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
郑老在刚开口时就停住了，某些原因让他犹豫着该不该发表自己的看法。
事态正向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不能让他停下。
“郑老，你似乎有什么想说的？”我说道。
这个人身为研究大脑，记忆之类的专家，他的言论一定程度上能够左右父亲最终的决定。
从他之前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并不是什么执着于疯狂实验的科学狂人。他的发言大都是建立在合理范畴之内的意见。
那么比起一次可能永久毁坏素体的超高风险实验，保守的观察、记录才更符合他的性格。
所以我将一切都赌在了他身上，赌在了这个可以算是素未蒙面的老头身上。不求他能有多少人性，只希望他还保留着所谓“科学家”的探知欲。
而这所有的计划，前提是郑老能够表达自己的看法，如果他选择在父亲面前保持沉默，那一切都是空谈。此时我必须让他继续说下去。
“郑老，身为科学家的你的看法，比我们这些门外汉都要重要，能请你详细谈谈么？”
我再次说道：“是否一定要进行实验？”
我不断引导着他开口说话，同时强调着他的身份。
而他也越来越犹豫，科学家的自尊和父亲下属的身份让他好几次准备开口都忍住了。
能让他产生动摇已经足够了，果然，我的发言同样引起的父亲的思考。
他虽然无比强势，但不是一个听不进下属意见的独断之人，在看到郑老的异样之后终于率先发言，落入了我的圈套。
他想了想，开口对郑老说道“郑老，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出来，那小子说的不错，你的意见很重要。”
这正是我想要的，得到父亲的同意后，郑老长叹一口气，下定决心开口说“阁下，恕我冒昧。我并不赞成现在进行实验。”
果然，我赌赢了！郑老的用词非常慎重，然而就在我这样想时。
“当然，只是不赞成马上进行实验。”他又补充到。
！？
这个老头，什么意思？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
怀里的林悦璃休息到这细微的变化，她深出手放在我的胸膛上，安抚着我。
但是这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如果郑老不按我设想的那般行动，我和林悦璃就将陷入最后的绝望之中。
这时发现将所有都赌在这个老头身上简直是无比的冒险！
快想办法！快想办法！
我逐渐变得焦躁，必须想办法让郑老说出对我有利的发言才行！
就在我拼命思考该怎么引导他时，郑老却突然转过头看了看我。如果不是我看错了的话，这个一脸阴险长相的老头刚才看向这边是竟然笑了笑，而且是不带任何恶意的笑容……
只见他又转向父亲，作出沉思状。
“哦？为什么这么说？”父亲问他。
我同样不解，内心复杂地等待他回答。
郑老点点头，说道：“阁下，素体的状况可以说是前所未见的。同时拥有两个人的人格和记忆，这在科研史上非常罕见。而且她并不是单纯的人格解离，通过人为手段进行手术创造出了现在的状况，光凭现有的意见很难作出正确的判断，盲目进行实验失败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他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我和父亲专心听着。
“这是其一，单从成功率上来说我不赞成盲目的实验。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哦？”
“素体的这种情况，老实说作为研究对象是无比的珍贵，不应该冒这么大的风险。但我身为科学家，更像探究的，是素体身上的可能性。”郑老加重语气。
“可能性？”
“不错，阁下。这或许是我的私心，但是这种身为科学家我无法控制的想了解存在于素体身上的可能性。这种探究未知的欲望正是我的私心。”
“不要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可能性是指什么？”父亲并不关心郑老身为科学家的心思。
“可能性，科学上的未来！”郑老不放弃，继续说道：“阁下，素体已经产生了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的变化。这是我们无法否认的事实。只是和少年短时间的接触，素体便朝着未知的方向‘进化’了。”
“进化！？”
“阁下，单纯和少年的接吻，素体就完成了我们用各种先进仪器所无法完成的蜕变。这种进化还不够神奇吗？”
“但是结果并不是我想要的。”
“是暂时！结果只是暂时不是阁下所想要的。换个角度想一想，少年所发挥的作用比我们重要多了，虽然有着身为科学家无法解释与不甘心的因素，但不得不承认这是素体的第一次良性变化！仅仅是接吻，素体想起了我们想让她想起的记忆数据。如果让她继续和少年相处下去，这其中的可能性才是我想要看到的！”
“所谓的科学家么。”父亲不屑地说道。
“不错。素体现在所拥有的另外一个人的记忆，站在科学的立场上来看待的话，只不过是良性变化带来的副作用而已。就像止痛药带来的睡意一样，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只要继续用药，止住疼痛达到我们的最终目的，过程中产生的睡意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你的意思是让她继续呆在林悦明的身边？”
“少年这颗药丸所拥有的药效超乎我们所有人的想象。只要他能对最终目的起到效果，我建议目前还是继续进行保守治疗，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轻易进行‘手术’！”
郑老终于说出他的想法，他的发言让我松了一口气，这个人似乎是想要帮助我们。
“你是说让她和林悦明呆在一起，林悦璃最终能够回来？”
“阁下，‘林悦璃’已经回来了，只是觉醒得不够完整。让素体和少年相处下去，能够起到稳定林悦璃人格的作用，我是这样认为的。应当继续观察下去，即使最后起不到效果，那时候再进行实验还为时未晚，而且我们这边急需这些未知的资料数据，若想要进行实验，这些数据同样是必不可少的！”
“……”
父亲陷入了沉默，郑老说的有一定道理。即使强行实验，实验的执行人还是郑老，现在这位受自己信任的科学家发表了这样的观点，自己不得不考虑其中的利害。
“这是你最终的看法么？”他向郑老求证。
“是的，阁下，这是我身为科学家的看法。”郑老回答。
……
……
又是一阵沉默，现场只听得到风雨雷鸣，即使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林悦璃在风中冻了这么久之后也开始发抖起来。
“冷么？”我问。
“嗯。”
“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嗯。”
……
……
令我自己感到意外的是，在这段安静到诡异的时间里，我并没有任何慌乱的感觉。明明是关乎生死的问题，我反而莫名的放松……
寒冷的风吹过我的全身，反而让我更加地清醒。
父亲虽然思考着，但他的眼神并没有停止注视我们的意思。
这段僵持大概持续了十多分钟，期间没有人发生不必要的声音。终于，父亲结束了冥想，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我相信过你一次，林悦明，但是最后林悦璃还是回到了我这里。”他开口说道。
“嗯……”我小声回应。
“你答应过我，看好她，不让她再生事故。”
“抱歉……”
“我不是在责怪你，说到底这其中也有我们的责任，你对这一切都并不知情。”
“……”
“但是现在不同了，你知晓了所有的因果。并且一直在为林悦璃努力着，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大概从她第一次开口喊我哥哥，不，从一出生那一刻起，我们就注定会这样做了吧。”
“你想让我再相信你一次？”
“拜托了！”我松开林悦璃，郑重地鞠躬低下头回答道。
“……”
“……”
“这是最后一次了。”
“拜托……！？”我重复着自己的请求，差点认为自己听错了父亲的话。
“那个……父亲……！？”我愣愣地说着。
“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了。既然你生来就是要守护她的话，就给我好好尽起自己的责任。”父亲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我不是那么冷血的人，你们两个大概是世界下最后能让我心软的人了。但是林悦明，还有林悦璃。你们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即使是亲子，我也绝不会再留有情面了！”
像熊一样巨大的男子忿忿地说着。“现在，都给我滚蛋！”
……
他说完，转身不再看我们，这个决定似乎花费了他相当大的决心。
然而……
“那个，父亲，就这样滚的话，我们可能会冻死在街头。”
魔女不合时机地开口。
她颤抖的样子让我分不清是真的冷到不行还是在搞笑……
而她的单口相声也成为了当天午夜里最后的尾声。
————
【医生！这孩子没有呼吸了！】
【怎么会！？快送到急救室，快！】
……
【抱歉……我们尽力了……】
……
【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他们的！你不配当他们的父亲！】
……
【……离婚！】
……
……
……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要复活你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