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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猎人都谨记于心的守则是,为了狩猎而制作的武器,决不能指向人类。
一旦违反的话,那作为一个猎人的资格就将被剥夺。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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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去雪山?”
“嗯。”
朔空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对面人的问题,眼睛却总是注视着一个方向。与其说他是在思考,倒不如更像是在发呆。萨多很清楚朔空的变化,在4年前他离开结云,开始他所谓的修行过后,朔空就变得有点不像以前的那个朔空了。
总是会莫名奇妙的发呆,而且会一个人跑到公会去喝闷酒。记得以前他并不是这样一个嗜酒的人。萨多并不想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们之间总有一种莫名的默契。
虽然在平时并不会过多的问及对方,但在狩猎的时候,这种默契会成为值得信赖的生死羁绊。
“其实,你就算不去,也没什么的。”
沉默了许久,萨多终于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样的状态,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
朔空只是依旧温和的笑着,他的太刀·催花雨在昏暗的灯光下照亮出一丝水色。如花瓣一般精致的刀锷被擦得闪闪发亮,而刀刃仿佛一出鞘就会用它的闪耀来震慑面前的猎物。村里的孩子看到这把刀总是忍不住要上前来摸一摸,在这微不足道的触觉之中感受那灾厄之龙的存在。
“岚龙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
朔空停下了擦拭太刀的手,转向他的眼神有一瞬闪烁。
“不可思议吗?”随后朔空轻轻笑道。“当你打败她的时候,你才会知道人类的力量多么可怕。但现在已经不会再出现第二只岚龙了,所以大概……再也无法体会到那种感觉了。”
大概自从击败了那只岚龙开始,朔空就变得,有点不同了。
之后的每一次狩猎中,在放出了终结对手的最后一击之后,朔空总是静静的垂下手去,眼神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
大概是对人类可怕的力量而表示敬畏吧。
一旦被力量所迷惑了身心,那么……大概就会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萨多除了作为无双的一员之外,还有着沉重的责任。
作为裁决方的责任。
谁猎杀了带着孩子的母兽,谁猎杀了幼龙,谁欺骗公会倒卖猎获的物品。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些的旁观者,将会如实的转述给公会的裁决方。等待着那些违反守则的猎人们的将会是审判,裁决,以及严酷的惩罚。
这一切都是被严禁提起的,但却是所有猎人都心里有数的规矩。
手臂上还打着很厚石膏的大剑手伸手揉了揉比他矮一头的女孩子的头发,然后带笑的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下。
“小心点。”
镜华点点头,然后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大概是出发的时间已到。
朔空背起他的太刀,刀身被包裹在刀鞘之中隐藏起了它熠熠的锋芒,但或许很快就会在遥远的什么地方切开猎物的血肉,再度浴身与一片鲜红之中。夜晚的结云除了微微的虫鸣就没有别的声音,偶尔耳朵能够捕捉到的就是风的细语,或是远方的雷狼龙仰望着明亮月光所发出的啸叫。
“我很快会回来。”
朔空一如既往的安静的笑着,他的声音很轻,但却令人放心。他的空出来一只手牵着另一名同样黑色头发的少年,少年的年纪比他要小,但二人的脸孔却是惊人的相似。镜华再次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依旧在注视着她的大剑手,不由得绽放出一丝温婉的微笑。
——说起来,她似乎答应了谢尔的求婚呢。真是幸福的家伙。
那个时候,和朔空十分相似的少年回头望了萨多一眼,他的眼睛漆黑无比,就像是什么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就要把对视的人吸进去一样。
盯着那双眼睛的萨多,突然觉得脑海中泛起一丝奇怪的想法。
不祥的感觉。
-3-
在那之后抵达公会的旁观者,那是即便经历了多少岁月,身体还保持着少年时候样子的银。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朔空死了,镜华也是。”
银淡淡的说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公会的高层转告一切事情是他的职责,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只要是和他没有关系的事情,那么他的脸上就并不会出现冷漠之外的表情。
尽管他的衣领已经被抓了起来。
“连尸体都没有,为什么说她死了?!!!你们有证据吗?为什么这么乱说!!”
“会发生这种事情,这是公会也没有料到的结果,我们很抱歉,请节哀。”
银碧绿的眸子里并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这是旁观者特有的眼神,但在快要抑制不住感情的人的面前,只能是生生的挑衅。
眼见着拳头就要击中那张漂亮的脸,一旁背着斩斧的少年赶快冲上去阻止了愤怒的大剑手。
“谢尔你小子给我冷静一点!”萨多大声的斥责他。“无法确认活着那就是死了!”
对方布满血丝的灰白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脸,随后他用力甩脱了拉住他的少年。大步走出了公会大门,只留下了摔门的巨大响声。
“这样也好。”
银整了整被抓皱的衣领,微微叹了口气。“因为接下来要你们做的事情,我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包括谢尔。你们真的以为,朔空会这么突然的,因为一次狩猎任务就死在了异地他乡?至少我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萨多听着银不带感情的叙述,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银或许真的不想让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因为或许这是连公会都没有料到的严重后果。
“和他们一起去的那个少年,我想他还活着。”银接着说了下去。“这是来自公会的命令,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带回来,哪怕用手段也要他说出朔空的下落。如果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的话……”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波澜不惊。
“我们大概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该如何处置他了。”
那孩子离开前不祥的眼神,或许就预兆着什么,他背上的双刃如同两只鲜红的蝶翼,薄脆不堪,却又透着诡异的气息。仿佛盯上一眼就再也不能脱离了的一个幻境。那双刃仿佛有着无形的力量,它所放出的波动似乎能够直接和灵魂对话一般。
日夜奔波赶往波凯村,萨多终于完成了银的最初要求。他要他们在3天内赶到波凯,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证找到他们要找的那个人。银说过,朔空和镜华在消失之前发生了一场巨大的雪崩,而他们所要支援的这个村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搜索幸存者是公会下达的命令,大概没有人不会不去执行。
雪崩的生还者在这里。
萨多不是很用力的推开门,迅速投射进来的雪山强烈的阳光照得里面小小的一团影子瑟缩了一瞬。
面前这个死死抱着头的黑发少年,脸孔和朔空惊人的相似。
“朔夜,跟我们回去。”
身旁年轻的女性叫出了少年的名字,但对方却并没有任何反应,他茫然的眼神仿佛在发问——那个名叫朔夜的,究竟是谁?
“听不见吗?朔夜!”萨多的语气强硬了起来,他径直的朝着少年走了过去,朔夜只是抱着头微微的发抖,但眼神里依旧是满满的不解。
“你们是谁?!要,要干什么?!”
被抓住手臂的时候他惊叫了一声,不过那声惊叫很快就被堵进了嗓子眼里。一块散发着奇异香气的白帕蒙住了口鼻,意识开始迅速的模糊起来,很快的耳中捕捉到的声音开始远去,连眼前都变成了一片黑暗。
-4-
“朔空在哪里?”
很强的光,比雪山上的阳光还要强上不知多少倍的光,直接照在脸上的话,恐怕熟睡的人都会被惊醒。少年急促的呼吸着,黑色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而他原本清秀的脸孔上,却满是疲惫和憔悴的颜色。他的手脚被死死固定在一张扶手椅上,面前是强烈的无处可避的光,还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没有停止过的发问。
朔空在哪里?
你那个时候在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艰难的开口,少年却只能说出这些,对萨多而言毫无意义的语句。他的耐性正在被这个死不开口的家伙一点点的耗费殆尽,什么时候,他想,什么时候他或许也会被逼疯,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如果无论如何都不肯说的话,那么,朔空和镜华必定是死在他的手下……不然的话,你认为以他们的实力会败给崩龙?或是被雪崩吞没?
——身为背负裁决职责的人你应该知道,如果只为狩猎而生的武器指向了人类的话,那个猎人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银在他出发之前对自己说的话,萨多全部都记在心里,一点都没有忘记。对他而言,只要有谁被杀死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原谅那个凶手的……更何况这次是朔空,他多年的好友。
而绝对不能让他原谅的是……动手的那个人,居然是朔空的亲弟弟。
该死!
公会并不常用严酷的手段逼人招供——因为猎人常有那种大条的性格经常会让他们痛快的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然后理所当然的,他们被打上柊纹,成为流浪者。
但现在,除了动用那些许久不曾使用过的方法,实在是没有办法让他说出自己做了什么。而相对而言,这些人受到的,就不只是刺上柊纹的惩罚了。
公会一直都很有原则,他们制定了猎人守则,并且派出了负责监督的旁观者,和那些负有裁决义务的人们。
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分外刺耳,少年的嘴角渗出了血。强光的照射让他异常的痛苦,呼吸已经变得十分不规律。
“朔空在哪里?快说!”
急促的喘息过后,朔夜依旧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什么都……不知道……我……”话没有说完,他的领子就被一把抓起。
“他妈的别装傻!你自己干过的事情你以为能够逃得掉吗?!”
几天了?或许面前这家伙早已经三天没合眼了,自从他被强迫注射了兴奋药物之后,本来以为能够问出什么的。这是公会对于不开口承认罪行的人的常用手段,一般人到了这一步,也就会痛快的承认了。但面前这个小子似乎嘴巴死硬,即便并不想动用那些自己看来都很残酷的手段,也不得不这样做了。
没有什么好悲悯的,萨多对自己说。那家伙杀死了朔空和镜华,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不能被全结云的人所原谅。
所以现在他所遭受到的一切都是报应。
“找到了?”背后传来一个声音。“看来已经开始了嘛。”
有着闪亮银发,少年般脸庞的旁观者——银,此刻倚靠在公会地牢冰冷而又潮湿的石墙上,一双眼睛盯着接受拷问的朔夜,碧绿的眸子之中有着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芒。
“他什么都不肯说。”望了一眼那个被绑在椅子上冷汗淋漓,不断咳嗽着的少年,壮汉咬着牙恨恨的说出一句。“妈的,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切吗?”
银轻轻的笑了笑,他只是拍拍萨多的肩膀,仿佛他早已有了十足的信心能够得到他想要的情报。
“能让我单独和他说一会儿话吗?”
门在背后关上了,但那让人快要崩溃的强光却并没有熄灭。朔夜低着他的头,急促的呼吸中有着毋庸置疑的恐惧。尽管这里并没有咆哮着逼问他,打他的人,或者是那些从来不让他合上疲惫眼皮的人。银在他的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这让他感觉好受多了,但银的脸上却依旧带着那看不到一丝感情的微笑。
“我知道是你干的。”他把手伸过去,毫不留情的一把揪起少年的长发,让他无神的眼睛对着自己。“你把刀刺向他们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看着你所做过的事情。你在那里,浑身沾着他们的血,散着不祥的鬼气。”
听到那番残酷的话语,少年的瞳孔骤然缩小,银的话好像触动了他脑中被一直压抑着的记忆,但这样的后果,就是更加的刺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精神,把他逼向崩溃的边缘。
“真的不是我!!!”朔夜开始拼命的挣扎,试图摆脱那些束缚他的绳索,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做些什么。脑海瞬间一片空白,然后就是抽搐的如同电击一般的疼痛。“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
“要我们相信你?”银依旧冷冷的盯着他,眼神如同要射出两把尖刀。“那么,你那从不离身的双刀在哪里?或许是因为过于害怕,丢了吗。我是真的想要帮助你,所以最好说实话。”
朔夜依旧低着头,什么也无法说出来。
最后,终于还是那一句。
我……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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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是由公会的最高层参与的。
在那巨大的空间里,站在中间单薄无力的少年,和面前穿着白袍的银,以及那些蒙着面部的高层们,形成了力量的悬殊对比。
一方要被另一方裁决。
“双刃的无双朔夜,违反猎人守则,将武器指向同伴以及亲人。罪行已经严重到不能被容赦的程度,因此猎人公会将剥夺你作为无双,作为猎人的资格。并且,你将付出得以和此罪相抵的代价。”
朔夜木然的盯着前方,那双眸子空洞的望不见底。
“和柊叶一起铭刻在你的身体上,用你的双手来偿还罪恶。”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朔夜的神经,他的瞳孔立刻充满了单纯的恐惧。
“不!你们不能够这样!”
但他很快就被两个人抓住双手,残酷的拖下台阶。
“救救我,救救我!!银!!”
他的整个身体已经没入了黑暗之中,唯有那凄厉的呼救声,却久久的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之中。但毫无疑问的,他已经得不到回答了。
而唯一留在他的视线中的却只有银冰冷的不带任何表情的脸。斩斧的少年想要开口,但萨多却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随即表情严肃的摇头。
到最后,少年的呼喊,完全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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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夜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啊……”
不知是多少遍,身背斩斧的少年垂下眉头,脸上是深深的悲哀。
“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是不是太残酷了……”
“耀,不要再说了,公会做出的决定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改变。”说话的是旁边穿着和服的年轻女性,她那一对又尖又长的大耳朵被上面的耳坠压的垂了下来,昭示着她和人类不同的身份。
“可是我今天还去看过他,他躺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地上全是血,很可怕……”
龙人族的女人叹了一口气。“那孩子能够活着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名为耀的少年并不甘心,他的拳头捏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姐姐,真的……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救他吗?”
龙人族的女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唯一能够做的只有叹气。她活了很久,所以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着连他们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不要再问了,耀。”
本来以为,公会的审判已经结束了,但就在朔夜遭到裁决过后的三天,银带着公会的密信而来。
内容是处死朔夜。
由结云的无双猎人们共同执行的裁决。
耀再次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手掌之中。他正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身旁没有任何人。他再次回忆起在地牢里见到朔夜的情景,即便已经因为时间的关系变得有些模糊,但回想起来的时候,仍然是触目惊心。
四周是冰冷的石墙,潮湿的霉味直冲嗅觉。惨白的烛火簌簌的抖动着,照亮了那个高高悬吊在空中的巨大囚笼。黑发的少年肤色惨白的躺在木笼之中,没有穿上衣,沿着周围的楼梯盘旋着上去,就能够看见朔夜的胸口未干的疤痕,柊叶纹样的烧伤。
两只手腕全是血,而且仍旧没有止住。鲜红色的液体汩汩的顺着手腕流下来,在地上绽开嫣红的花。指甲像是被什么东西剥掉了,整个指尖血肉模糊。
即便那过程耀并没有看到,但是……也是能够想象到,当时朔夜是如何的痛苦。
或许只有萨多和银他们,听到了那时候少年撕心裂肺的惨叫。
朔夜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生命的光芒,唤了他的名字也不答应,唯有起伏的胸口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只是为了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耀低下头,肩膀开始耸动。他并不知道朔夜什么时候会被处死,但是他清楚一点,如果置之不理的时间多一秒的话,也许那将会是朔夜生命里的最后一秒。
不救他去不行……
少年开始在黑夜中奔跑,他的影子很快便消失了。
但是他并没有发现,远处的房顶上立着一个白色的影子,没有带兜帽,月光和那耀眼的银发几乎合为一体。
银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悲凉。
“太晚了……”他轻轻的说着,但这句话很快便被风吹散了。
朔夜依旧安静的躺在笼子之中,耀有些担心他的状况。他觉得这一次看见朔夜的时候,周围的空气似乎比之前的更为凝重。但他还是启动了放下囚笼的机关,木笼缓慢降下来的时候,耀用斩斧砍断了上面的锁链。
“朔夜?”
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回答,但他确确实实的动了起来。这让耀感到一阵惊喜,但很快的,他就目睹了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的一幕。
虽然不敢确信是不是看到了幻觉,但耀却看见了,朔夜的头发正在由黑色转为刺眼的白,而一丝血红爬上了他的脸颊,居然是他已经蜕变为诡异鲜红的双眼!
“真是少见啊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那双如浸透了鲜血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
“难不成,你也要我的命?”
染满血的嘴唇勾起一丝微笑,鬼神的微笑。
刺耳的钟声响彻了整个公会,这是在特别紧急的情况下才会发出的讯号。
“有人从地牢里逃走了!”
听到警报快速的赶到地牢的萨多和龙人女子,在地牢中看到的,却是早已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的耀。
他的斩斧已经被削成两半,胸口被划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身上的血差不多都要流干了。不,大概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吸干的……
地上有血迹,由冰冷的石板一直延伸到一条密道的入口,然后,一直通往地面。
“快点,追!”
两条如迅龙般疾速的身影穿过树丛,追寻着血迹而去,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大笑,仿佛这就是他们追寻的人,为了挑衅他们而发出的暗号。前方掠过一个银白色的身影,带着一对鲜红的光线一闪即逝,但这个影子并不属于林中的迅龙,而是属于一个人。
“站住!”
人影终于停下了,不过,那是在他已经被逼上了悬崖的那个时候。他转过脸来看着两名无双,背后就是万丈深渊和汹涌奔流的河水。
虽然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变了,但那的确是朔夜。他的本该不能再使用的手上握着一对鲜红的双刃,刀刃红的像是在血液里浸泡过一样,如同那双红的不祥的双眼。
即便是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朔夜也并没有说出一句话,薄薄的刀刃在他的手中翻飞,如同轻盈的红色蝶翼一般。他并没有外露杀气,但萨多却知道,如果自己贸然移动一步的话,那么……或许那如同蝶翼一般轻薄的刀刃就会瞬间袭向自己的喉咙。
他正想着如何通知隐藏在深处的另一名无双,但是却已经太晚了。
一颗子弹陡然从茂密的树林中射出,速度极快,带着破空的尖啸冲向那白发红眸的少年,目标是他的眉心。
少年面色微微一变,随手将手中的红色薄刃抛了出去,刀刃准确的飞入了树丛之中,随即是一声划过肉体的噗呲响声。但在林中那重弩手倒下的一瞬,飞速袭来的子弹居然在瞬间因为风压改变了弹道——仿佛那重弩手早就预知了他的动作一般,狠狠的贯穿了朔夜的右肩。
一泼巨大的鲜红在眼前炸开,朔夜的脸上依旧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们休想抓到我!”
随后,少年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摔下了高高的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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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公会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保密了,可怜了谢尔……他什么都不知道。”龙人女子坐在村口的长椅上,伸手接住一片血红的枫叶。
枫叶鲜艳的色彩,不由得让她想到了那一晚掉下悬崖少年的眼睛。
“那孩子已经死了吧。”
“哼,就当是死了吧。”萨多靠在树干上,语气里多少带了点怨气。“耀和苍都因为那小子送了命,如果不想着那小子死了的话,他们两个大概不会瞑目的。”
“我知道……”龙人女子叹了一口气,摊开手的时候,一阵风将她手中鲜红的枫叶卷走,裹着那片小小的叶子飞向湛蓝的天空。
不知道睡了多久,浑身湿透的少年从昏迷之中渐渐醒转,模糊的视线之中他看到蔚蓝的天空,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白色影子,看上去是个人。他一惊,猛地坐了起来,肩膀上的伤口顿时是一阵剧痛。
因为疼痛而模糊的视线终于变得清晰起来的时候,眼前那个白色影子已经不见了。
湿透的白发沉重的坠着水滴,顺着河水的倒影看着自己,胸口柊叶的痕迹清晰可见。他想抓起身旁鲜红的双刃,但手指渐渐使不上了力气。
远方结云村的方向,枫叶红的如同浸透了鲜血。少年久久凝望着那一片美丽的鲜红,随后转过身,捂着肩膀上的伤口越走越远。
——是的,从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