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我这是在哪？”
微弱的光，伴随着清凉柔和的风，如同夏初午后的小憩，舒适且让人怀念。
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有多久了呢？好像上次像这样，还是很久很久之前。
刺目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不适地眯了眯眼。
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抚摸着脸颊，小心地遮住照射而来的日光。
是谁？好熟悉的手，好温暖。
缓缓睁开双眼，逆着光，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只有两缕发丝顺着她的脸颊，轻轻落在我的侧脸。
发丝逆着光，被照成橘黄色。
“阿轩，你醒了？”那人低下头，满头的长发散开落下，将刺目的阳光尽数遮挡。
我终于看清楚了她的模样。
银白色的长发，随意地铺散开来，殷红色的瞳孔，如同鬼魅般吸引人，而那张笑脸，却如同天使般纯净无暇。
“素……素素……”
我伸出手去摸那张脸，那张我情愿用一生去铭记的脸。
“真是的……”素素笑着抚摸着我的脸，“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
我从她的膝枕中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温润的泪水顺着脸颊不住的流下。
“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哭了？为什么？我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但是我想不起来我梦到了什么……”我看着眼前的这张脸，一把将她抱入怀里。
“虽然我想不起自己梦到了什么，可是我记得……我的梦里没有你。”深吸着她的味道，午后阳光照射在她身上，那股让人怀念的味道。
“空……”尸体，午后，血。
这是什么？刚刚？突然一股奇怪的记忆涌上脑海。
“你怎么了？”素素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的脸色好惨白，是不是生病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翻涌的胃酸，“我没事，应该是想起了刚刚梦里的事情，好像是个很可怕的噩梦。”
素素笑着，抱着我的脑袋，“都这么大人了，做噩梦还会和现实混在一起，也不怕被人笑话。”
“哇咦！那边的那对情侣，你们放学了不去吃饭，还留在教室里秀恩爱呢！”一个女生走到我们面前，嘲弄地扬了扬手。
女孩的样貌，啊……我也记不清她该是张什么样子的了，毕竟我在班里也没有其他能够谈得来的人了，都这么久了就算忘记了也是正常的吧？
“阿轩睡着了，昨天肯定是复习很晚，我就想着不要吵醒他……”素素笑着回应道。
“可恶啊……”少女用力拍了拍素素的背，“你们这对恩爱情侣，对单身狗友好一点好嘛！”
“还有你啊，大男人哭鼻子还要女朋友安慰，真丢人！”少女吐了吐舌头就跑掉了。
“阿轩……”素素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字。
“嗯？”我回头看着她，白皙的脸庞，带着浅浅的红晕。
“我们去吃饭吧。”她用手遮住自己泛红的脸，轻声说道。
“好，我们走吧。”我主动拉起她的手，那双手小小的，却指节分明。因为素素很瘦，所以手指看起来很修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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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家，住在我家的隔壁。
搬来这座公寓楼的时候，我是八岁，而素素恰好跟我同岁。
两个同龄的小孩子会很快玩到一起，也算人之常情。
理所当然的，按照很多小说或是书里的情节，小学、初中、高中，到现在高三，我们俩都是在一个班里。
她就像是上天命中注定，将其带入到我生命中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将她带入到我的生命中，又要将她带走！”黑风，落叶，白色的花，一段莫名其妙的记忆碎片又涌上心间。
“这是什么？”我扶着阳台的扶栏，胃里的晚餐就快要翻涌而出，“呃……”
“阿轩，你没事吧？”隔着一道墙，阳台的另一边，探出个脑袋。
没错，我们之间的阳台，隔着一道墙。
我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夏夜顶着被蚊虫叮出一个个包，在阳台上和墙对面看不见的那个人一起谈天说地。
小时候我们没法翻出墙，但长大后素素总喜欢将头探过墙。
“我没事，只是晚饭吃的有点多而已。”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如果说因为下午做了噩梦，还影响到现在，绝对会被嘲笑的，“你快把头缩回去，每次叫你别把头探出来，这里是五楼，很危险的！”
素素挠了挠头笑了笑，“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我家里还有消食的药，你要吗？”
“没事，不用了，过一会儿就好了。”我摇了摇头，伸手把她的头给摁了回去。
我在阳台吹了一会儿风。
我们的恋情没有谁先告白，就这么自然而然，我们就在一起了。
那年放学，我牵起她的手，她没有拒绝。
那年在我家，我偷偷吻了她，她的脸红得像被晚霞染红的云彩。
我们的恋情，算是班上所有人都知道了，连老师也不例外，原本老师并不同意早恋的，但是在叫过双方家长之后，老师也默许了我们这种行为，只是叫我们在公共场合要收敛点。
我想，即便我们以后谈婚论嫁，结婚生子，都会那样自然，那样理所当然吧？
等了好久，墙的对面没了声响，我觉得素素应该是回自己房间了。
刚准备走，素素突然出声叫住了我。
“阿轩！”
“怎么了？”我停下脚步，又从新靠着阳台的护栏。
“你大学准备考哪所学校啊？”素素问道。
“嗯，我想考NJ大学，就算毕业了，我也不想离家太远呢。”骗人的，明明是素素说毕业后想留在NJ，我这个大骗子。
“……”素素沉默了半晌，“NJ大学可不好考呢……不知道我的分数够不够，不过NJ还有很多其他大学，第二第三志愿都选NJ好了。”
“你好好考的话，选个冷门专业，应该能垫底进的。”我实话实说道。
“哇！你好过分哦！明天午睡你自己趴在桌上睡。”素素不满地抗议道。
“不行。”我否决了她的提议，“桌面太硬了，我睡不着。”
“那我也别来找我了，哼……”素素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栏杆，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对不起素素小姐，是我错了……”我隔着墙壁一本正经道，“请务必把你那双柔软香嫩的大腿，借给在下当明天午睡的枕头。”
“哼！不害臊……”素素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就听见拉门的声音，想来是害羞得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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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之后，我理所当然地考上了NJ大学，素素也像我说的一样，压着线进了NJ大学，不过考的却是最冷门的学科。
平日里，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隔得很远，平时多数时候我们是没有机会见面的，课程不同、教室不同、宿舍不同，于是图书馆成为了我们平时约会的场所。
公共课，我们很有默契地选择了各自要上的课程，所以我们也能不时的一起去吃饭，一起去看各种社团的活动。
过年过节，我们一起回家，我帮她那行李，我们一起去寺庙烧香祈福，一起在阳台上看年节的花火。
大学四年，我们没有吵过架，即便有个不长眼的的家伙想要追求她，我也没跟她发过火。
因为我们太过熟悉了，熟悉到只要看到她那双眼睛，我就知道她心里藏着多少秘密，就知道她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大学的毕业典礼，我们俩是穿着新婚礼服过来参加的，素素的原话是要趁着这个时机，把关系好的同学分子钱给收收掉。
我不知道她舍友的三个闺蜜是怎么像的，反正我宿舍的三个人在交份子钱的时候，用想要掐死我的眼神威胁我：“我们以后结婚你必须来，不来也行，必须把份子钱交了。”
大学毕业之后，我在一家国有企业当设计师，她则是当小学老师，工作后两年，她给我生了个女孩。
女孩的眼睛像她，一双殷红的眼睛格外惹人怜爱，笑起来的小酒窝跟我很像。
因为两家人就在对门，所以逢年过节的吃个饭也非常方便。
时光匆匆，七十二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七十二年的短暂人生，岁月似乎并没有能将她的美好改变。
从前的她是那头银白如雪的长发，现在的她依旧是那头银发如雪的长发，时间好像将她最美好的都给留存住了，即便是细密的皱纹布满她的眼尾，即便是皮肤变得干皱。
终于，素素还是比我早一步离开人世。
“阿轩，这一辈子跟我过，你幸福吗？”
“幸福，我做梦都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只要有你在身边，就算是最平淡的日子也能滴出蜜，即便是困苦的生活我也愿意扛。”
“太好了，我还怕你嫌弃我太笨，嫌弃我不够漂亮……你知道吗？大学的时候，那个学妹追你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难过……”
素素的眼睛静静地闭上了，就像和平日里睡在我身边一样。
可是我知道，她这一次再也不能睁开眼睛了。
“如果能够这样平平淡淡地和你度过一生，即便这一生只有短暂的八十年，我也不会有任何遗憾。”我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溢出。
“可是奈何，奈何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缓缓站起身来，周身的一切如同点了火的相片一样，焚烧之处变为了虚空。
“没想到呀，没想到有人被困了七十多年，还能够从幻境中走出来。”虚空中走出一个银色长发的女人。
而映照着“我”的一面镜子，顷刻之间碎裂开来，镜像中的人变了一副模样，银色长发，双马尾，琥珀色瞳孔，金色镶边银礼服。
是希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