随后勾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