Ⅳ.摇曳渐熄的火(下)

作者:灰鹞 更新时间:2018/11/23 16:20:44 字数:13457

当两个女孩离开,贝科夫把刚才倒地上的东西扒拉开,将里面的武器装备捡起来,并按最佳取用方式塞进了携行具。也不知道纪念碑站的民兵还剩多少,真要是全军覆没了,自己可没法一打N。

“呼——哈———”

深呼吸一次,贝科夫关掉自己的头灯和肩灯,放低身子,悄无声息地往前走去,在被灯光笼罩前从隧道口边缘跳下了站口栈桥。老头子曾带着自己去过黑山站,那里的家伙,可不好对付。

“……今晚又能开荤了。”

“哈哈,是啊。我知道纪念碑站奥多尔老头有个女儿,才十五岁不到,那脸蛋儿……”

“嘁,你还以为能轮到你第一个?”

“不是第一个也无所谓嘛,难不成这年份,你还有chu女情节?”

“倒也是。哈哈~~”

桥下横陈着好几具尸体,从衣着来看,是纪念碑站的民兵。刚才桥上那两个家伙的交谈他听得一清二楚,蹲伏前进到靠近车站一侧Z字梯的拐角处,贝科夫从暗处看清了纪念碑站门口那两个强盗的上半身防具和武器。

他们没戴头盔,9毫米弹如果命中头部,当场就能将之射杀。问题是,自己并不知道往车站里多远才没有别的强盗,要是多上一个……

从装了沙土防止碰撞发响的小袋子里取出一枚子弹壳,贝科夫把握住两个目标交谈的间隙,把这小东西扔了出去。把角度拉开,栈桥的宽度足够了。

“铛——”

“谁!?”

“谁在那儿!?”

一跃翻过护栏,贝科夫趁两个强盗注意力都在发出响声那边,对着其中一个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在亚音速弹命中第一个目标前,他的手腕轻摆,第二个目标的后脑勺被套进了照门。

“哒哒哒———”

两个短点射,贝科夫放倒了看守车站北大门的哨兵。在无法确定里面有没有其他哨兵的情况下,他冒险前冲,疾跑两步躲到了大门旁的墙角。给PP19换上一个满的弹筒,贝科夫竖直了耳朵探听车站方向的声音。

战斗似乎还没有结束,站能仍有间歇性的自动武器射击声。自己的PP19加装了消音器,该是没被发现。老弱妇孺占了一半,即便是奥多尔指挥,怕也没法用400对抗2000。

从背上取下瓦斯枪,贝科夫向上瞄准打掉了站门口的大部分吊灯,仅留下一盏用于指向。他很久没杀过人了,这些贪婪的家伙是自作孽。

“AKM,装备倒是不错。”

当黑暗扩展开来,如鱼得水的贝科夫摸到两具尸体旁,从它们逐渐僵硬的手中拿过武器看了看。待会儿真要陷入激烈交火,自动步枪可比微冲和瓦斯枪好用多了。

用枪带系起一支AKM背到背上,贝科夫起身往纪念碑站内部摸去。能缴获威力大的枪当然好,但最好的,还是不暴露自己位置,在黑暗中杀死敌方单位。

“明明……已经就这点儿人类了……”

横陈于四处的残缺尸体,翻倒在轨道上的桌椅家具,崩毁后漆黑的瓦砺。两三天前还热热闹闹闹、充满生气的纪念碑站,此刻,已经是一个死站。这不是第一次看到,但贝科夫仍无法抑制难受的情绪在内心蔓延。

视线之内看不到任何活物,燃烧残骸的噼啪声下,也没有人说话或者走动的声响。借助站台的掩蔽,贝科夫压低身子沿着铁轨边缘往站内走了50多米,他现在面临着抉择:是直接去薇拉她们家,还是去仍有交火声的地方。

“!?”

在一个倒扣着的金属架子前停住,贝科夫防毒面具下的嘴角,因为眼前的事物抽了抽。这原本应该架设在车站大门口,充当镇站“门神”的S3y-23-2式23毫米双管高射炮,现在,已经是烂到不能再烂的废铁了。

借着四周不知名燃烧物的火光,可以看到废铁附近有不少团状的暗红色黏糊物。贝科夫知道那是什么,和被地铁生物啃掉的“生肉”相比,这该算是“熟肉”了。

蹲行到可旋式座圈加装的30mm轧制钢防弹板侧面,贝科夫用手抚摸了一下那仍有余温的弹洞——直径10公分左右。在将厚实钢板击穿的同时把高射炮轰成这般模样,他现在理解,安菲娅所说的“大炮”,到底是有多大了。

“D-10坦克炮……这帮混蛋,怕是把那台杠2的炮塔给拆下来了。”

重新握住自己的瓦斯枪,贝科夫最终没敢往仍有交火声的前方走。他是人,不是超人,没办法去单挑千倍于己的武装人员,还额外加上一辆搭载坦克炮的魔改列车。

跨过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尸体,独行者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上行楼梯附近。薇拉家在上面层的居住区,如果奥多尔还活着,那附近可能构筑有一道防线。

楼梯上淌满了血,尽管脚下力道有所控制,踩着仍会发出轻微地噗噗声。这让独行者的神经不由自主得紧绷起来,直到踏完最后一级台阶,确认自己没有暴露,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唔——!!”

电压不足导致吊灯的光线昏暗异常,当贝科夫转过头碰到意料之外的障碍物,一双几乎从眼眶里鼓出来的绝望眼睛,和他来了次“深情对视”。距离之近,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长年与黑暗为伴让独行者练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绕是如此,他的心脏此刻也没能避免剧烈跳动。人吓人都会吓死人,更别说死人吓人了。

在缓慢后退的同时,独行者将搭到扳机上的食指挪回了护圈。这个双目圆睁、七窍出血着被倒吊在钢梁上的家伙,他认识,还说过几句话。大概一周前,自己在这人的店里买过两个烧土豆。

睁大眼睛,已经适应此处光线的贝科夫环视四周,确信了心里的猜想———这一边的站台顶梁上,挂满了死相各异的尸体。也无怪乎楼梯上全是血。

半跪到地上,贝科夫看着脚下血泊中自己的模糊倒影攥紧了拳头。

曾经,黑山站门口总是挂着新鲜、腐烂或是半腐烂的尸体,轨道旁的排水沟里还堆有枯骨。和老头子一起去黑山站,贝科夫总会问守卫那些人是为什么挂那儿。

“他们不长眼,得罪了黑山站。”

不论是老头子、守卫,还是其他在车站里的人,都是这样告诉自己。当时他信了。

现在,它们把其他车站敢于反抗的人杀死后挂在这儿,以便稍后用来震慑新的奴隶,让其彻底屈服。如果需要,这样做,还可以暂时让食物“保鲜”。人肉在地铁的某些困难时期,也曾是充饥品之一。

“人类真是可悲……”

居住区方向,婴儿的啼哭声和女人的呻吟声此起彼伏。贝科夫明白,奥多尔没有守住那儿,自己白走一趟了。也许,薇拉也已经惨遭毒手,也许现在……

贝科夫没敢再想下去。替刚才与自己“对视”的那个纪念碑站居民闭上眼睛,他决定逃离此处。回双湖站还是绕道去白桦站,都逃离这里再说。

“我去上个厕所,帮我拿下枪。”

“行,你快点儿。”

敢让武器离手,交谈也如此轻松,来者显然不会是遭受攻击的车站民兵。不动声色地躲到阴影里,贝科夫闭上眼睛,开始用听觉和“感觉”去观察。

说要上厕所的家伙显然没想到这儿还躲着个狠角色,甩着散漫的步子就走了过来。从挂尸架边路过的时候,它没感到一丝害怕,反而有些小遗憾。

“哎,这么好的身材,就这么么死了,都没能让我爽一下。嗯,这手感真不错……啧,可惜了。”

贝科夫就躲在阴影里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上方不时闪烁的吊灯与他的心情相似,想要维持正常却间歇性不稳定。保证安全,还是发泄怒火?

当眼前这个亵渎死者的家伙转身走到站台边解开裤带,掏出“水龙头”吹着口哨开始在那里放水,牙已经咬得咯咯响的贝科夫没再潜伏。从携行具里抽出匕首,他踩着死者们汇聚到一起的血水,野狼似的冲了出去。

“嗯?”

身后传来轻微异响,正放水到一半的黑山站强盗回过头,却只看到几具正在轻微摇晃的尸体。错觉?疑惑中将头转回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事实上当然不是错觉,只是贝科夫穿的一身黑,而且……长得稍微矮了些。

从对方左侧一跃而起,贝科夫借助前冲和腾跃的势能,在对方背上猛推一把,把这个一米八几高的壮汉往前推得一个趔趄。在对方稳住身形前,贝科夫二度起跳,揪住它的头发全身发力往下一带,让失衡目标跌落站台,门牙狠狠地磕到了铁轨上。

没给对方出声求救的机会,匕首从脖子侧面捅进去,抽出来再从正面抹过,贝科夫死死拽着对方的头发往居住区方向拖,完全不给它站起的机会。一刀就杀死,太便宜它了。

“大个子,你摔尿坑里了?”

壮汉挣扎引发的异响引起了它同伴的注意,对方叼着烟头向这面瞅了瞅,但纪念碑站的灯光这次与贝科夫站在同一阵线———抽烟那家伙正要看清点儿东西,上方的灯泡突然集体短路。这段通道一下子陷入了黑暗,烟头的红光在其中是如此显眼。

“我去,这么晦气。大个子,你尿完了没?”

已经断气的长头发大汉显然不会再回答它,把沾血的刀刃在敌人的尸体上擦两下,贝科夫像择人而噬的野兽,提着一个球体翻身爬回站台。从背上取下自己的远程武器,它微眯着眼睛向打开手电的那个黑山杂碎摸去。

“大个子?你倒是吱个声啊,玩儿尸体也不用不好意思,站里大把人好这口呢。”

挣扎声消失后,原本以为大个子是在搞尸体的叼烟仔感觉到一些不对劲。将手电插到肩袋里,他举起同伴上膛的武器,缓慢地往这边走了过来。它开始担心,大个子是不是遭到了纪念碑站残存民兵的袭击。

手电的光打在众多倒吊的尸体上,让那些绝望的脸庞反射出渗人的白光。这一刻,恐惧终于开始在凶手的心间萦绕,哪怕它自认不信鬼神。

“咚——”

轻响中,一个黑乎乎的球体骨碌碌地滚到了脚边,将手电光打过去,叼烟仔看清了那是颗人脑袋。它第一反应是以为大个子在跟自己开玩笑,可等它将侧面朝上的头颅踢正,那张扭曲绝望的面孔,不正是大个子的吗?

“啊—……”

“嗤———嗤——”

瓦斯枪射出的钢钉,直愣愣**了对方的咽喉,被独行者认为是想要警告其余同伴的黑山站匪兵,就这么在惊恐与痛楚中死了。这基本没什么噪音,即便有那么点儿,在这交火尚未停息的车站中,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活人的注意。

将尸体搜刮一番,取走品质最佳的军用弹和高效爆炸物,贝科夫决定去先前有交火声的位置瞧瞧。居民区他已经无能为力,那么剩下活着的人……他不一定会去救,但至少做点儿自己擅长的,把伤亡比拉平些。

老头子曾在自己面前表演过如何暗杀保持警戒的目标,当时没有看得太清楚。但过去这么长时间的现在,他逐渐明白了,当时老头子为什么不让自己看清楚。

“灯下黑。”

纪念碑站二层的照明设备几近瘫痪,那零星的老旧应急灯,亮度还比不过道旁仍在燃烧的杂物。这种环境简直是为独行者塑造狩猎场。

极速且无声地前进,独行者很快便接近了一个地板塌陷、下方有光亮的危险地带。这儿曾经架设有一挺大口径机枪,专门用来封锁下方的轨道,如果只有单兵,想要攻取此处只能等机枪子弹打光或者卡壳。拿命来填,没几个车站填得起。

从D-10炮轰出的破洞旁溜过去,独行者没有刻意去看那吊在机枪位上,只剩半截的焦黑尸体。他的注意力在破洞下方,那里有很充足的光亮,也有很足量的敌人。

借着阴影和视野死角的掩蔽,贝科夫从残存的地板上爬了过去,没有招惹下方那尊摧毁车站防线的钢甲怪物。黑山站的人既然能弄出这样个玩意儿,想必对其的防护也十分看重,自己身上能从外面伤到它的,恐怕只有“那玩意儿”。

忽略掉那些下方车厢中女性和孩童的哭喊声,独行者一路前行,很快到达了纪念碑站交易区的中段。再往前面走些,就能看到通往白桦站的铁轨了。交火声就从此处传来,也许有纪念碑站的人从这儿成功逃走。

借着下方的火光,独行者发现这一段的铁轨被人为破坏了,也许,是奥多尔他们防止钢甲列车追击的手段吧。

“咚——”

是枪托砸中钢制品的声音。

“臭老头,快把门打开,不然我们扔炸弹了!”

“哼哼,那你扔个试试啊!”

“嘿,这个老不死的。给我拿燃烧瓶借着烤!我倒想看看,你个瘸子还能撑多久。”

正在黑暗中潜行的独行者停了半秒,他已听出那稍显熟悉声音属于谁。正如黑山匪徒所言,他确实是个老不死的,而且是令人讨厌的那种。

放低身子靠近可以看到下方铁轨的护栏,独行者环视四周,开始思考如何解决下面那一堆杂碎。1V50,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上的。

“不正常还真是遗憾啊。”

将瓦斯枪枪口抬起,贝科夫瞄准了释放光芒的吊灯——他的“朋友们”不太喜欢这玩意儿。

“啪——啪———”

灯泡一个接一个的爆碎,在那些匪徒回过神来之前,贝科夫扔掉打光钢钉的瓦斯枪,跃过护栏跳向了下方的魔改内燃机车。近2米高,得用手撑一下才能保证落得稳。

“咚——”

“快开灯!快开灯!”

站稳脚跟后,独行者凭记忆闪避障碍,踩着车厢顶一路飞跑数十米,将有数个楼梯、同时联通车站东西两个区的交易区中心地带抛在了身后。黑暗是他的坏脾气朋友,声音也是。

因灯光消失引发的嘈杂声掩盖了他落地和奔跑的声音,从携行具上取下“关键道具”,独行者冷笑着把它们扔了出去。没时间回收,太可惜了。

“炸弹!”

当金属和玻璃砸地的声音在强盗们身边响起,这些刚才还匪气十足包围车厢的家伙,眨眼就往地上趴了大半。在地铁里生存的他们,这些保命动作练习得可谓炉火纯青。

靠近地面的手电光多得像演唱会里的荧光棒,看着那些光源附近的杂碎,独行者和它的“朋友”无声的笑了起来。多谢引导。

“谁踏马地乱喊?!只是易拉罐和空玻璃瓶,哪儿来的炸弹?”

哪儿来的?当然是天上来的咯。

拔掉插销后已经在手里捏上三秒,稍稍用力往前一抛,圆圆的军用破片手雷便在疑惑着起身的强盗们头上炸开了花。嘿,空爆的,趴着站着都没用。

惨叫声此起彼伏,还活着的匪徒们用手电到处乱照,试图找到袭击他们的家伙,殊不知,留下一个机械装置后,袭击者早已趁乱跳下车厢混到他们中间。

“呼啊——”

奔跑速度足够快,整体式道床也足够平,右腿前伸左腿弯曲,贝科夫身体后仰,一记滑铲溜到了魔改火车的肚子下面。3,2,1,A薇8滴,李森图米。

“滴滴滴滴滴————”

“在那儿,打死他!”

密集的子弹和手电光一齐射向声源,已经闪到火力网反方向的独行者,沉默着关闭了枪械保险。老头子总说不要把后背留给空荡的地方,好了,灵活运用。

扣下扳机,全自动模式的PP19数秒内打空弹筒,清一色瞄着“小玩意儿”方向的匪徒们倒下一大片。“野牛”加装了消音器,借助敌人的开火声遮蔽,想被发现都难。

“他们火力很猛,快找掩体!找掩体!”

虽说扫射打倒了一大片强盗,可9毫米弹的威力在那儿摆着,很多穿了防弹背心的家伙都还吊着命。哀嚎声四起,发现不对劲的敌方小头目终于做了件正确的事情。

快速换下弹筒,知道已经难以无声射杀杂碎们的独行者从侧面钻出火车肚子,匍匐在车体和站台之间的道床上继续抵肩射击。这次他没有扫射,而是对着那些还能活动的光源短点射。

黑暗是他的朋友,只是它的脾气不太好,喜怒无常。

“啊——那些纪念碑站的混蛋在哪儿!”

噢哟,好像打中敌方头目了。

“有一个在后面!”

“哪后面!?”

“在脱轨列车那边!”

还有黑山杂碎在乱开火,独行者估计是枪口焰暴露了自己。黑暗这朋友可真难相处。

也顾不得去换弹,左腿和腰腹一齐发力将自己撑起来,独行者翻身爬上站台闪躲到承重柱后面,取下背上的AKM,站起身绕过柱子就是一个长点射。在黑暗的掩护下,残存的敌人最多只能看到枪口焰,却完全发现不了贝科夫本人。

AKM打空一个弹匣后,先前还到处乱照的手电光,现在已经没几个在动了,只需要再努把力……

“嘭——”

火星在眼前迸溅,难以抵抗的力量突然从枪体上传来,刚刚换好弹匣探出掩体的AKM脱手而出,大吃一惊的独行者根本不敢去捡。绕到承重柱另一面,他打算给PP19换上弹筒继续作战,却不料敌人先他一步。

“咕~~”

老头子曾建议自己戴个头盔,自己没听,只肯穿件防弹衣。现在好了———黑洞洞的枪口和橘黄色的手电光搭配起来并不怎么好看,但是要命程度,并不因为外观而下降。他被人用大口径霰弹枪在近距离瞄准了脑袋。

“哈,泥鳅,你怎么不溜了?去死吧!”

“钪——”

火星迸溅中,强盗手中的大口径霰弹枪散成了数节。别说持枪者本人,连独行者都被这幕震得楞了一下,炸膛了?

不管原因是啥,独行者可不会错过这种好机会,后仰倒向地面的同时抽出腿侧手枪,他连瞄都没瞄准,朝着敌人的大致方向就是五连射。9*18㎜手枪弹近距离的侵彻力可不是盖的,其中一发直接击碎了目标的额骨,另一发致命弹则打中了脖颈。

背部与地面一接触,独行者翻身就滚下站台,丝毫不敢在原地停留。即便黑暗已将他环绕起来,他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贴着敌人打了。直至躲到道床另一边的废弃车厢下面,他才敢收起手枪大口喘气。

PP19仍挂在携行具上,主武器没有丢失,还算是运气不错吧。

“撤,我们快撤!”

“啊啊啊!逃啊————”

在贝科夫给武器更换弹筒的同时,侥幸还活着的几个黑山站强盗终于丧失战意,惊恐万分中选择了逃走。实际上再继续打下去,恐怕忌惮更多敌人来援的贝科夫,会成为逃走的那一方。

手电光逐渐远去,握着微型冲锋枪,独行者悄无声息地摸出了藏身点。刚才那把霰弹枪自毁,实在是有很大的蹊跷,他推测,有人在暗中帮了自己。

会是她吗?可自己明明下了命令……

“长官,你还在吗?”

“98……”听到那令人心安的声音,贝科夫却不由自主的感到了恼怒,“你在上面?快下来,我们没多少时间。”

收到贝科夫指令,背负着一个贪睡鬼的少女从黑暗中露出轮廓。借着仍在燃烧的光,她一跃从车厢顶上跳下来,刚好落到少年的身边。

将狙击枪抱在怀里,SV-98非常羞愧地低下头,不敢正视贝科夫,“长官,很抱歉您身处险境我也不能……”

“不,你做得很好了。闲话一会儿再说,跟我来。”

作为民改军人形,SV-98的程序使她不能杀死未经认定为罪犯、恐怖分子的人,刚才把那个强盗的枪打掉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极限了。贝科夫清楚这一点,虽然仍处在不安全的黑暗环境里,他却感觉到了温暖。

带着SV-98跨过众多强盗匪徒的尸体,贝科夫跑到仍被火焰烧灼着的车厢前,伸手拍拍车门,低声喊道:“开门,我是贝科夫。”

“贝科夫?门没关,你往外拉就开了。”

“……”

贝科夫已经不知道是该说奥多尔胆子大,还是该说黑山站的强盗蠢了。这门推不开,也没人试着拉一下,非要在那儿对峙。哦,也不算对峙,毕竟用了火攻。

将满是砸痕的车门拉开,贝科夫立刻看到一把大口径霰弹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丫的,这霰弹枪和自己有仇还是咋的,一天之内瞄准自己两次了!

“还真是你,进来吧。”

当坐在正对车门位置的奥多尔看清来者,他将霰弹枪收了回去。其实枪膛里也就剩四发子弹,艺高人胆大,还真让老人家在西伯利亚唱了出空城计。

外面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车厢里面却黑漆漆一片,就和蒸笼一样。打开手电往里一照,贝科夫立马看到了倒在奥多尔身后,面无血色的薇拉。这真的会死人的!

“还进来个屁啊,薇拉都快闷死了!”收起武器一个箭步冲进车厢,贝科夫也不管奥多尔什么脸色了,把女孩抱起来就往车外跑,“98,过来帮忙!”

“收到长官!”

将陷入休克的薇拉抱到靠近站台的地方放下,贝科夫也不管手电开着会暴露位置,从携行具里取出强心针,扯开女孩的衣襟,对准心脏的位置就扎了下去。一般情况下医生并不建议心内注射,但现在这个状况,顾不得那么多了。

起身将站在一旁警戒的SV-98拉过来,贝科夫指着生死未卜的薇拉问道:“你能给她做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吗?”

“没问题,长官。”

“那交给你了。”贝科夫本来都打算摘防毒面具自己上了,还好98在身边,实在是幸运。

将薇拉交给信任的人抢救,贝科夫自己则飞快地赶回车厢门口。以奥多尔的性格,自己这么做早就该挨揍了,但现在却毫发无损,恐怕……

站在车厢门口,贝科夫看着里面那个脸色苍白的长辈咽了口唾沫,“你的腿——”

扶着车厢壁站起来,奥多尔瞧了瞧自己被钢筋贯穿的右腿,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不碍事,我们先出去。”

“我扶你。”尽管身高还不到一米六,贝科夫仍然奔上前扶住了足有一米八七高的奥多尔,他不会因为力量小就放弃出力。

“……”

奥多尔这次没有拒绝。按着贝科夫的肩膀,他用没受伤的那条腿和晚辈一起蹦出了车厢。因站起身脑供血不足,现在他眼前一片模糊,可手掌所触及的,那尚不够宽阔的肩膀,却让他愿意安心的迈向黑暗。

他一直坚持到现在,就是在等他吧?

“咳咳——咳咳——”

“薇拉……”

当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奥多尔按在贝科夫肩上的手稍稍用力,让他停下了脚步。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按开自己的肩灯,奥多尔用霰弹枪指了指数米外的承重柱,“去那儿就行了。”

贝科夫没有拒绝长辈的要求,扶着他几步走到了柱前。当奥多尔摘下深绿色钢盔,露出那一头花白的短发,少年仿佛看到了曾经自己最熟悉的人。

“帮我个忙。”

倚靠着承重柱坐下,奥多尔放开霰弹枪,自己取出布条扎在了受伤的腿上。这样可以减少出血。

贝科夫自然明白该做什么,从携行具里取出止血棉和绷带,他侧过头向同伴喊道:“98,快过来,按住他的腿。”

“遵命。”

在一只手握住钢筋的同时,贝科夫另一只手还拿着支药剂,“要打吗啡吗?”

“不用。”尽管不愿承认,但他确实老了,若再坠入麻木无感的泥沼,恐怕,就再也起不来了。

于是,在没有任何麻醉措施的情况下,人与人形齐心协力,将插在奥多尔腿上的钢筋拔了出来——血和坏死组织被钢筋上的防滑纹路带出来不少,贯通的创口直冒血泡。

面对贯通伤,贝科夫选择了堵塞止血法。止血棉适量填入两端创口后,他取出止血绷带,绕着奥多尔的腿缠了起来。

“唔——哈——真是好久都没体验过这样的痛了。”

“老头子也这样说过…”

看着眼前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少年,一直对他态度颇差的奥多尔,此刻仍没有摆出好脸色,“嘶——你确实继承了你父亲勇气十足的优点,两个人就敢杀进来。”

对于奥多尔的赞许,贝科夫只是沉默以对。实话说,对于老头子,自己了解的根本不够多。

看着贝科夫替自己把绷带扎紧,奥多尔话锋一转,又不说好话了,“不过你也继承了你父亲的间歇性莽撞和不计后果,入侵者人数可是以千计,你真以为自己是超人,能和它们相抗衡?”

“并没有,我是潜行进来的。”

一老一少对视了数秒,空气因此变得极度安静,连一旁正给薇拉做后续处理的SV-98都顿了下来。人类对于她来说,还是很复杂的。

“嗐……”最后,还是奥多尔败下了阵来,他知道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我的腿是不行了,贝科夫小子………卢,答应我,你会保护薇拉。”

“我尽——”

“答应我,你会保护她!”

被奥多尔紧紧地揪住衣领,贝科夫没有反抗,只是盯着那双怒睁的双目,保持淡漠和沉默。他知道自己有多大能力,所以孤身犯险的事他可能会做,但涉及到其余人的安危,他便不会去强揽。

“你和你父亲一个样……”松开贝科夫的衣领,奥多尔靠回到承重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算了…你送她去白桦站就好,把这交给伊里夫,他会帮忙的。还有,别走隧道。”

是一块铭牌和一把钥匙。

贝科夫知道它们是什么,但非要说有什么用,只能讲,前一个属于过去,后一个将打开未来。

“嗯。”

接过东西,贝科夫犹豫了片刻。他不是没考虑让SV-98搀着奥多尔走,可那样,离开的几率将会大大降低。想来奥多尔也清楚这点。

扛起失去知觉的薇拉,贝科夫起身就欲离开。结合奥多尔所言以及自己的观察,黑山组织起来的强盗人数,真的不会低于两千。也就是他们现在忙于抢掠、施暴,不然自己和98进站都难。

待会儿还得问问98是怎么进来的,她的眼睛在漆黑一片的地方,明明不怎么好使。

“给我留个燃烧瓶。”

当背后传来奥多尔平静的声音,已经踏出半步的贝科夫浑身震了一下。心里堵得,有那么点儿厉害。

要是老头子来,他会怎么做?

贝科夫没有拒绝这位长辈的要求,把武器挂到携行具上,转过身,他取了一个燃烧瓶给奥多尔。视线交汇的时候,他保持了沉默,可等转过身,他却不争气的开了口。

“保重……叔叔。”

“你们也是。”

……

……

当贝科夫扛着昏迷的薇拉与SV-98一起离去,仍被火焰包裹的脱轨内燃机车旁,只剩下折了腿的奥多尔举瓶独饮。

银壳小酒壶从人们躲入地下那一天起便跟着他,这么多年过去,它装过的酒已经不知有多少——这回,应该是最后一壶了。

真想再去趟酒窖啊……

大量的脚步声在逼近,最后时刻到了。微微一笑,将旁边的燃烧瓶拿起来,拔掉瓶口棉塞,奥多尔仰起头,将里面的有毒燃烧剂一饮而尽。酒就得混着喝才够劲儿!

“蚂的,纪念碑站的软脚虾也能把你们打成这样,丢脸啊!”

“头儿,头儿……我们是被偷袭的。”

“闭嘴。”

交谈声停止,灯光打了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奥多尔大队长吗?怎么,没带着你的宝贝女儿逃掉?”

众多手电光聚集过来,晃得眼睛生疼。虽然看不到眼前是谁,但有声音作为判断依据,来者的身份奥多尔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亲爱的卓娅,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托你100毫米炮的福,车炸了,腿也断了。想跑……嘶——也跑不掉了噢。”奥多尔试图站起来,但腿上的伤迟滞了他一瞬。

一把AK-74顶到了奥多尔的头上,虽然发射的是5.45小口径弹,但打爆人脑袋照样没问题。挨过不少这种子弹的奥多尔,再清楚不过了。

将手电光打到旁边,持枪者毫不客气地在奥多尔伤腿上踩了一脚,“给我一个不马上毙掉你的理由。”

“嘶——嘿嘿,那可就多了去了,你想听哪种?”

“少废话,我倒数3秒。”

这可不是在普通的威胁,黑山站的人,说3秒可能第2秒就已经扣了扳机。

苦笑着举起双手,奥多尔选择了妥协,“不必,不必……防爆仓库……防爆仓库你们还没打开吧?里面有很多脆的宝贝,你要是直接炸门,那些可就都没咯。”

“你有钥匙?”

“我没有。”

“那你就去……”

“可我知道密码。”

即使陷入随时可能没命的境地,奥多尔仍不会轻易把主动权交到他人手中。看着对方将手指从板机上挪开,伤口正在渗血的老战士,扶着承重柱固执地站了起来。

可能是对自身战力有信心,也可能是认为一个瘸子掀不了什么风浪,黑山站的人在收走奥多尔的武器后,也没施加绑绳子、戴手铐之类的限制,就这么押着他往车站核心区域走去。

纪念碑站抵抗的力量已被肃清大半,剩下的,要么选择了逃走,要么选择了投降。只有很少一部分,选择了抵抗到底。

从纪念碑站领袖……原领袖马克西姆尸体旁经过的时候,奥多尔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在这个寒冷的世界,人做什么都不奇怪,他并不怨恨黑山站的人。

他只怨恨自己,怨恨自己不够敏锐,不够强大。

“防爆仓库到了。请吧,奥多尔大队长。”

在数把自动步枪的“催促”下,奥多尔沉默着走到冰冷的防爆门前,抬起手,开始缓慢地拨动机械式密码锁。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密码弄错,好让预设的炸弹把自己干掉。

车站的大伙儿,辛勤劳作一年的粮食,数年来搜罗到的弹药,冒险去往地面采集的药草……便宜这帮家伙了。

“咔——咔哒————”

当门锁被拧开的声音从奥多尔身旁传来,之前还担心他耍花样的列昂尼德,一下子就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将跟在后边的副手叫过来,权衡一番利弊后,他让其立刻去居住区找一位头目过来。

要是能把这纪念碑站的物资全部完好无损的搜刮,即使不打白桦站,这个冬天他们也能安然度过了。

当黑山站的匪徒们欢呼着从身旁跑进仓库,站在门口的奥多尔仿佛老了二十岁。他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也许答案,只能让贝科夫代替他知道了。

“奥多尔大队长,恭喜你活下来了,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你即将成为阶下囚的事实。除非……”

时间的概念因为失血带来的恍惚变得不明确,当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奥多尔的灵魂似乎又回到了躯壳中。缓慢地转过头,他看着离自己不到两米距离的精壮汉子眯起了双眼。

“阿利耶夫。”

“不错,是我。”

他们认识,而且,“很熟”。

“你在黑山站混得不错。”

“如你所见,已经是个‘副站长’了,这还多亏了当初在你手下干活儿时学到的东西。怎么样,把另外一个仓库的密码也交出来,或许我能保荐你当个教官。这帮家伙的本事,大多还是不够看。”

奥多尔沉默了数秒,随后别过头,用低沉的语气请求道:“给根烟抽呗。”

“头儿?”俘虏了奥多尔的列昂尼德可知道这位大队长的厉害,见其试图获取东西,立刻便用枪顶住了他的后脑勺。只要奥多尔敢妄动,AK-74立刻就会把他打成筛子。

阿利耶夫轻蔑一笑,走过去用手按下了列昂尼德的枪,“列昂尼德,你连失去了武器和一条腿的老人都害怕?给他点根烟。”

“切,没想到你还是个老烟鬼。”

将武器背到背上,列昂尼德把烟送到奥多尔嘴边,并给他点了火。等这个警惕性十足的小头目收起打火机,视线已经再度开始模糊的老战士,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差不多是极限了。

一队放弃抵抗的纪念碑站民兵和居民们被押解着路过此处,当看到奥多尔和入侵者头目站在一起抽烟聊天,他们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开始消失。这个地铁站完了。

“考虑的如何?”

“还行。”

转过身正对阿利耶夫,奥多尔高扬起手臂,在周围地铁居民和匪徒的注视下,重重一拳打在了自己的腹部。这一拳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老爷子尽了全力。

“噗——”

带着酸水的燃烧液被奥多尔一口喷到了阿利耶夫脸上,在所有人回过神来之前,已经只剩半截的圈烟被他扔了出去。他们确实收走了奥多尔“身上”所有的危险物品。

“熊~~”

“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

在奥多尔断断续续的笑声中,一头都是火焰的杂碎,痛苦的倒在地上打起了滚儿。四周的匪徒们手忙脚乱地试图灭火,甚至没有人发现防爆仓库的门正在自动关闭。

“哒哒哒——”

AK-74响了,奥多尔终于什么也看不见,可身体并却未感受到中弹的痛楚。恍惚中,他只感觉,在前方,有什么正向自己招着手……

“卓娅……”

……

……

纪念碑站通往地面某建筑的避险通道———

“铛———”

抽掉插在锁孔里的钥匙,将加固过的防爆门重重关上,逃离危险地带的贝科夫长呼了一口气。听从奥多尔的建议,他没有走直通白桦站的隧道。

踩着已经许久未有人类走过的阶梯,贝科夫和SV-98一路上行,不多时,他们就抵达了隔绝陈旧建筑与地下世界的防火门。

将PP-19从携行具里取出来握到手中,他把扛在肩上的薇拉放了下来,“98,扶着她一下。”

“好的,长官。”

接过昏迷不醒的女孩,SV-98趁这空当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虽说当时确实是情况紧急,可贝科夫用力也太过了———好几颗纽扣都不翼而飞。要是薇拉醒着,现在一定吊着贝科夫死都不送手。

真是令人羡慕的关系……

贝科夫并不知道身后的同伴在想什么,他现在只感觉自己头很重,心里很不是滋味。左手就搭在门把上,可不知为何,它在发抖。

“欢迎回家……贝科夫·卢。”

自嘲的笑笑,贝科夫抑制住颤抖用力一拽,拉开了满是灰尘的防火门。久违了,地面世界。

“呼————”

寒风扑面而来,挡在门口的贝科夫因为气温骤降僵了下,短暂的适应后,他迈步走进了早已被搜刮一空的百货大厦底楼。这曾是人类世界繁华富足的标志之一,如今,却只像块残破的墓碑。

打手势让SV-98在门口待命,贝科夫借助货架和杂物的掩蔽孤身潜入,警惕地在底楼搜索了一圈。玻璃幕墙早就碎完了,寒风不断的灌进来,又裹挟着热能从另一边窜出去,这地方根本无法让人或别的生物居住。

没有脚印,没有粪便,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此处暂时可以判定为安全区。

悄无声息的回到防火门边,贝科夫看着为自己担下大量负重的SV-98喘了口气,“我们去二楼。”不知道为什么,贝科夫感觉自己渴得厉害,明明进站之前才补充过水分。

“遵命,长官,请帮我一把。”

收起武器,贝科夫和SV-98一左一右架住昏迷不醒的薇拉,顶着寒风往上行楼梯走去。

西伯利亚的寒风可不是地铁那种冷风能比的,即便贝科夫他们上到窗户少很多的二楼,刺骨寒冷仍追着不放。直至贝科夫找到了个背风的隔间躲进去,寒风的鞭挞才告一段落。

机械表告诉贝科夫,此时正值凌晨3点,离太阳出来还有四五个小时,去到外面暂时是别想了。就算穿着厚厚的衣服,面对室外零下四五十度的低温,要不了几小时你体内的热能就会耗光。

“当前室温:-13℃。”SV-98身上搭载着温度传感器,当贝科夫顺手将隔间的破门关上,她看着他露出了崇拜的目光,“在这样艰苦的地区生存十年之久,长官,你们真是顽强。”

听见SV-98的赞叹,贝科夫却并未感到高兴,“98,你该感到幸运……你是人形而非人类。”

“长官?”这一次,SV-98没有猜出贝科夫话里的意思。

“好了,原地休息一会儿。我得想办法把这丫头叫醒。”将昏迷不醒的薇拉放到墙边的旧木板上,贝科夫替她盖上了自己的毛毯。

隔间一侧只有半块玻璃的小窗户还有些漏风,捏捏左手腕,贝科夫摘下自己的围巾走过去把它堵了起来。窗外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偏远的双湖站现在怎么样了。

光线黯淡,又隔着防毒面具,SV-98没看出贝科夫有心事。将装着安菲娅的背包放到地上,她走到他身旁问道:“长官,这儿的气温比地铁低多了,要生火吗?”

“生火……”

侧转过身,借着煤油灯的释放的微光,贝科夫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沉默了片刻。当目光与SV-98交汇,他终于开口,将憋在心底一直到现在的疑惑问出来,“不……先不说这事儿,98,我想问你两个问题。”

“长官你问吧,98会如实回答。”

看着被SV-98护在身前的旧背囊,贝科夫用尽量生冷的语气询问道:“我命令你在原地等待,你为什么进到车站来?”

“有数量庞大的地铁老鼠出现在避险通道中,SV-98无法保证在应对它们同时保护安菲娅且不暴露位置,根据状况合理判断后,SV-98选择了安全系数相对更高的进站选项。”

SV-98和异变狐狸们陷入近战后的糟糕状况贝科夫见到过,她的判断确实很合理,“你做的没问题……那你是怎么跟上我的?”

即便光线昏暗,当贝科夫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SV-98脸上的羞愧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长官,说明书上有讲到这个问题,或许你还没看到那一页——战术人形会在自己的直属指挥官身上寄放定位器,以备走散时可以追踪、归队。先前归还长官配枪的时候,我将定位器放在了上面,所以我能跟上长官你的步伐。”

是那时候吗?当时并没在意呢。

诚然,她没有完全遵照自己的命令,甚至还瞒着自己做了些她没有权限私自做的。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都能活着站在这里。嘿,伊里夫卖了个“假货”给自己呢。

“笨蛋……”

“长官?”

“我说,98你是个笨蛋。”

“哎?98……98有哪里惹长官生气了吗……”

“没错!”

在SV-98委屈的眼神中,贝科夫摘下防毒面具,露出了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庞。上前一步,他扬起右臂重重挥下——猛地把她搂进了怀里。他要比她矮上几公分,所以姿势看起来稍有些怪。

“长官——唔——”

防毒面具被扔到一边,让左手抚上SV-98白皙的面颊,贝科夫像凶恶的野兽,张口咬了上去。呃咳咳,是吻了上去。

SV-98根本没想到贝科夫会这样做,心智云图中设定的少女羞涩让她想要挣脱,可是战术人形不能违抗自己指挥官的设定又让她无法反抗。她现在只知道,贝科夫行为超乎她想象的程度,已经让以往累积的经验乃至常识失效,这怎么看也是不合理的。可是,人类又有多少东西是完全合理的呢?

因为一方不配合和身高问题,这突兀的拥吻稍显拙劣,可仍持续了半分多钟。当贝科夫放走SV-98的双唇,她娇羞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敢与他对视。运用在战术人形身上的情感模拟和高级仿生技术,让她看起来和人类没有区别。

“长官……你……”

“可我喜欢你这样的笨蛋,哪怕你并非人类。”

当贝科夫说出这句话,SV-98的情感模块出现了BUG。将双手放下,她羞红着脸盯住了身前的独行者,保全措施正在失效。

“哎——”

“让我再抱抱你……我扛不住了……我好冷……”

心智云图的波动已经超过运行限制,调控机制对其的干涉毫无反应,SV-98回想起了很多不该想的东西。她没有把那些告诉紧紧抱住自己的贝科夫,就这样把头埋在他肩上,享受着本不应属于她的,人类的爱。

“长官……贝科夫……其实98……98也……”

挂在SV-98背包两侧的煤油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建筑外仍飘着鹅毛大雪,可紧紧相拥的二人,似乎不再害怕黑暗与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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