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作为人类的部分是不是有所缺失。
一个正常人类是由各种各样复杂的情感驱使行动着的。如果没有明确的目的性，人类的行为很难产生具体的意义。
那么此刻的我所做的一切，是否有着明确的目的性呢？我的行为又是否产生了意义。
看着倒在地上的程远，我开始反思自己。
程远的伤势很重，即使不用仔细确认，光凭目视就能看得出来。那么不管他的话，情况会继续恶化下去吗？
我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如果现在不解放他的话，等待他的只有更恶劣的结果。
也就是说，我的行为中止了这种事态的可能性，产生了实际的意义。
那样的话，袭击林悦璃的行为便是达成这一目的的必要手段，正因为袭击了林悦璃，我才有和陶正轩谈判的资本，而正因为这场短暂的交涉，程远得到了一个向好的方向转变的可能。
既然这样，袭击林悦璃这件事本身就没有任何错误，如同吃饭需要拿起筷子，说话需要张开嘴巴，为了必要目的所做出的必要行为其本身就是合理的。
“陶正轩，看来我们终于达成了共识。”我满意地点点头，没有什么比有效的交流更令人开心。
“但是我还有一点非常好奇。”我说着，看着眼前高过我一个头的男子。“你非常渴望得到这个女人，但是以你的身份却没有采取强硬的手段。”
“这是不合理的，不合理并不是单独存在的，所有的不合理，都是由某种原因使合理的事情看起来不合理而已，陶正轩，以你的身份能力，渴望的女人一定会想尽力法得到手，但是你仍然没有对林悦璃下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陶正轩有点不耐烦，而我并不在意，继续说着。
“你在忌惮某些事情，忌惮林悦璃，不对，是忌惮对林悦璃出手这件事本身。能让你这样的人物产生忌惮，说明对林悦璃出手的后果是你现在无法承担的。我说的对么？”
不等陶正轩回答，我再次开口：“但是林悦璃不过是一个十六岁少女，对她出手为什么会产生让身为凤源组头目都无法承担的后果。这一点让我非常疑惑，如果连凤源组头目陶正轩都无法承担后果，那我现在所做的事情，恐怕是万死难以偿还。”
“在我准备杀害这个女人时，你的态度和表现让我非常意外。比起对她出手，杀害她的后果似乎更加严重，所以你说了，不准在你的地盘上杀害她。”
“你的思维能力让我佩服，你绝对不会是哪个组织的底层人物。林悦璃本身信任着你，这点足以让我质疑你的身份。”
“嗯，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这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现在的交易。林悦璃信任我，这和我要说的话同样没有任何关系，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她信任着我，我才有机会站在这里为了自己的性命做最后一博。”
我并不想回应自己的身份问题，而是继续向陶正轩说道：“能让你如此忌惮的少女，她的真实身份想必非同一般，为了我自己的安全问题，我需要向你确认这一点。”
“结果最后还是怕死么……”
“没有哪个人类会不在乎自己的生命，陶正轩。如果我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这场交易一开始就不会存在，现在，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着，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自己生命安全，临时起意挟持林悦璃的人。
陶正轩不说话，他紧紧地盯着我，想要确认我说的是不是实话。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退缩，我同样丝毫不避讳，直视着他的眼睛。终于，在对视了接近一分钟之后，陶正轩开口了。
“既然你想死得明白一点，我就告诉你好了。”他吸了一口气，说着：“这个女人，是那位议员的女儿，得罪了她就是得罪议员，你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这座城市了。”
陶正轩的语气带着嘲笑，认变我已经是必死的下场。而我则是装出沉重的表情，继续追问。
“议员？林……悦璃……议员。姓林的话，难道你说的是林浩？林悦璃是那个人的女儿？”我吃惊地问着。
“不错，正是那位老师的女儿，在你知道这个情报的现在，你就更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即使我放你走，一样会有人处理掉你。你就后悔自己的所做所为吧！”
……怎么会，林悦璃竟然是那个人的女儿，竟然是那个议员的女儿……
我会被追杀到死么……被林悦璃的父亲，我自己的父亲追杀到死？
噗……不好意思，差点笑了出来，只不过陶正轩一脸严肃地说出我已经预料到并想要确认的情报让我险些没有忍住。
不过到此为止，目前我想要确认的情报都已经确认清楚了。但是戏还是要接着演下去，我露出如晴天霹雳一般的震惊表情，眼睛瞪得老大，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不得已只能通过几个深呼吸来稳住心跳。
“这个女人，竟然……”我的声音勉强维持在冷静和颤抖之间。
“但是，事已至此，做什么也无法改变了。陶正轩，交易仍然有效，你好好想想。这个女人，这个你一直渴望得到，而又不敢得到的女人。现在就在这里，只要伸出手，她就是属于你的，只要不让人知道就行了，只要将责任推到我身上就行了，没有人会发现你的行为。只要你让我，程远还有乔丽安全的离开这里，剩下的所有事，那位老师都会替你完成。”
我继续蛊惑他：“想想吧，要为了一时的逞强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么？我需要的只是带着目标安全离开这里。”
“……”
陶正轩再次陷入犹豫，眼前的少女实在是太诱人了，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早就疯狂地渴望得到她，然而因为她的身份，自己一直不敢出手。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只要将所有的事都推到这个男人身上，自己就可以享用到嘴的美味……只需要现在放他们离开，反正那位老师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落在那些人手里，这几个人只会死得比现在更惨……
恐惧的本能，和原始的欲望在这个年轻头目的内心里争斗。
终于，陶正轩转向身边的小弟，在他耳边交待几句后，小弟飞快地跑到程远身边，将他身上的绳子全都割断。他准备同意我的要求了。
“很好。”我点头，让乔丽扶起程远，然后自己扶着林悦璃，两组人慢慢地向后退去，前往厂房外的空地。
“没有确认安全之前，我必须这么做，还请你能理解。”
陶正轩没有反对，随着我们的每一步后退，他和手下的人也以同样的步调前进，将我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个相应的范围内。
“就是这样，让你的人在空地上准备好车。在必死的现在，我可能随时会给这个女人来上一刀，所以千万不要耍任何花招，知道么。”
不算远的距离，因为这种怪异的前进方式我们用了不少时间才来到空地，而那里，确实停着一辆小型轿车，我让乔丽将程远放到后排坐位上，因为来之前就已经确认她能够驾驶车辆了，所以让她坐在驾驶室里。
“现在，把林悦璃交过来。你们就可以走了，我保证让你们安全离开。”陶正轩迫不及待地说着，他已经等不及享用昏迷的魔女了。
然而，我并没有上车的打算，看到乔丽关上车门后，我依然扶着林悦璃站在车外。
“走！”我大喊一声，向乔丽示意，而她毫不犹豫，猛踩油门，一个弹射起步，载着程远瞬间就跑得老远，将我和林悦璃留在原地。
……
在场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许久，陶正轩再次开口。
“怎么，觉得跑不掉，放弃了？”
“差不多吧，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女人会有那样的身份……”我也开始唉声叹气。
说完，我将林悦璃平放到地下，自己也坐了下来，但是手中的小刀不曾离开过她的脖子，所以陶正轩他们暂时仍然不敢有所动作。
“快把她交给我，交易依然算数，你可以走着离开。”
“你是这么亲切的人么？”我嘲笑他。“话说，反正结果都注定了，不如再陪我聊聊天吧，完了随你怎么处置。”
我邀请陶正轩聊天，这个画面看起来有些诡异，一个高中生模样的人，对着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凤源组头目，丝毫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像是看透了一切一样，和他聊了起来。
恐怕不拍成照片给人看的话，就没有人会相信了吧……
“不用这么戒备，反正我都是将死之人了，落在谁的手里都是一样，而且，那个老师，动起手只怕会更狠吧……”
“听起来你对这个地下世界也有着相当的了解，但你又不可能是哪个组织的低级成员，而且还是这个年纪，你到底是什么人。”
陶正轩似乎也接受了这个结果，反正对面是迟早要死的人，为了将林悦璃弄到手，陪他瞎扯几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差不多也是相关者，和北城的池田先生有点关系。”我随口瞎扯，用的人名是以前从林悦璃那里得知的。
这个瞎扯的说辞让陶正轩陷入沉默，是暴露了么？我的心跳稍微有些加速，担心现在就被他识破。然而，在沉默了十几秒钟后，陶正轩开口了。
“……原来如此，池田的手下，难怪像个怪物一样。”他不屑地说着，看来是相信了。
“不过就算是那个池田的手下，这次也没有人能保住你了，你就安心等死吧。”
“诶，年纪轻轻就要死了么……早知道不干这行了，本来只不过是为了钱才搭上她的。”
“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只要不是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本可以混得更好。”
陶正轩竟然隐约对我有些同情？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啦，对了，做为送行的礼物，不介意跟我说说你和这个女人的过去吗？我很好奇像你这样，能做到一个组织头目的人，怎么会对这个一个小丫头这样着迷。”
我用着看淡生死的语气，不经意地问道。而陶正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还没到那个年龄，不过很可惜也到不了了，竟然不能理解这个女人的魅力，你真的算是白活了。”
“现在嘲笑一个将死之人有意义么？”
我抱怨到，而陶正轩的心情逐渐变好，他对我完全降低了戒备，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