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
只是我的推测，林悦璃拥有了另外一位少女的记忆。比起人格的互换，她们更像是融合成了一体……
林悦璃后退了一步，倚坐在屋顶边缘的台阶上。
“现在的问题是父亲你可以接受这样的我么？”她说。“还是说你一定要强行将我们剥离？”
“你没有骗我？”父亲问到。
“不要问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重点在你怎么想不是吗？你可以将我所说的一切都当作与你交涉的筹码，而这场交涉的核心是父亲你愿不愿意冒险进行实验。你所需要考虑的不是我有没有骗你，而是实验的结果与现在会有什么差别就是了。”
林悦璃的意思很明显。强行进行人格唤醒实验，要么失败少女永远死去，要么成功林悦璃再次“复活”。
但是“复活”的林悦璃与现在这个少女会有多大差别呢？如果真如她所说，现在的少女确实是可以称作林悦璃的存在的话，那么进行实验就毫无意义。
摆在父亲面前的状况同样也很简单，眼前的少女在欺骗自己，她只不过是伪装成自己女儿的样子罢了。只要抓住她，就能……就能……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这个永远将自己隐藏在城府背后的男人犹豫了。
如果这些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如果事情真的如少女所说那样，那么自己就会成为亲手杀掉她的人……
作为政治家，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摸爬滚打了不知道多少年。唯一将他与人性联系起来的就是身为“父亲”的身份了。
现在，身为父亲的他要冒险赌上女儿的性命吗？
“无论如何，证明你是林悦璃！”他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不管怎样，这个女孩说谎的概率很高，一定要确认她的身份才行！
“你想要如何证明呢？父亲。”少女回答。
“……”
父亲哑口无言。
“说出只有林悦璃才知道的事情就行了么？”少女接着说道：“我说了，我拥有林悦璃的全部记忆，这种程度的事情当然可以办到。父亲你大可问我，但是我还是要说，这样就算是成为林悦璃了么？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了么？”
“那个……你们在争论什么啊，我有点听不懂诶……”我小声插话。
“林同学闭上嘴听就是了。”林悦璃打断我。
“父亲，既然你建造了这样的实验室，又找来一群研究大脑的专家，甚至进行了有违人伦的手术实验。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人格与记忆的东西，你究竟想怎样定义一个人的存在呢？”
“诡辩，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你了吗？”父亲说。
“无所谓，如果你执意要进行实验，我不会反抗。”林悦璃说着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但是，我们的事情与林同学无关，你不能对他的大脑出手，这是最后的底线。”
“喂！”我急忙大喊。
“林同学，这是我和那孩子的约定呢。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忘记她的。”
林悦璃对我说完，保持着高举双臂的姿势一步一步向父亲走去。
“你疯了吗！？”我一把拉住她，阻止了她的动作。
“林同学，看来只有这样才行呢。请松开我。”
“不要。”
“真是的，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哦。”
“不要，笨蛋。”
“……这样不是让我更舍不得你了么，林同学。”
“那就不要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啊！”
……
好不容易才回到身边的那个人，怎么会就这样让她再次离去啊。真是的，任性也给我有点限度好不好。
我叹了一口气，加大手上的力度。一把拉过林悦璃，强硬地将她搂在怀里。不顾她发出惊讶的呼声，我转向父亲：“一直闭不作声就让你们越来越来劲了是吧！”
“什么实验，手术，人格的，别给我一直说些听不懂的词啊！”
像是要自暴自弃似的，我大声喊道。
“林悦璃就是林悦璃，我知道的林悦璃就是这个笨到要死的女孩。别给我吵来吵去啊！”
……
“真不像样呢，林悦明。”
“父亲你给我闭嘴。连自己女儿都认不出来的人少给我装出了不起的样子！”
完全放弃了父子的立场，我朝着那个男人大吼。
“什么证明不证明的，只是因为一些记忆的原因，别给我纠结这些啊！！！”
……
“林同学……”
“你也给我闭嘴！笨蛋魔女，嘴上说着什么为了救我，别给我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同样朝着少女大吼，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喂，老爹，把那个老头找来！”
我像是下达命令一样对父亲说道，所谓的老头指的是郑老，那个像是科学家一样的人。根据我的猜测郑老应该是这场实验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我有些事情需要向他确认。
“……”
父亲当然没有理会我，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没有行动。
“这种情况你也需要参考他的意见吧？”我反问到。
父亲不是科学家生物学家之类的，即使他拥有大量的相关知识，此时林悦璃的情况依然需要作为专家的郑老的判断。
我大概猜对了，父亲对现状拿不准。他犹豫了一会后摆手向身边的一名警卫下令，警卫点头后回到了楼梯里。数分钟之后才回来，而跟在这名警卫身后的，正是一身白衣的郑老。
虽然我很想马上和郑老对质，但现场的主动权依然在对方手里。郑老走到父亲身边后，父亲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期间郑老先是点头，接着又是摇头，眼神也变得疑惑起来。他听完父亲所说的情况后，慢慢向我们这边走了三步。
“少年，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他问道。
“你了解状况了？刚才父亲说的？”我则是小心翼翼地试探。
“差不多。”
“那你有什么看法，需要进行实验么？”
“很难说呢……”
“我叫你来不是为了打马虎眼的。林悦璃的状况，你认为可能吗？一个人同时拥有两个人的记忆。”
“嗯……从可能性上来说，确实有这种可能，但是……”
“那就够了，把你知道的知识，还有实验的风险都说给那个人听听。”
郑老还想开口，但是被我回绝。作为大脑研究方面的专家，他深知实验的风险。他需要说服的人并不是我。
“父亲，如你所见，同时拥有两个人的记忆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林悦璃拥有那个少女的记忆也好，反过来那个少女拥有林悦璃的也罢。现在她们两个人可以说是合二而一了。”
“……荒谬。”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事实就是这样。郑老的话应该比我可信。”我看向老头，而对方想了想，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阁下，从素体的表现来看，她确实拥有两个人格相对独立的记忆，只是主观人格是谁还无法确定。”他向父亲进言。
“嘛，就是这样。”林悦璃也附和。
“说到底，人类是记忆的存续。当她拥有林悦璃的全部记忆后，你就不能否定她作为林悦璃的存在了。”
“同样你也不能否定她为作其他人的存在！”父亲反驳。
“不错，所以我才让郑老告诉你实验的风险和后果。现在的情况是这个笨蛋魔女拥有林悦璃的全部记忆，那么她就可以根据这些记忆作出所有林悦璃该有的表现，而你强行进行实验的最优结果，也只是和现在相差无己而已！”
“即使是实验成功了，这个笨蛋魔女只保留了自己的记忆，她依然还是会表现出现在这个样子，依然会嘴上喊着父亲却用着跟本不在乎你的表情看着你。”
“嗯，林同学很了解我呢。”怀里的少女差点笑了出来。
“但是如果你失败了，你的宝贝女儿恐怕连喊你父亲的机会都再不会有了。”
“结果，只是看父亲你能不能认同这样的林悦璃了。”
我的话让父亲再次陷入沉思，摆在他面前的巨大诱惑让他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即使不进行实验，那个孩子也回来了，这种想法开始在他脑海里萌生。
“父亲，人类是记忆的存续，不要因为其他记忆的存在就否定她整个人啊！！！”
“……”
……
冬日的夜空本应宁静，耸入云端的楼顶此刻却格外的嘈杂。冽冽的风声伴随远处的雷鸣传来，寒意让只穿着单衣的我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唯有怀里少女的呼吸散发出轻微的温度。
我们就这样互相依偎着与众人对峙。
父亲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众手下自然也是不敢有所动静，这场喧闹的参于者只有大自然本身。
终于，那个像巨熊一般的男子在深思过后开口了。他盯着我说道：“不能因为其他的记忆就否定她本身么……”
“父亲，我曾经也失去过记忆，连这家伙用命救过我的事情都不记得，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地活了八年。但是现在我全都想起来了，那些本来没有的记忆全都想起来了，但是我还是我啊，我并没有因为这些记忆变成其他人啊！”
“……”
“阁下。”在我说完后，郑老似乎也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他很快打住了，因为他意识到父亲陷入了矛盾之中。
一方面是无可救药地想要挽回爱女，另一方面又实在是不敢赌上一切冒着巨大风险进行实验。
郑老意识到自己这时候的发言很可能左右事件的最终结果。
在他刚开口出声时，我就反映过来了，而这也正是我想要的。
如果他不继续发言的话可就麻烦了。让父亲陷入混乱，再让郑老劝说，他科学家的身份在这场赌博中的关键点。
无论如何必须让他说出自己的看法，而迫切地期待着他开口，则是因为我已经确保这个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必定会站在我这一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