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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早就死了，已经在这里死掉了！”
少年指着自己的胸口，狂笑溢出了他的嘴角，随着那些鲜红的血一起。
那双刃有着无法比拟的可怕的邪气，使用那样的武器，一不小心就会被彻底吞噬，连人格都会改变吧。只能空虚的被武器操控着，成为那所谓的杀戮机器。
那么，朔夜的确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吞噬了。现在在他们面前的，只不过是带着朔夜‘名字’的躯体，而实际上，那则是一具空壳。
那些没有感情的嗜血的武器，一旦找到了宿主，那么，不将他们利用到极限，大概不会罢休的。
“叫做流歌是吗？”银忽然说道。
“诶？”女孩有些发愣，这是除了朔空之外，第一次有人叫她的真名。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打倒那个人，并且毁掉那把双刀。”银的语气再度恢复了平静，眼中却仍然有微小的波动在流转。“拜托了，就算是为了死去的朔空，就算是为了我的愿望。”
他的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随后银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微笑。
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居然和数年前，轻轻摸着她头发的男人有着惊人的相似。
“救救朔夜。”
-2-
那柄漆黑的太刀尽管锋利，但却也被朔夜的刀削去了三分之一的长度，根本无法发挥出它原本的威力。
而她却要用这样的刀打倒眼前的这个已经完全疯狂的少年。成功了还算好，但失败了的话，想必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冷静，她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好可怕的，她在朔空的教导下成长，早已和死亡无数次擦肩而过。而当她离开朔空踏上她自己的道路前进的时候，在她的第一次狩猎中，就差点送了命。这不过是又一次直面死亡而已，没有什么，好可怕的。
已经不能再使用的右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一侧，仅有的左手握紧了被绷带层层缠绕，血迹斑斑的刀柄。触感熟悉的不可思议，那大概就是朔空曾经用过的……迅龙的太刀吗？
刀刃破空的声音惊起了她的神智，回过神的时候，一柄血红的刃已经刺至她的身前！
几乎是立刻的，身体做出了反应，她聪明的选择了不和刀刃正面接触，而选择了用太刀仅剩的刀茬去叩击刀背。力道大得足以让对方的手臂发麻，致命的刺击被生硬挡下，另一柄刃却立刻向着面门，带着呼啸的风声而来，无论如何不可能再以反应挡下一击，她下意识的侧头闪躲，却再也来不及。
利刃自上而下，从左眼到胸口，划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力道足以将心脏切开。
结束了吗？
朔夜脸上的冷笑似乎说明了一切。
正面接下那一击，是根本不可能生还的，那么她会……
红的身体略微晃动了一下，但却并没有失去平衡，相反的她已经抬起了头，纵使脸上被划破的那一道巨大的伤口血流如注。
“你是不会明白的。”她喘了口气，依旧是冷静的声音。“你是不会明白，身为人类的我们的强大之处，这就是为何，你不会赢。”
有什么东西从被划破的铠甲内掉出来，在地面上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悦耳动听。
“暮云……”
——这个你能收下吗？虽然花了很久但是果然只能做成这个样子。
虽然没有工匠那么巧的手艺，但那被认真打磨过的，半透明的碧蓝色鳞片，被阳光照射的时候，会放出各种绚烂的色彩，挂在窗前的话……连房间都会变得空灵起来。那个少年送给她的东西，其实都是一直当做护身符戴在身边的。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给弄坏了吗？”
受到朔夜正面的重击而粉身碎骨的鳞片吊坠，到最后却救了她一命。
——谢谢你。
红慢慢的闭上眼睛，她正在将过去的记忆一点点调动起来。朔空的脸再次在她的脑中浮现，不过不再是梦中那样的高傲，却是带着温柔的表情。
是的，无论怎样，无论怎样，她其实都从来没有恨过朔空，只不过是……无法理解罢了。
“流歌，只要去听就好了。”
她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是的，只要去听，听那哪怕最微小的声音就好了。
依旧阖着双眼，而此时朔夜的利刃却已经直逼她的面门。如果她依旧不动，那么那柄刀毫无疑问的将会贯穿她的头颅了。
但红却并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轻轻将头往左侧一篇，就让那攻击完全落空。紧接着她借着身体的惯性迅速转身，肘部狠狠的叩击在朔夜的胸口上。对方露出了惊愕表情的同时，她也已有十分清楚这一击不能击倒那已经完全疯狂的少年。那柄残刀早已握在她的手心，残余的刀刃瞬间牢牢抵住了朔夜的胸口。
但那刀刃的威力早已被消耗殆尽了，连刺入体内都很难。
“只是速度快了一点而已，这种程度的刀是无法杀死我的！”朔夜似乎看穿了那柄太刀的无力，他大声嘲笑的同时，另一柄刀却向着女孩的心口而去，他知道只要这一击命中就是他赢了，一切都会真的结束了。
“我，不再会依靠别人的保护了……”红突然这么说出一句，随后她的脸上舒展开了一个柔软而又易碎的微笑。“但是，过度迷信自己的实力的话，可是会送命的。”
她的手在刀柄上略微的抚了一瞬，随着噗的一声利器刺入肉体的响声，朔夜的狂笑戛然而止。
-3-
是利器刺入肉体的响声，但红却并没有倒下。相反，是朔夜的脸色变了。
他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胸口逐渐蔓延扩散的鲜红血迹，那双散发着狂气，高傲，不可一世的眼神中头一次出现慌乱。方才，就在那女孩伸手轻抚刀柄的一瞬，那柄无用的太刀的残刃旁突然又伸出了一根利刃，直直刺中了他毫无防备破绽百出的胸口。
少年的脸上凝固了惊愕的表情，随后红放开了她握住刀柄的手，隐藏的利刃收了回去，随即而来的是，鲜红的双刃落在地上的两声刺响。
“我……并不想杀死任何人。”红慢慢的退了回去，轻轻摇着头。“或许这和你所希望的不同……人类，并不是我们要狩猎的目标。”
朔夜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抽搐着，他想张口说话，但却喷出了一口鲜红的血。他拼命试着要站起来，要去拿到那把双刃，但一次又一次的尝试都只是徒劳。他再次不可抑制的喷着血，双眸渐渐失去了色彩，面前银和那女孩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他怎么了？”红问。
“我想他的寿命已经快到极限了，那把刀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吞噬他的生命。”银看着朔夜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眼中有着无法抹去的悲戚。“现在的他已经无法伤害到我们了，但他也无法活多少时间了。”
方才红杀死的，是侵占了朔夜身体的恶魂双刀，但就算朔夜能够在最后回复神智，也没有人能够救他了。
红还想再说什么，但银只是轻轻的蒙上了她的眼睛。就像很多年前，朔空所做的那样。女孩的眼泪湿润了掌心，他明白，这个倔强的孩子自从离开朔空之后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但她现在的泪水却是为面前这个垂死的少年所流，不管生前做过如何不可原谅的事情，那毕竟是曾经灿烂过的生命。
现在银已经知道，这个女孩尽力的掩藏起来的那一面是，她对这世界上一切生命的悲悯。
而这就是，你不想让她成为无双的真正理由吗，朔空？
银放开了手，看着女孩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步走了过去，走到朔夜的面前。那少年似乎也感应到了生气，纵使他已经失去了目视的能力，却也抬起头来。
“谁？”
女孩用仅剩的左手覆上他的脸，温暖的触感让少年逐渐冰冷下去的身躯为之一震。
“哥哥吗？朔空哥哥吗？”
“不。”她轻声，像是怕惊吓到那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灵魂。“不过是，你刚才想要杀死的那个人而已。”
朔夜的眸子逐渐暗淡下去，但那染红的嘴角却尽力的扯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像是透明的玻璃一般易碎的笑容。
“是么……”他笑着，又忍不住咳着血。“叫流歌是么……”
随后他伸出手，慢慢的替她擦净脸上的血迹。
“说实在的，哥哥他……在你离开后，从没有一天不在担心你，我可是……相当嫉妒那……”
少年已经不再咳血，但他的手冷的可怕。
“呵呵……我真不想让朔空看到我这副模样。而且我……大概不会和他去一个地方的……说起来，他在死前都在想着和你见上一面……说不定死后……也在这样希望……”
女孩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大概是感觉到了滴落在手上的液体，朔夜居然再次迸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哭什么，猎人不需要眼泪……”他忽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拉过女孩的领口，对着她耳语。
记好了，猎人……总有一天会变成猎物，不同的不过是二者交换的时间而已。
然后朔夜推开了红，自己吃力的站了起来，他的感官已经被大出血夺走，每一步都是意念的坚持。他在向着朔空的方向，一步步艰难的前进。
但最终他摔倒了，然后就那样，再也没有起来。
“哥哥，果然我是希望……和你去一个地方的啊。”少年呢喃着，尽力的伸出手想要去碰触那个早逝的青年，但最终他的手还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银在那少年面前蹲下来，替他合上了眼睛。
结束了。
“他，走的痛苦吗？”
红站在他的身后这么问，银不确定她是否在哭。
“不，”最后银说。“朔夜的脸上，带着我都从来没有看见的温暖微笑。”
——这样我终于自由了，像风一样。
如果没有脸上的血迹，那孩子，倒真像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