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少女的答案，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奇怪的氛围之中。房东小姐表情复杂地看着我，而林悦璃则是一脸不明所已。
除非是以前的魔女在年龄上也说了谎，不然此时她的回答就太过于出人意料了。
十四岁，和我们熟知的她相差了两年的时间，怪不得现在的少女有时会表现出年幼的感觉。
是记忆混乱造成的吗？现在的林悦璃，是她在十四岁时表现出来的样子？
没有见过那个时候的她，我无法断定。不过这样似乎也解释了她坚称第一次见过我们的原因。
因为某种事件，少女丧失了两年的记忆，听起来很合理。
不过是否真是这样，不得而知。
……
“你的父母呢？他们在哪里？”房东小姐继续问，她接连抛出问题，引导着林悦璃回答。和我相比，她问话的技术要高超许多。
“父母，不知道。”
林悦璃想了一会，老实回答。
十四岁的时候还没有和父亲重逢么……
在我的认知里，林悦璃是父亲的私生女，她于某个时间点和父亲重逢并相认。如果十四岁时还不知道父母的话，就代表她是这两年才和父亲相认。
……等等！
突然一个思绪像是闪电一般从我的脑海里划过。
有哪里不对，少女的说法，和我的情报有哪里对不上！有个地方有着巨大的出入！
林悦璃！这个名字。
林悦璃的名字是父亲给她的，这个身份是少女在和父亲相认后才得到的用以伪装的身份。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有了所谓的“父亲”了。
然而在房东小姐问及她父母时，少女却回答了不知道。
如果十四岁的时候，她还没有结识父亲的话，那她就不可能拥有林悦璃这个名字，究竟是谁在说谎。
魔女还是少女？
十四岁的她和十六岁的她，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们的说法会自相矛盾。
我看着林悦璃，她的眼神很单纯，丝毫没有隐瞒地意思。
“那么悦璃妹妹，你之前一直都在住在哪里呢？”房东小姐再问，她一步一步地试探着少女。
这么说来，我想起了以前和房东小姐聊天时，她透露出自己在大学选修过心理学。这也是某种心理学上的问话方式么？
“是在哪家福利院吗？”
“不是。”林悦璃摇摇头，“实验室。”她说。
“实验室？”
“嗯，可怕的地方，所以，逃出来了。”
她的说法和之前告诉我的一样，任凭房东小姐再怎么问，林悦璃也只能说出这么多了。
大概就是逃出实验室后，不知道怎么就遇上了我，然后就到了这里。
以少女主观的意识来看，自己从记事起就呆在实验室里。然后因为受不了各种各样的实验，少女从实验室里逃了出来，接着就遇到了我。
她虽然说话不利索，但是思维和逻辑上很清晰。从她给出的这条时间线上来看，已经和我所认识的林悦璃完全没有了关系。
如果这些不是她臆想虚构出来的话，少女已经是作为另外一个人独立存在了。
但是她有着和魔女一样的名字，有着和魔女一模一样的长相。让人很难相信她不是那个人。
放弃了问话，房东小姐用力挪到了我身边，小声对我说：“小明，事情很奇怪呢。”
“嗯。”我点点头。
“虽然长相和声音和悦璃妹妹一模一样，但是感觉完全是另一个人。”
房东小姐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像是失忆吗？”我压低声音，避免让林悦璃听到“失忆”两个字。
“感觉没有那么简单……小明，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房东小姐想要避开林悦璃，和我单独谈话，或许她发现了什么。我点点头，站起身，同时扶起她，准备和她走到里面的厨房。
“嗯？林，悦明？你们，怎么了？”
林悦璃看着我们，问道。
“林悦璃，我们有些事情要谈，不可以偷听哦，做个好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
她并没有怀疑，只是对自己被认为是小孩子感到不满。她刻意地挺起胸膛，像是在证明着自己。
即使是恭维来讲，林悦璃也算不上丰满的类型，做出这种动作的她，说实话，挺可怜的……
不再理会她，我扶着房东小姐一起走进了厨房，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素文小姐，你有什么想法？”让她靠在桌子边缘后，我问道。
“小明，你对失忆的认知是怎样的？”房东小姐没回答，反到问起了我。
“就是丧失记忆了吧？把经历过的事情都忘记了。”
“嗯，简单来说是这样，但是小明。”房东小姐迟疑了一会，接着说道：“失忆通常分为解离性失忆症和心因性失忆症。”
“有什么区别么？”
“解离性失忆症的通常表现是对个人身份的遗忘，不能想起自己是谁。而心因性失忆症则是对某一段记忆的遗忘，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的过去，但是想不起特定时间段内发生的事情。”
房东小姐向我一一解释。
“听起来好像，那家伙是心因性失忆？”
林悦璃表现出来的行为和房东小姐所说的“心因性失忆”很像，能够知道自己是谁，但是不记得遇到我们之后发现的事情。
“看起来是这样，但是有一点让我疑惑。”
“什么意思？”
“小明，那真的能称为知道自己的过去吗？”房东小姐皱起眉头，“或者说，那样的过去真的是悦璃妹妹所经历过的吗？”
她的眼神开始闪躲，在下定决心再次开口：“小明，说实话我跟本无法理解，歹徒，还有实验室什么的，听起来就像是外国电影里面才会出现的情节一样。小明，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普通的好孩子，认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和那种东西完全沾不上边的和平世界……”
房东小姐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她仍然有些无法接受所发生的事情，对于她这个的普通人来说，发生的一切太没有实感了。
“小明，你和悦璃妹妹有什么瞒着我，对么？”
“……”
“你不用说也没关系，小明，我只是担心你们又会受到伤害。悦璃妹妹变成这个样子，一想到你也可能……我就……”
房东小姐说着，差点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用手捂住嘴，强忍着眼泪。
这个普通而平凡，却又比任何人都善良的女人……
“抱歉，素文小姐。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怎么否认也没有用，我只想解决它，我想再次和林悦璃，素文小姐，还有大家一起快乐的生活着。所以我会去面对它，不管它有多危险。让素文小姐担心了，抱歉。”
我诚恳地说着，并向房东小姐低下头，“所以，素文小姐，不管你知道些什么，关于林悦璃的事情，哪怕只有一点，请你如实地告诉我。”
“……”
“小明，我明白，不管你多么想伪装自己，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明白了，你不是甘于普通生活着的人……”
“抱歉……”
“小明，刚才我说的失忆的问题。虽然悦璃妹妹表现的像是心因性失忆，但是我更认为她是解离性失忆！”房东小姐露出坚定的表情说道。
“但是她能够认识到自己是谁啊？”
“不是的，小明。她认为自己是悦璃妹妹，但并不表示这种认知没有错。”
“……我有点糊涂了。”
“悦璃妹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小明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性格，行为。一个人的存在还要建立在这些基础上。现在的悦璃妹妹和以前的悦璃妹妹，她们的相同之处只有姓名和长相而已。”
“你是说她不是林悦璃！？”我惊道。
“小明，解离症的最大特点，人格的分离。”
“……”
“悦璃妹妹的表现，更像是人格的解离。就像是多个灵魂共住在一个身体里一样，现在的悦璃妹妹是由她内心所产生的另外一个人格。”
房东小姐的理论让我惊到说不出话来。林悦璃患上了人格分裂？可以这样理解么？
将以前的魔女和现在的林悦璃，看作两个不同的人格，这是房东小姐想要表达的么？
冷汗从我的脸上流了下来，这个理论太过于惊悚了。因为……
“素文小姐……解离症的，最好的结果是……”我机械地张开嘴，想要确认那个结果。
“人格的取代，某一个人格取代其它的同伴，成为身体真正的主人。”
房东小姐慢慢地回答了我。
人格的取代……
这就是林悦璃的命运？
人类拥有多个灵魂是不被允许的，神明大人在创造我们时就定下了规矩。
所以，只能有一个灵魂存在到最后，成为真正的“林悦璃”。
不管是魔女，还在现在这个年幼的少女。她们从存在起就注定要成为敌人，必须相互厮杀，夺取身体的所有权。
“不能……有其它的办法么……让，两个人共存……？”
我麻木地问道，过于残酷的事实让我的声音变得颤抖。
“小明……”
“因为，这太不讲道理了吧！？为什么那家伙要受到这种折磨啊？神明大人也太不公平了吧！？”
“小明……”
“为什么要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经历这些啊！？为什么必须是她啊！？”
“小明！”
“为什么……！？”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道让我向前倒去，房东小姐尽力抱住了我。她将我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前，温柔地安慰着我……
“小明……对不起……”
房东小姐为了将事实告诉我而道歉。
为什么你要说对不起啊……为什么林悦璃又会发生那种事情……
搞不懂啊，全都搞不懂啊，明明没有人做错事，为什么命运要这样的残酷……
“素文小姐……想要救那家伙的话……”
我颤抖着问道，抬起头，直视着她。
“……只能‘杀掉’现在的悦璃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