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屋屋
“屋屋，我回来啦。”夜音抱着一捆几乎比她还高的青草走进了呜呜小小的牛棚。
小小的牛棚里，一半是稻草作的屋屋的窝，一边则是食槽和空地，夕阳照在稻草屋上映的金黄，仿佛堆砌起来的黄金屋一样耀眼，微风吹过，满是稻草的香味，姐姐还在和那个叫墨涅斯的男人聊天，而夜音则来看她的奶牛，屋屋。
“呜呜——！”屋屋用叫声表示对主人和青草的亲昵。
夜音把青草放进了食槽里，搬了一把小凳子坐下。
屋屋驯服的停在了夜音面前，舔了舔主人的小手“多亏了屋屋，我才能好这么快呢。”夜音嘴角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摸了摸屋屋的头。
“呜呜——”奶牛也舒适的回应着主人的话。
夜音把小桶放好，洁白的牛奶涓涓细流入小桶。
夜音似乎有些失神了，她无意识的看着四周的境况。
空中飘舞的金色粉尘，以及那份气味，流动的金色光束。
空着的草棚，草团上似乎少了什么，四周的景色似乎也少了什么，自己，似乎也少了什么。
隐约间，她似乎感觉到了身边的空虚，似乎又看到了以前，那个落单的自己，也像是现在这样，孤独的和屋屋一同坐在这里，阳光冷漠的落在身上，却渺无温度，细碎的荧光……仿佛一场无声的闹剧，悄悄的落下了帷幕。
重新孤寂的景象，就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
破碎的书页仿佛纷飞的大雪般洒落一地，墨水顺着夜音稚嫩的脸颊滴落下来，如同幼叶上滴落的初露般，一滴，一滴的。
眼前的是一个趾高气扬的小女孩，背后，是全班的女生。
早晨的阳光明媚照人，透过主日教室的彩色玻璃折射出七彩的光，就在不久的刚才，女孩们围住了正在安静看书的夜音，趁其不备，将写字用的墨水倒在了她的身上，把她的本子撕扯着洒在了地上。
“巫女！白发巫女！”为首的小女孩高涨着气焰，指着夜音的头发叫嚣着。
夜音低垂着眼帘，任凭长长的额发遮盖着她的眼眸，墨水在她柔顺的月白色头发上留下了漆黑的痕迹。
教室里的女孩们包围着夜音，她们的声音围绕着夜音，嘲笑声穿过耳膜无情的映入脑中。
“我不是巫女。”年幼的夜音轻声的为自己辩解。
“骗人！我爸爸告诉我的，白头发的都是巫女！都是邪恶的白发巫女！”
“这没有任何依据，书上没有这么说过。”夜音慢慢的蹲了下来，捡拾着零落的书页，抱在怀中。
“才不是呢！爸爸知道的东西比书上写的还多！他说的才是对的！砸死你这个白发巫女！“女孩趁势将墨水瓶砸到了夜音的背上，剩余的墨水弄脏了那件米黄色的小背心。
”呜……“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夜音一阵疼痛的抽搐，她强忍着，不表现出任何的表情。
”你没有爸爸妈妈吧？白发巫女都没有爸爸妈妈的吧！”
旁边的女孩们也纷纷将手上的墨水瓶砸到了夜音身上，坚硬厚实的墨水瓶砸的她一阵阵的疼痛，她无助的用纤弱的手臂抵挡着那些可恶的墨水瓶。
“不是的……我……”
我有父母的，只是，他们现在不在这里而已，他们在很久以前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他们答应过我会回来的，一定会。
“成绩那么好，肯定都是用巫术作弊的吧！”夜音怀中的书页在那些沉重的打击下散落到了地上，雪白的书页很快就被女孩们的脚印印满了。
“我没有……”夜音慌忙的想捡起那些书页，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已经满是鲜红的痕迹了。
“你这个巫女，你的姐姐一定也是巫女吧！”女孩们扔完了墨水瓶，有些已经回头去拿语法词典了，那种厚重的，打起人来像板砖一样好使的词典。
头发，衣服，全都遍布了干涸的黑色，散落的书页全都肮脏不堪破碎不全了。
低垂着头，耷拉着肩膀，已经伏蹲在地上的她，慌张的，狼狈不堪。
在听到这句话之前。
“不是！夜欣姐她不是巫女！！”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或者愤怒，气愤到连夜欣姐教导的忍耐都无法遵守。
我才不是巫女，白色头发也不是我的一厢情愿，父母在远方忙碌着他们的工作。
在这里，夜欣姐是我尊重的唯一的亲人，任何人都不允许辱蔑她！
“……不准，你们说夜欣姐的任何坏话！”夜音颤抖的站起身来，在她稚嫩的小脸上，眼眶红红的，噙满了泪水，眼神却很是坚定。
兴许是她的愤怒吓到了旁边的女孩，一个拿了词典刚准备砸下去的女孩竟吓到将词典脱手而出，不幸的，出手的方向顺着它的轨迹，目的地正是夜音。
再被砸到的话，受到的伤就不止身上的这些了，惊慌间，夜音下意识的抬起双挡在脑袋前，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无助。
远处观看嬉笑的男孩们，也只是隔岸观火，没有一个准备出来帮帮她。
要用那个吗？可是夜欣姐叮嘱过不能给别人知道的，那么，只能被砸到了吗？
夜音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她要遵守姐姐的教导，可又不想被人欺负，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仅一瞬，即将接触到她满是伤痕的双手的词典和地上的书页都剧烈的燃烧了起来，火光透过七彩的玻璃化作了一场光芒的火海，将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吓呆了。
并不是由一点缓缓引燃，而是全部都在一瞬间仿佛爆炸般剧烈的燃烧了起来，可这样的速度燃烧，却并没有发生爆炸，而燃烧的范围也仅限于那些书页。
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会烧起来？
一个孩子被肆虐的火舌轻微的舐到，火焰立刻像是爬上了藤架的葡萄般攀了上去，只是速度比葡萄生长快多了，被火焰缠绕到的孩子恐惧的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来不及多想，夜音张开手掌，拍在了地面上，手上的伤痛让她抽动了一下，但她依然强忍着，深邃的冰蓝色寒气瞬间的从掌心扩散，所到之处，火焰立即熄灭，连着地面一同冻结了，袅袅的黑烟缓缓腾起，朦朦胧胧的遮蔽了整个教室。
惊吓中，应该没有人会看到的吧。
夜音迅速的收起了小手，恢复了蹲坐在地上的姿势，还好，那些人似乎也没有受伤。
刚刚那个被火焰缠绕到的孩子，只是衣服被烧得精光，而身体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只是被可怕逼出了不少眼泪而已。
只是教室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漫天的燃炎灰烬和火星将墙壁烤灼掉了许多块，露出了难看的黑色，美丽的七彩玻璃也烧熔了不少，黑色的粘稠液体恶心的缓缓滴落着。
仅仅是燃烧了很少的一段时间，就造成了这样的创伤，普通的火焰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破坏力。
“……没事吧？”夜音抬起头来看着那些受惊的扎堆蜷缩在墙边的孩子们。
“怎么回事！是谁！是谁把教室弄成这样的！才离开一下怎么就捅出了这么大个篓子！”年轻的女老师推开了那扇门，或者说半扇已经烧的残缺不全的门，生气的斥责道，惨白的烟灰纷纷扬扬的落到了女老师的头上。
“巫……巫女啊！”刚才的那个领头的女孩从惊吓中缓了过来，当她大声喊出这一句话之后，才发现她的早已被吓得泪流成河。
“夜音！是你做的？！”女老师生气的拨开黑雾朝夜音走了过去，两眼气愤得快快喷出火来了。
“不……不是我做的……”夜音被老师生气的摸样吓的倒退了两步，无助的看着周围的那群背叛了她的人们。
“不是她干的啦，是那边那个刚才烧着了词典想扔她来着。”在另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男孩，指着已经在大哭的领头。这个灰色瞳孔的男孩就这样背靠着黑色的墙壁，嘴边仿佛带着嘲笑般的口吻说着。
夜音的瞳孔中倒映着男孩的身影，除了夜欣姐之外，还没有一个人会这样为她说话。
“巫女！”“她是巫女啊！”“夜音真的是巫女啊！！”剩下的孩子们纷纷醒悟过来，朝着和众人隔离的夜音大喊道，全然不知道刚才救了他们的是谁。
老师看了看男孩，男孩像个无关路人一样松了耸肩，又看了看遍体鳞伤的夜音，趴伏着不动，幼小的背部正微微的颤抖着，最后又看了看剩下的孩子们。
压抑了胸中喷涌翻滚的怒气，憋出了一句话。
“大家去新课室继续上课！”
夜音看着自己被灼伤的手臂，松了口气。
“夜音，你站外面听课！”
“是。”夜音低着头，至少老师没有一口咬定是她放火之类的事情，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还有你，叶赫斑拉！”
“哦。”角落里的男孩无所谓的答应道。
新教室，朗朗的读书声从窗内传了出来，夜音和男孩站在教室外无语的看着手中的书。
夜音认真的读着书，看起来。
实际上她想向男孩道谢，虽然她不知道那场火是怎么回事，但男孩帮她解围使她免受老师批评倒是真的，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向男孩道谢，她是全校有名的“白发巫女”，或许男孩帮她解围只是看她可怜而已？那连累男孩和她一起罚站，那是不是应该道歉？
夜音呆呆的想着，看起来就像一座雕塑一样僵硬。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例如谢谢你之类的。”男孩把脸伸到夜音的视线里，疑惑的问道。
“噢……那个……厄……”夜音被这突然地话打断了思考，“啪”的一声把书关了起来，险些把男孩清秀的脸也夹进去。
“你就这么报答我啊！”男孩庆幸自己身手还算敏捷。
“对……对不起，啊，不，谢谢你……”夜音看着男孩灰色的瞳孔一时间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可爱的小脸一下子急的泛起了一片绯红。
“其实没什么啦！”男孩倒是很满意那句感谢。
“不过害的你被灼伤了，真不好意思啊。”
“什么！那火原来是……！？”夜音一下子惊醒了，气的想把刚才那句谢谢你从男孩那抢回来。
可是刚才那火，未免也太夸张了，既没有看到男孩的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前兆，突然就燃烧起来了。
“那要我帮你找些冰块敷一下么……”男孩轻描淡写的轻轻的拍了拍夜音的头，他比夜音还稍微高上那么一点。
“我已经没事了，不用……”夜音平静了下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回想起那本板砖厚的字典，比起被那那种恶意的东西砸到，她倒是觉得被烧伤还好受些。
“是嘛，真是方便的能力啊!”男孩的眼睛转向了夜音的手。
“什么？什么能力……”夜音刻意的回避着男孩的目光，遮起了手。
“又可以灭火，又可以帮自己治疗，真好哎。”男孩百般无聊的靠着墙坐了下来。
夜音一下子呆住了，混乱中，应该没有人看到她那只持续很小一段时间的动作的。
“你……看到了？”夜音恐惧了起来，声音竟变得颤抖了，她不知道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异处之后会是什么下场，尤其是这个除了白头发以外的异处，搞不好，以后真的只能被所有人当做巫女了。
“啊，不过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啦，因为我也有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嘛。”男孩眯着眼睛平淡的说道。
“恩……”夜音也顺着墙角坐了下来，理了理头发。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你……？”男孩转头看着夜音。
“……你不知道？”夜音用水蓝色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孩。
“不知道，我昨天才转学过来的。”
“这样么……”夜音把脸埋进了怀里，突然觉得有些失望，“那你也想知道？”
帮助自己的，只是一个不知情的陌生人罢了，也是，如果他早就认识了那个名为巫女的自己，谁会愿意靠近自己？
“厄，是秘密吗？”
众所周知的，秘密吗？
那就不是秘密了。
“不是。”夜音摇了摇头。
“噢噢，那我想知道。”男孩好奇的凑近说道。
夜音向男孩露出了半张脸，用水蓝色的瞳孔认真的注视着这个男孩，半晌，才缓缓开口“因为我从出生后不久头发就开始变成白色，因为我的父母从我出生不久后就离开了白之乡，因为我从出生开始就能和水元素沟通。”
男孩认真的听着，灰色的瞳孔里却透露着一股平静，仿佛波澜不惊的平静湖泊。
“所以，他们厌恶我，远离我，因为，我是一个可怕的巫女。”夜音一字一顿的说完了这些话，然后重新把脸埋进了怀里“现在知道了吧，以后不要再帮我了，不然也会被他们讨厌的。”
从今以后，便不会再有人帮自己了吧，反正自己也一直被人们当做异类，多一个人也不多。
安静了许久，男孩的声音终于又淡淡的响起了：“没有朋友……那你会孤独吗？”
“孤独……孤独又怎样呢？”夜音抬起头来看着男孩。
“我做你朋友吧！”男孩突然说道。
“不，不可以！”夜音的心猛烈的收缩了一下，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朋友，那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遥远像天边的星一样。
“但是你会孤独的哎，”男孩紧追不舍“孤独很可怕的！”
“不可以……不可以……”夜音的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我是巫女啊！你不可以当巫女的朋友！”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班里的同学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了门外，老师也一脸不悦的看了过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男孩突然有点傻傻的笑了“那就由我来帮你吧。”
“你要做什么？”夜音惊诧的看着男孩从地上站了起来。
“里面的人全部给我听着！”男孩正式的整了整衣领，庄重的面向了教室里的孩子们，并指着夜音说道“我，是叶赫斑拉·旅·灰弦，是她的朋友！以后，不准你们再叫她巫女！也不准有人欺负她！如果还有谁敢的话，我就会把他给揍个扁！”
鸦雀无声，虽然夜音并没有站起来，但教室里的孩子们和老师却非常清楚的知道男孩指着的是谁。
巫女，是那个巫女，这个不要命的男孩竟然说自己是那个巫女的朋友。
“哇？！”教室里立即哄然一片。
“你会被当做异类的。”夜音捂着嘴看着男孩，眼睛里热热的，仿佛有什么快要溢出来一般。
“不要吵闹！叶赫斑拉！好好罚站！！不准起哄！”老师生气的斥责着。
“那就和你一起好啦，这样你就不会孤独了。”男孩眯着眼笑着。
晨午阳光映照在了男孩稚嫩的脸庞，露出了令人安心的微笑。
第六节、孤独曲
“纷墨雪羽·夜音·千芬”
“如果不是那个叫墨涅斯的男人突然和你提起异类这么一回事，自己倒快要忘了自己现在又是独自一人了呢，呵呵……？”夜音回过神来，叫着自己的名字，自嘲的笑了笑，满溢着淡淡的青草香味的洁白牛奶中荡起了丝丝涟漪。
“呜……呜！”屋屋蹭了蹭主人。
“我没想什么，不用担心。”夜音轻柔的拍了拍屋屋的大脑袋，眯缝着眼睛，却笑的很勉强。
“去吃草吧。”夜音推了推屋屋，屋屋温顺的奔向了食槽。
满满的一桶鲜奶泛着金黄色的波浪，可以拿回去交给夜欣了。
抬起头，目光却不自觉地停留在了空地上的那个被微风拂动的仿佛游动的大海蜇般的大稻草堆上。
午后充斥着阳光的温暖和稻草的香气的微风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可夜音的心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动。
微风拂过的地方回荡着清响，夜音耳边的银丝轻轻摇曳着，如同随风消散的细雪般梦幻，声音如同平静的湖水中荡起的小小涟漪一般轻盈。
视线，不知不觉间，已经随着思绪飘向了那另一端的世界，沉向了那条灰色的分界线之后。
夜音的眼眸随着渐渐沉向了西边的太阳一同缓缓降下，光芒如同无数把纷飞的利剑般肆意飞溅消散。
地上还残留着太阳最后的余温，太阳奉上的艳丽绯色燃烧了整片天际，门外的青灰石做的街道已经洒满了金色的光辉，空气中的粉尘在参差不齐的阳光中变成了流动着的金色光流，为牛棚染上了温馨的色彩。
“呜……呜！”屋屋停止了吃草，温润的瞳孔中倒映着缓缓矮下，然后坐在了地上的主人。
夜音蹲坐着，环抱着双膝，把脸埋进了膝间，小小的肩头轻轻的抽动，纤细的她被夕阳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孤单的背影，在这个温馨的下午，那道背影却有着一种独处于凛冽大雪中的孤独。
“你不是说过，不会再让我独自一人的吗？旅。”
第七节、后街
“牛奶我放这了哦。”夜音把小桶放在了柜台边，忙碌过后的夜欣此时正狼吞虎咽的嚼着夜音精心做好的午餐——虽然再过两小时就该吃晚餐了，边口齿不清的回答“恩，好。”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夜音坐在了夜欣的旁边，擦了擦脸上的稻草和残余的水迹。
“噢，桌上的那篮东西帮我送给后街的磬奶奶吧，她很久没看到你了，也该去看一下她老人家了哦！”夜欣一口咬下了半个烤面包，这样的吃法，恐怕吃完后她连自己吃过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恩，那我去咯。“夜音听话的提起了篮子，径直的走向门口。
“好好陪陪磬奶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帮忙，但别太晚回来了，“夜欣喝下了半杯啤酒，这是她的坏习惯，拿啤酒当水喝，不过对她这个守财奴来说倒是一种省钱的方式，因为她的啤酒价格比水还便宜。“今晚外面不是很安全。”夜欣长长的吐出了一个饱嗝——充满酒气的。
“放心，我懂的。”夜音提着小篮子走出了酒馆的门。
青灰色岩石铺就的街道笔直而悠长，黑色长筒靴敲击着地面发出“叩、叩、叩”的清响，街道两边紧密而整齐的排序着的屋子如同一个个忠诚的卫兵般俯首，稀零的街灯在屋子前排列着，随着道路似是无尽的延伸着，夜音缓缓的走着，感受着最后一线夕阳投在背后温暖的感觉，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白之乡的特性是太阳落山之后便会迎来漫天的大雪，千百年来一直如此，所以人们已经习惯了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家中。
背后的温暖渐渐消失了，天很快地暗了下来，仿佛铺开的黑色天鹅绒幕布一般遮盖了原本明亮的天空，星星也开始零星的亮起，缀满了夜空，眼前的道路变得昏暗了。灰暗的天空上，点点白色飘向大地，正如千百年来的往日，这是不会失约的雪季。路旁的街灯自动燃起了，虽然待在家中的人们不需要它，但它依然遵守着驱散黑暗的约定，点点灯光照亮了街道，漫天的细雪自由的飘飞着，闪着光，打着旋，落在了夜音的头上，化作了一顶小小的雪冠。
“你来了啊。”夜音站住了脚，伸出空着的左手，接住了一朵小小的雪花，柔软的雪花在夜音的掌心盛开了，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像是一个初开的花般可爱。
大雪遵循着千百年来的约定降临于白之乡，絮状的细雪很快的变成了巨大的风雪，浓密的就像一阵白色的雾，让人分不清任何方向和景物。
雪花在夜音温柔的注视下缓缓消散了，重新回到了它的伙伴们身边，化作了遍地白雪中的一员。
漫天的大雪依然飘飞着，狂风不断地推挤着夜音的黑风衣，但飞雪着却丝毫没有沾湿夜音的衣服，一片轻盈的雪花轻轻的吻上了夜音微红的脸颊，然后顺滑的继续飘过，这也是夜音能力的一部分，所有与水有关的物质都会将她视为同类。夜音呼出了一口白色的热气，搓了搓手，大雪自动让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夜音快步走进了那个缝隙里，这个缝隙就是一条平日里丝毫不起眼的小巷——后街。
后街的街灯更加稀少，两边的房舍也明显的稀疏了许多，踩在软软的雪地上，脚下叩叩的清响已经转为了沙沙的声音，后街堆积的雪更加厚实，夜音轻轻的走在雪地上，风雪自动为她分开一条小小的道路，指引着她向目的地前进。
两边的房屋互相推挤着，紧密的依靠在一起，这些看起来都一样的屋子本来就难以辨认，甚至有的房子还共用一个门灯，这更是加大了识别的难度，所以除了后街的宿者，外人想来这里找人还真是得一家一家的翻着门牌的辛苦劳动了。
但夜音则不同于二者，她既不是后街的宿者，也不是外人，但对于她来说，这后街她倒也熟得像自己家一样了。
在一扇陈旧得褪了色的橡木门前，夜音停下了，门上小小的破旧门灯在风雪中来回摇晃着，摇摇欲坠，昏黄的灯光下，出人意料的是一个颜色鲜艳的门牌，上面赫然写着主人的姓名：阿尔斯托德。夜音没有拉门槛上的摇铃，而是直接敲了敲门，因为她清楚那个铃根本就是个摆设，里面早就生满了铜锈，主人也不在乎，任凭它腐朽败坏。
“磬奶奶，在吗？我是小音。”夜音伸手拂掉了篮子上积压的一层细雪。
门里传出一阵摇椅摇动的吱呀响声：“噢！我在呢，等等，我这就来开门。”
“不，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好了。”夜音轻描淡写的推开了门——连门锁也不用转动，因为那也是个摆设。
夜音只将门打开小小的一个缝隙，然后很快的走进了屋子，带上了门，以免风雪也一同进来。
小小的屋子里一片黑暗，且充斥着托尔兰莉果浓郁的果香，从第一次来的时候，这种好闻的香味就从未消散过分毫。
随后，“烘”的一声，壁炉里自主的燃起并不旺盛的火焰，壁炉前，一个慈祥年迈的老人朝着夜音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火光将老人的一头白发照得纯净通透“小音，来看奶奶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