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彩衣的成绩很差,刚刚升入中学三年级的她被老师告知,以她现在的状态,很有可能无法顺利升上高中。
那种事情早就知道了。
夏彩衣倒是无所谓。对于连活着的意义都搞不明白的少女来说,成绩这种东西怎样都好。
她从职员办公室走出来,回到自己的教室。发现自己的椅子上满是泥土污渍,像是有人刻意踩过一样。不仅如此,她的书桌上也被人弄得一团糟,桌柜里的个人物品更是被人翻了出来,扔在了一边。
教室里的同学们各说各的,组成小团体聊着昨天发生的趣事。没有人关心夏彩衣的状况,偶尔有几个女生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但也只是投来同情的目光。
夏彩衣低着头,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整理起来。
『真过份呢。』
『那幅样子。』
耳边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在小声议论着自己,但少女不加理会。用不着你们这些人来同情,对于夏彩衣来说,在看着某人做出伤害他人的行为后评头论足的,本质上和那些动手伤害他人的并无两样。
无非是想通过这件事来获得满足感罢了。
因为自己说出了『真过份哦』、『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好可怜』之类的话,然后就可以站在同情受害者的立场上了?
别开玩笑了,不过是群伪善者而已。
不过是藉由同情他人来让自己显得『善良』,让自己获得优越感罢了。
……
夏彩衣总算赶在下节课之前将糟乱收拾完毕。这样她才能在之后的时间里有个趴着睡觉的地方。
不错,少女的校园生活基本上由睡觉组成。
比起听不懂的课程,嘲笑自己的同学,还是梦里世界更为美好。
啊,王子大人,如果今天也能梦到你就好了。
夏彩衣趴在桌子上想着。为什么自己不得不来学校呢?
如果只是睡觉的话,明明是躺在房间里的床上更加舒服才对。但是自己却每天都要早起,然后刻意趴在这里睡。
这其中有什么深意么?还是说因自己单纯的是个笨蛋而已?
想着这些的时候,少女慢慢敌不过袭来的睡意。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终于逃到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
等到夏彩衣再次睁开双眼时,阳光的方面竟然完全转了一个角度,她眯着眼,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是放学后了。
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夏彩衣感到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对于经常不准点吃饭的她来说,这种感觉相当熟悉。
自己从上午一直睡到现在么?
就连包括老师在内,也没有人叫醒自己。想想还真是可笑。
夏彩衣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她收拾好东西,主开教室准备回家。
当她走到校门口时,几个靠着校外围墙上的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切。”
她咂舌,那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一伙人。但这里是离开学校的唯一路径,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果然。
她刚刚踏出校门,那伙人便围了上来。
“喂喂,我还想是谁呢,这不是来来轩的大小姐么?”
为首的是一个将头发染成金色的女生,她身上的校服经过私自的修剪,穿起来显得极为大胆。在她身后,大都是同样风格的不良少女。
那金发女生笑着说道:“大小姐这个时候才回家啊,还真是爱好学习啊。”
“我可是听说她一整天都趴在桌子上睡觉呢。”后面有人起哄。
“喂喂,那也太惨了吧。”
面对众人的嘲笑,夏彩衣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这种情况对她来说是司空见惯了。偶然在回家的路上碰到欺凌自己的人,然后偶然挨一顿打,她的日常生活向来如此。
只要忍过去就好,只要忍过去,自己就能逃到梦之乡中!
夏彩衣抱着这样的想法,任由不良少女组成的团体用言语侮辱自己。
但这种举动如往常一样,只能更加激怒对方。
金发女见夏彩衣不回应,顿时火冒三丈,她提高音量,骂道:“喂,你没看到我们在和你说话吗?这样无视别人不太好吧?难道没有人教过大小姐礼貌这个词吗?”
……
“……和你……没关系。”
“哈?!你说什么?”
“我说,和你关系!”
然而今天有些不同,不知怎地,夏彩衣突然小声回呛了一句。
当她说完后,便后悔了。
因为反呛,金发女气得脸都发紫了,她没想到这个一向懦弱的少女胆敢顶撞自己。愤怒的她直接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夏彩衣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大家可是在关心你诶?别给我不知好歹了!”
金发女拉着夏彩衣的领口,大声地吼道:“我说,你家是做大生意的吧?正好,大家最近手上很紧诶,做为好朋友,你不介意帮这么一小点点忙吧?”
『哈,又来。』
夏彩衣在心底叹气,果然这帮人的最后目的又回到钱上来了么。
自己家里当然不是什么做大生意的,父母起早贪黑经营着一间小拉面店,收入也只够一家三口的日常开销而已。
但是既然能用钱消灾的话,总比忍受暴力要来得好。
平常的她总会这样想。
然而。
今天有所不同。
“……”
夏彩衣抬起头,直视着金发女的眼睛,没有妥协的意思。
“哈?!你看什么看,快把钱拿出来啊!”
“不,我才不会把钱给你们了,你们要打的话,尽管打好了!”
不知哪来的勇气,夏彩衣第一次用语言明确地拒绝了对方。她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力。
“哼哼,一幅了不起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了?!”
金发女冷笑一声,她也不客气,当下就伸出拳头,打在了夏彩衣的腹部。
突然传来的疼痛让少女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金发女用力一推,将夏彩衣推到在了地上,她的行为立马引起了不良们的欢呼。
对于这些人来说,伤害他人带来的只有兴奋而已。
众人围了起来,开始对倒在地上的夏彩衣施暴。似乎殴打这个少女能让自己感到无比的快乐一样。
“少给我得意了,你这个废物!”
有人大骂,其他人立马跟上。
“不过是个拉面店的女儿。”
似乎连她的身份也成为了众人厌恶的因素。
“给我哭啊!”
但是。
不管不良少女们如何殴打夏彩衣,除了剧痛时的闷吭,夏彩衣始终一言不发,更没有因为这场残酷的欺凌而流下泪水。
对于欺凌者来说,无法让对方哭泣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眼泪是示弱的信号,金发女看着夏彩衣,知道对方并没有认输。
……
“切,走了,没意思。”
终于,在殴打了数分钟之后,金发女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她拉上众人,不再理会夏彩衣,转身离开了。
……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夏彩衣叹了一口气。
这种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呢?
她不明白。
将散落在一旁的书包收拾好后,她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她长长的黑发因拉扯而散开,披在脑后,样子极为狼狈。
“或许该剪掉比较好?”
她问自己。
虽然是自小留到大的长发,但经常会被对方用力拉住,那种疼痛让夏彩衣最为难以承受。
“还是留着好了。”
但是转念一样,她决定还是留着,在中学这种环境,尤其是受到欺凌的人,突然改变形象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而已。
夏彩衣不想冒这个险。
正当她摇摇头,赶走剪头发的想法时,一个声音从后面叫住了她。
“那个?夏彩衣?”
是不熟悉的声音。
她转过身,发现对方是一个少年,当她看清对方身上的工作服和自家的单车时,她才认出这人是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林悦明。
不过她并不想回话,夏彩衣不理会林悦明,转身准备离开。
“喂,你没事吧?”
而少年追了上来,他推着单车,走到了少女的身旁。
“你这是怎么了?摔跤了吗?”
或许是看到了夏彩衣身上的尘土,林悦明开口问到。
……
这个人好烦呐,看不出来自己不想说话吗?夏彩衣在心底抱怨,明明自己都低着头准备跑开了,结果这人竟然追了上来。到底有多不会看气氛啊,别给我一幅很熟的样子,不过是个打工的而已。
虽然心里极为不情愿,但夏彩衣只得和少年并肩一起走着。
林悦明似乎也准备回来来轩,两人的目的地一样。
“那个,昨天真的是非常抱歉!”
突然,林悦明停下单车,向着夏彩衣鞠了一躬。他的动作让少女吃了一惊。
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道歉?昨天,昨天发了什么?
夏彩衣不解,她看着少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向自己道歉,对方有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吗?
没有,自己和这个人只见过两面,刚才动手殴打自己的也不是他。那么,这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道歉?”
因为困惑,夏彩衣不自觉地问出了声,意识到自己开口的少女脸一红,又低下了头。
“为什么?不是,昨天那个,突然就抱住你,对不起。”
林悦明伸出手,就在夏彩衣下意识想要闪躲时,却见他只是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后脑处。
他用力地挠了挠头,一脸歉意。
“但是,那也是不可抗力,我绝对没有那种意思!”
还是搞不明白,即使对方说出了道歉的原因,夏彩衣还是没有搞明白。
“那种事……为什么要……道歉……”她又问到,声音依旧轻得似乎只能自己听见。
“因为,彩衣,那个,是女孩子啊,突然被那样抱住的话,很讨厌的吧?尤其是像我这样的男生……”
林悦明尴尬地说着。
很讨厌么……
不对。
夏彩衣从来没有和其他男性有过类似的接触。
但是比起被推到在地上殴打。
那样的触感到底算不算得上是讨厌呢?
她抬起头,看着林悦明。
却依然没有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