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和火热是一对反义词。然而二者却都能将人以及动物折磨得死去活来。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是一样的。
【冻土】的寒冷远不及【冰原】,然而身处【冻土】的人却依旧觉得这里的寒冷强烈得难以忍受。
凛冽的风好似一把把锐利的小刀,在天空中呼啸而过,割裂所及之处人的皮肤、木屋的墙壁,嘶吼着、奸笑着,好像作恶是种至高的快乐。
厚厚的积雪反射着微光,同时将人们的脚吞噬,阻挠着他们前进的步伐。
巍峨雄壮的山蜿蜒起伏,不时地抖擞身上的积雪,任它们滚落,一口吃掉地上的万千生命。
自然在不断威胁着人的生存,但倘若只是这样还好。
为什么人自己也要自相残杀呢?
因为他们是人。
魔爪群疯狂地挥舞着他们的锐爪,任其撕裂御警们的喉咙,鲜血不断地喷溅,染红地上的雪,融化房檐上的冰。御警们大声叫着,用他们的金属盾牌推开汹涌袭来的魔爪,用他们的刀抵住对方的锐爪。
人群所至,白色慢慢变红,冰冷慢慢变热。但最终,剩下的却还是纯粹的冰冷。
***
“为什么要打仗,这样做有什么好的?”格鲁姆·奇身着一袭亮白色长袍,边走边说。
“占土地,争物资。”牛君腰挎长刀,半是下意识地回应。
“和大量的人命相比那些东西算是什么啊,只因为这种理由就······”格鲁姆对牛君的答案表示不能接受。
“要是五罡也这么想就好了。”牛之子仍旧拿着他的漆黑色木棍,以及那柄精致的御警白钢小刀。
“如果你家隔壁常年囤着牛角和铁块,而只有几个软弱又讨厌的小个子看管,你会怎么做?”面百没拿任何武器,只在上身套上了一件金属铠。
“这比喻不恰当吧,你管咱们叫‘软弱又讨厌的小个子’?”牛君质疑道。
“在五罡看来,就是这样的吧。”面百一脸不屑。
面百、牛君、牛之子和格鲁姆·奇你一言我一语,走在最前面的雷强却始终未发一语,只是背着那近吨级沉重的巨剑轻松地迈着步子。每隔数千米,便有一支【五罡讨伐团】的小队正以同样的方式前进着,他们从【御警总部】出发,向着【冻土】大步迈进。
越是前进,气温便越是低,但御警的新兵们却毫无退却之意。
因为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对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一无所知。
同时,也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信心。
而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有上天才能做得出判断。
***
眼前的人,不,应该说是【魔爪】,多得出乎我的意料。
他们每一个的头发看上去都像是蓬蓬的杂草,充满了混乱与不羁。健壮胳膊终端的手上长着三根尖尖的指头,它们不断地用力活动,发出“咔吱咔吱”的骨头相错的声音,似乎是在为了撕碎敌人而做着准备。魔爪们的双眼中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是被人抽干了灵魂,落得一具傀儡般的身子,只为了命令而活。
也许有人看到他们僵尸般的样子会感到同情,看到这庞大的敌军的阵势会感到恐惧。或许我的刀客中也不乏这样情感丰富的人,但对于我来说,他们只是个毫无特别的存在罢了。
【冻土】的寒风凛冽,几如小刀般锐利,割裂人的肌肤。
但寒冷算是什么,疼痛又算是什么,它不过是我们的脑子所产生的某种信号罢了。既然如此简单,那么人们为何无法去承受它们呢?因为他们感受到的疼痛太少了,他们的内心软弱的就像是我最讨厌的油腻的奶制品,粘粘滑滑的。
魔爪是敌人,它们威胁到了我们的人。因此不管它们究竟是怎样的家伙,我的任务就是砍掉他们,保证【人区】的安全。我的刀客们应该抱持着和我一样的态度去面对他们,这才是强者该有的正确而理智的想法。
我不由得想起雷强,他那铁面般的脸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那样就有点过了吧。”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刀哥,他们仍然没有动作。”小瑰的声音从我的左耳灌了进来。
“这支队伍似乎是【五罡】的备用军队,他们的前锋正在和御警的【冻土】驻守军在【大要塞】交战。”阿卡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到。
“备用?”我操着自然而来的毫无压力的语气说,“御警还真是丝毫不被看得起啊。简要报告一下这里的情况。”
“可是刀哥······”阿卡似乎不理解我的意思。
“我们眼前的军队虽然尚未造成威胁,但他们终将会的。”
“但【大要塞】那边似乎情况很不妙······”
“如果我们去支援御警驻军,那么这里的所谓‘备用军’,不也是会到那边去支援那里的敌人的吗?”
“您的意思是······”
“有什么敌人在眼前,就先解决了他们。”
“我明白了!”阿卡充满气势地回答后,便匆匆地归队了。
“刀哥,敌人在我们的脚下屯兵,现在······”
我抽出揣在裤兜里的双手,看了一眼小瑰:“开战。”
我一跃跳下覆满冰霜的崖壁,风冲击着我的眼睛,我却仿佛没感觉似的,目光紧紧锁住下方茫茫的那片魔爪。
我听到上方的刀客们正在小瑰的指示下列队沿大路下山,他们或许在看到我跃下山崖时吓了一跳,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不要紧,我能强烈地感觉到,这第一战,是我们胜了。
我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风的冲力也愈加强劲。
我闭上眼,感受着自己和万物。
是时候拔刀了。
“嗖!”的一声,我攥紧了它的柄,将其猛然抽出。刀鞘中迸发的,强于这冰山间呼啸的数倍的飓风将我的手腕刮得生疼。我的后背在鞘间激烈的空气对撞中猛地抖动起来,它似乎心情很好,也许是因为这里离它的家乡很近了。
我腰间的两把刀也在鞘中跃跃欲试,但是此刻它们不能给我任何帮助。
我能倚靠的,唯有手上的它。
“哈!”我奋力扭动身体,让自己垂直下落。
手上的它轰轰地叫嚣着,我不得不让自己的力量凌驾在它之上。
“呵!”我挥动右臂,让它在身上释放出一股惊人的寒气。
那气流从我脚下蔓延开来,所到之处立即被厚厚的冰层所覆盖。
“嗤嗤咔咔······”从地下长出冰来,从我脚下长出冰来,从魔爪身上长出冰来。
“咚!”我右手转刀入鞘,左手配合单膝跪地。
在漫漫的魔爪们头顶两三米的地方,我刀哥一个人,站在巨大的冰上,双手握住了腰间的两把刀柄。
“你们好,我是御警侦查员4044,奉总长之命特来将你们······”我顿了一顿,想起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干掉。”
见他们没有回应,我便毫不迟疑地抽出【提额】和【考核】,跃进魔爪群中一顿疯砍。鲜红的血随着寒风飞舞,我头一次对自己发出了质疑:为什么要保护一群人,就不得不伤害另一群人呢?
即便这样,我也仍旧没有停手,直到魔爪们像花卷一般将我层层包裹,我脑中的疑惑才随之烟消云散。那感觉就好像是漫漫的水面将好不容易露出来的尖石再次吞没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