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静地说出了听起来非常荒唐的理论。那个在港口大声喊着让我快逃，被枪击中，倒在地上仍然担心着我的少女，并不是我的妹妹——林悦璃。
“父亲，那个少女，并不是你的女儿，我的妹妹，林悦璃。”
“继续。”
我说出自己的结论，父亲没有反驳我，反倒是让我继续说下去。他的眼神像是要看穿我的全部一样紧盯着我，手里的保温杯被打开了盖子，就这样让热气飘了上来。
“这么想来，之前困扰我的另外一个问题就能解释得通了。父亲你对林悦璃的态度让我匪夷所思。”我端起步师烟刚才准备好的另外一杯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不管她是你的私生女，还是我的亲妹妹。她终究是你的女儿，以你的性格，应该会对自己的子女更加爱护一些才对。然而在她身上，你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感情。不要告诉我你是重男轻女的类型，这一切只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是林悦璃，不是你所谓的女儿，对吗？
“……”
“但是现在又有另外一个奇怪的地方了。既然她不是林家的女儿，你对她也没有父女之情，但是父亲你又在很多方面纵容着她，这是为什么。如果是一个和林家毫不相关的女孩，她又是怎么和你这位大议员老师扯上关系的？”
“林悦明，你一次问了很多问题。”
“因为困惑我的事情太多了。”
我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父亲没有阻止我的意思，他依旧靠在椅子上平静地看着我。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林悦璃，突然出现的奇怪人格，以及，真正的林悦璃到底在哪。父亲，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我用力抓了抓头发，关于林悦璃的谜团快要挤破了我的脑袋。
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到我粗重的脚步声。父亲没有打算开口，步师烟则是一直站在一旁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记忆中的林悦璃，我的妹妹，和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魔女，长相完全不一样。这绝不是那种可以用“女大十八变”来糊弄过去的差异，她们完全就是两个人……
一个人再怎么成长，她的面相总会留有小时候的模子。除非闲得没事进行了整容手术，否则那个魔女就绝对不可能是林悦璃！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总感觉抓住了什么线索，但是当我想顺着那条线索探究下去时，又会感到无边无尽的混沌。
到底是哪里不对，林悦璃，魔女，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你似乎比起她的安危，此刻更着迷于事实的真相。”父亲露出微笑，打断了我的思考。他轻轻吹着保温杯上飘起的热气，泯了一口茶后站起身来。
“但是我能告诉你的是，她的确是你的妹妹，林悦璃。”父亲说道，准备离开房间，我急忙抢身挡在了他的前面。
“父亲，你要去哪？”我问道。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林悦明，我们之间的对话已经结束了。”
“父亲，你想逃走么？”我大喊，“就这么不想让我知道事实真相么？”
“急躁会让你失去理智，儿子。”
父亲看了我一会，沉下表情说道，这是他第一次用“儿子”这个称谓来称呼我。他突然以“父亲”的身份开口说话，让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父亲？”
我问道，表情略显疑惑。
“跟我来。”他简短的说道，大手一挥，将我挡在了身后。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门外一众工作人员顿时停下动作，纷纷看向了这边。
“你故意让自己卷进来，就是为了现在不是吗？跟上。”
父亲走在前面，他平静地说了一句，将双手插到白大褂的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走向大厅另一端的房间。而我在犹豫片刻后，选择跟了上去。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我有点不自在。
“步小姐？”步师烟稍后也跟了过来，她用同样的速度和我并肩步行。我忍不住开口向她搭话。
“林悦明，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她小声说道：“为了救出林悦璃，你并不在乎伤害其他人。警卫，还有我，一切外物都是你用来达成目的的道具。”
“有什么问题吗？”
“我以为林悦璃对你来说非常重要，是值得你这么做的人。”
“我不打算否认。”我回答。
“但是刚才你和老师的对话，你更感兴趣的是事情的真相而不是那个少女本人。不，不对，你最感兴趣的是挖掘事情真相的过程，你在享受着这个过程。享受着从未知，到一步一步地揭开谜题面纱的过程。林悦明，你太可怕了，你所做的一切看起来是为了他人，但其实都是为了你自己。”
步师烟的眼神极其阴沉，她继续说道：“那种从推理，再到证实自己结论的感觉是你枯燥生活中不可多得的乐趣。为了体验那种乐趣，你甚至不惜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步小姐，没想到你是这样看待我的，有点伤心呢。”
“林悦明，其实你跟本不在乎那个少女现在怎么样了，你想了解她的状况，不是出于担心，仅仅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怎么会，步小姐，我现在可是非常担心那个魔女呢。”
我笑了笑，否定了步师烟的说法。
“你把我想得也太坏了吧？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这个女人对我抱有相当大的成见，在她的预设立场中，我扮演着坏人的角色。所以我也不指望她能够对我作出什么好评价。
“不过步小姐，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呢？如果是因为我的突然袭击的话，我诚挚地向你道歉。”
“和你在一起会让我感到毛骨悚然，像你这样擅长伪装自己的人最为可怕。”
原来如此，看来我在她心中的形像相当不好呢。我不理她，稍微加快了步伐，跟上父亲，和他一起走进了大厅另一端的房间。
随着感应式机械门被打开，出现在我眼前的是超乎想像，毫不输于外面的巨大空间。整个空间仍然以白色为基调，给人冰冷的感觉。
事实上，这个房间里没有供应暖气，温度确实要比大厅低下许多。房间的布置则是从四周向中心一层一层的递进。每一层都摆放着许多用途不明的机器，机器旁则是身穿白色大褂的工作人员。
在房间的正中心，一间四面都由玻璃打造的，像是方柜式的透明隔间矗立在那里，方柜上方的天花板处，六盏发出刺眼白光的大灯将方柜里面照得透亮。
父亲走进门时，房间里的工作人员没有像大厅那些人一样对他们行注目礼，这多少让我好受一些。
“父亲，作为家人来讲，你的秘密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不由得咂舌，细想起来，能够在城市里肆意行动的猎犬部队，神秘的巨型实验室，无数的怪异仪器以及这里大量的研究人员。这些全都是父亲一手掌控的？
虽然我知道他的手段和能量要超乎我的想像，但是这也有点太夸张了。
“作为家人你本来不应该在这的，林悦明。”
“这么说起来步小姐曾经想放我出去呢。父亲也有这样的想法？”
“你再愚蠢那么一点的话，现在这些就和你没关系了。”
“就是因为太过愚蠢了，我现在才会站在这里的，父亲。”
我笑着，同他一起走到了玻璃方柜边。方柜里摆着一张你是医院手术室里用的那种病床，而病床上躺着的，如我所料，正是林悦璃。或者说是自称林悦璃的少女。
她双眼紧闭，平静地躺着，如同童话里描写的睡美人一样。她绝美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在小巧精致的嘴巴和鼻子处则盖着辅助呼吸的仪器，不仅如此。她只穿着单衣的身体上还连接着各种各样的管子，电线。这些管线一直从玻璃方柜内部伸展出来，接到了房间四周不同的机器上。
大概是检测身体数据的仪器，每台机械旁都不停有人指着屏幕小声讨论。林悦璃就像是一件用来展示的收藏品一样躺在这里供人观赏。
整个场面极其的变态，但好像并没有人觉得一众人等围着一个少女指指点点没有什么不对。
同为女性的步师烟也没有露出任何包括疑惑，愤怒，同情在内的感情。她板着一张扑克脸站在我身边，就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样。
“你们有够淡定的诶。”我出声吐槽。“这毫无疑问是犯罪吧？”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称之为治疗。”
一个阴森的声音突然回答了我，声音的主人是一个高瘦的男子，他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从一台大型仪器前走到我们的身边。从他那对三角眼，我认出了他是在我第一次苏醒时见过的神秘男子。
“郑老，情况怎么样了？”父亲称呼这个人为郑老，并向他发问。
“不太稳定，刚才又打了一针镇定剂，昏过去了。”郑老回答。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阁下，以目前的状况，恐怕有些困难。强行启动的话，素体的大脑可能会受到损坏，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郑老用手抵着下巴，皱起眉头说道。
“为什么这次会出现这种异常？不能执行二次清洗么？”父亲也陷入思考，然后提出另一个建议。
“不瞒阁下，数小时前已经进行过二次清洗了，奇怪的是清洗没有产生效果，反而更加刺激了素体，不得已才再次使用镇静剂让她昏运去的。”
……
喂喂，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有几个词明显冒着危险的气息诶……
“如果我的手机在这的话，我肯定会选择报警。”我摇摇头，说服自己接受已经发生的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