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寓里出来后，我并没有前往游戏中心。打小钢珠的日子在林悦璃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的今天便结束了。我的目的地是位于市郊和市中心交界处的市政大厅。
和最新运行的市民服务中心不同，市政大厅是掌握权力者的办公地点。想要见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议员们，必须在这里才行。例如，我的父亲。
作为一般人口中的『权力者』，父亲的办公室就在我眼中的这栋大楼里。印象中上一次来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左右看了看，从正门的访客通道走进大楼。
大量人员正形色匆匆地来回奔走，正是这些人的努力才维持着整个城市的正常运转。大到建设规划，小到邻里纠纷，这座市政中心统管着诸安市所有的事务。不过这些都与我此行的目的无关就是了。
我径自走到电梯，上了十五楼。我父亲的办公室就在这一层。
在走廊里拐了好几个弯后，我终于来到了办公室前。透过玻璃墙壁，我看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父亲并不在这里。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来见他的。
不错，我来到这里真正目的并不是见那个男人。只是碰巧，我想见的那个人会出现在这里罢了。
我在一旁靠着墙壁的长椅子上坐下，耐心地等待着。不一会儿，她，就出现了。
一个上身穿着裁剪得体的束腰西服，下身则是包臀职业裙的美丽女性正抱着厚厚一叠的文件走来。从她行进的路线来看，目的地正是我旁边的办公室。
这位年轻的女性将黑发盘在了脑后，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嘴唇上则打上了鲜艳的红色唇膏。她还戴着用金线连起来的无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极为了美艳。
女子一出现便引起了周围众人的注目，不少人甚至起身试图向她搭讪。但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理这些家伙，她的心中，只想着怎么办好上司交代下来的事情而已。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工作时的样子么？”
那女子正是步师烟，我父亲的原助手。
之所以用原这个字，是因为我认知中的步师烟已经被父亲赶了出来，从前途无量的公务员，摇身一变成为了同样前途无量的便利店员……
而她被赶出来的原因同样也是我。在大脑实验室中的相遇，造成了她人生轨迹的改变。
但是正如我的推测，这个世界里，我并没有和她接触过。也就是说，她的人生轨变也没有因我而改变。
我认定她依然担任着父亲秘书的职务，所以才跑到这里来等她！
步师烟很明显没有注意到我，她抱着文件推开门，进入了办公室。
机会！
我则立马起身，在门还没有关上的时候，跟在她后面走进了房间。
当然，我的举动立马被步师烟察觉到。她惊讶地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盯着我。
“！？你是谁？这里老师的办公室，一般人禁止入内！”
“啊？是那样么？”
“再不离开的话我就要叫警卫员了！”
步师烟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友好，这也难怪，我们并没有见过面，她也不认识我。看到有奇怪的家伙闯进办公室的话确实会警戒起来。
但我当然不会让她叫警卫员来。我歪起头，用不屑的语气说道：“喂喂，不用那么激动吧？师烟小姐。”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呵，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师烟小姐对付我根本就不需要警卫员吧？自己不就够了？”我伸出手，做出类似拳击的动作。
“……”
只见步师烟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那种疑惑很快转变成敌意。似乎她随时都会攻击过来的一样。我连忙举起双手说道：“不是吧，师烟小姐真的想在这里动手吗？”
“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这样差不多就够了。在挑起步师烟的兴趣后，我放下双手摇了摇头。
“嘛，不用紧张。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林悦明』的名字，不知道师烟小姐听说过么？”
果然，在我说出林悦明三个字时，原来警戒起来的步师烟突然愣了一愣。她眨着眼仔细打量起我来。
“林……悦明……你是老师的儿子？”
“就是这样。”
我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我们并不认识，没有什么大脑实验室，步师烟没有和我起冲突的理由。
“但是，老师现在还在开会。这个时间的话……”
终于，在沉默了有一会儿后步师烟才开口说到。她或许是把我当成了一个来到自己父亲的普通少年，有些为难地对我说。
“那么，老爸他的会议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我则问到。
“按照预定的话是两小时之后。那个，林……？少年？啊不对，这样太失礼了，少爷？好像也不对……”
步师烟将怀里抱着的大量文件放在桌子上，开始为怎么称呼我而烦恼起来。
“叫我少年就行了。”我走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步师烟则急忙倒了杯茶给我。
这个女人，以前有这么懂事么？
我不禁在心里笑了起来，那个不可一世的步师烟，现在竟然像个女仆一样给我端茶倒水，这个世界还真是够疯狂的。
接过茶杯，我轻轻抿了一口后就放到了一边。
“不合口味么？”步师烟忙问。
“嘛，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喝茶。师烟小姐，老爸的会议还有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我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和师烟小姐独处呢。”
“……呃……”
“嗯？难道说师烟小姐接下来还有事要忙么？”
“……那倒不是。但是……少……少年？究竟是有什么事呢？”
“嗯，我听说师烟小姐是从那个有名的阿美利卡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然后，一毕业就回国了，之后一直担任着老爸的秘书？”
“呃，是这样没错。因为出国，上学时的费用都是老师赞助的……”
“这还真是有点可惜呢，以师烟小姐的才能，完全可以争取到更合适的工作职位吧？”
“没有的事，成为能够帮助到老师的人是我的梦想。我很满意现在的工作！”
步师烟慌忙为自己辩解的样子相当滑稽，这家伙，难道以为我是在试探她对父亲的忠心么？
我摆摆手，让她不用这么拘谨，然后继续说道：“放轻松，我明白你对老爸的感情。但我此次的目的和他无关。师烟小姐，我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
“帮助！？我，我能帮少年什么吗？”
“师烟小姐大学时修过脑科学，而且还是阿美利卡神经科学学会最年轻的会员对么？”我回想起曾经从步师烟那里获得的情报。
“诶，确实是这样。”步师烟点点头。
“那就好，我想向师烟小姐请教一些关地脑神经科学上的问题。”
“少年你么！？但是，恕我直言，少年还只是高中生……”
“呵呵，只当陪我聊天了也不行吗？毕竟和师烟小姐这样的美人不管聊什么都会很开心啊，而我只是刚好对脑科学这方面有一点兴趣罢了。怎么样，愿意赐教么？”
我伸手，示意步师烟在我的对面坐下。她则有些犹豫。
“嗯，我想想，说不定可以和老爸好好谈谈呢，关于师烟小姐在工作中有多努力。”
对付步师烟这种人太简单不过了，尤其是在我拥有绝对的主动权时。只需要像这样小小的威逼利诱一下……
果然，一开始还在犹豫的她听到我准备在父亲面前替她说好话时，立马坐了过来。
“那个，少年，你想了解些什么呢？”她兴致勃勃地主动发问。
“嗯……我么……师烟小姐，你对世界的定义怎么看？世界是本身便存在的，还是基于人类主观意识上存在的呢？”我从桌子上拿起一枝钢笔，放在手中把弄着。
“这不是哲学上的问题么？”
“常有人说哲学通常可以用来解读脑科学的成果。”
“但是少年的问题却过于笼统了。我认为世界的定义并没有这么简单才对。”
“哦？”
“世界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system），广义上的世界就是指『全部』、『所有』、『一切』。而狭义上的世界则是指我们居住的地球。将世界的定义局限于一种结论中本身就是偏颇的。”
“欸~那么师烟小姐，你认为『改变』世界的因素是什么呢？或者说，人类的主观意识，能够改变世界吗？”
“……唯心论呢……少年是在向我灌输自己的哲学理念吗？”
“嘛，我不否认。难道师烟小姐是唯物主义么，还是说辩证论？”
“不是，虽然现在辩证论已经成为了主流，但是硬要说的话，我和少年一样，是唯心主义者。我认为世界正是依附于意识而存在的。”
“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了呢。”我笑了笑。“也就是说师烟小姐赞同『世界因为人类意识的变动而改变』这种说法了？”
“嘛，虽然并不准确。但我大体是赞成的。纵观历史，每一次众大的分歧点都是由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些人的意识变动而产生。”
“但是历史唯心主义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了？”
“嚯？但是你并不能否认那个时代下的伟人们发挥的作用不是么？片面的强调伟人是错误的，那一味的强调物质的客观存在就是正确的吗？还是说，你能保证在『伟人』没有出现的情况下，根据当时的社会发展进程，就一定能达到今天的『结果』么？”
“嘛，大概不能。”
“否定历史唯心论的，说到底不过是假设而已。那种假设在我看来不值得一提，自欺欺人罢了。”
步师烟不屑地说到。
“原来如此，师烟小姐敢于挑战大众的认知，让我很是佩服。能够认识师烟小姐这样的人物，是我的荣幸。”
“呵呵，只是无聊的抱怨罢了。哲学本来就不是必须分出对错的东西，然而现在的社会却将不同于自己的意见理念判定为『错』，我只是对此不满而已。少年才是，这个年纪就在思考这样的问题，让我有些意外。”
似乎是聊天的话题让步师烟感到愉快，她的神色和语气都放松下来。
我看了看，觉得是时候了。
“师烟小姐，即使同为唯心论者，也衍生了不少派别之分。”我说道：“我有一个有意思的理论，不知道师烟小姐是如何看待的。”
“哦，少年的理论？”
“不错，如果我说『这个世界，是由某人主观意识所虚构出来的』，你会反驳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