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贾小语隐约感觉到轻微的颠簸感。
缓缓睁开眼睛,贾小语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内。
马车很大应该是专门为了在上面吃住设计的,贾小语躺在里面也完全感觉不到拥挤。
视线一转贾小语看见杜君明正坐在对面,只不过后者此时还在睡梦中。
贾小语摇摇头无奈地轻笑一声。
在这之前贾小语只记得自己在杜君明搀扶和翠柳源士兵的帮助下见到了他们军中的军医。
在包扎好伤口服用了一碗草药后,贾小语在营帐中睡过去了。
至于自己是怎么被搬到马车上的,贾小语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贾小语已经很久没有进入过这种毫无防备的状态,可眼前之人却让自己轻易放下了戒备。
“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一个奇人。”
贾小语低语一句后又闭上了眼睛。
贾小语的左肩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不过此战她受的最严重的其实是内伤。
想要恢复如初还是需要些时日的。
盯~
突然,贾小语感觉身旁有一道视线正注视着自己。
难道自己身旁还躺了一个人?贾小语不禁产生了这种想法。
于是贾小语睁开眼睛转头朝床的里测瞥了一眼。
只见杜凤慈正双手抱臂,侧躺着注视着贾小语。
“你干嘛?!”被吓了一跳的贾小语低声吼道。
“监督你。”杜凤慈的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监督我?”贾小语有些疑惑地看着杜凤慈。
确实,贾小语说到底并不是翠柳源阵营中的人,突然以协助者的身份跟在杜君明身旁的确可能会被怀疑。
只是贾小语不明白这监督的任务为什么会让杜凤慈亲自执行,而后者还毫无隐瞒地告诉自己是被监督者。
贾小语想不明白杜凤慈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你这家伙究竟有什么目的?”杜凤慈凌厉的视线看向贾小语,仿佛要把后者看穿一样。
“目的…吗?”
说实话贾小语还真没想这么远,她最开始只是想越狱然后和杜君明合作干掉张韵画。
至于以后的事贾小语还真没有想过。
见贾小语沉默不语,杜凤慈轻哼一声说道:“说到底你只是一个半途出现的搅局者,君明其实更爱我一些。”
“哈?”贾小语有些傻眼地看向杜凤慈。
“可恶,刚认识两天就能被君明搀扶,还被君明亲自抱上马车?!不公平,不公平,君明你个偏心鬼,我也要,我也想要嘛!”
【这个翠柳源之主究竟是个什么生物?】
在贾小语第一次见到杜凤慈的时候,后者在她眼中的形象更偏向与高雅成熟。
可此刻眼前的杜凤慈和任性吃醋的小女生没什么两样,这种反差让贾小语大跌眼镜。
闹了一阵后杜凤慈十分不服地用手指着贾小语说道:“别以为你赢了。”
“我没…”
“你知道我和君明到哪一步了吗?”
“…我不想知道。”贾小语目光移向别处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那你和君明进行到哪一步了?”杜凤慈目光灼灼地审问道。
“那个,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协助者。”
谁知听了贾小语的解释,杜凤慈显得更加激动了。
“单纯的协助者?单纯地协助解决对方的需求吗?多么的不知廉耻!”
“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啊!!”贾小语终于忍不住一声怒吼喊了出来。
“嗯?!”
贾小语这没控制住的一喊倒是把杜君明吵醒了。
“哎呀,君明还在睡觉,你这样大吼大叫的多不好!”
谁知杜凤慈立刻变成了一副郑重的样子,语重心长地告诫贾小语。
【这个人真的是…】
身为谋士的贾小语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她真不如眼前的人有心机。
“凤慈,你是不是打扰先生休息了?”
“没有啊,我看君明睡着了所以想帮你照顾你的先生。”
杜君明怀疑地看了杜凤慈一眼说道:“你还是过来坐到我身边吧。”
“好~”
杜凤慈翻身下床扑倒杜君明身旁,双手挽住后者的胳膊,整个人依靠在他的身上。
做完这些后杜凤慈还不忘瞥贾小语一眼,好像在说这次是她赢了。
杜君明看了一眼紧紧挽着自己的杜凤慈,无奈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贾小语也闭上了眼睛想让自己的精神放松一下。
【以后的我究竟会在怎样一种环境里生活啊?】
贾小语第一次有了一种对未来不抱期望的感觉。
西界,广林城。
当杜凤慈的车队来到广林城前的时候,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并没有想象中攻城战的残垣断壁,除了正门上一道巨大的裂口外,这座城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战创。
这些痕迹也从侧面说明了守城一方几乎没做什么抵抗就投降了。
摊上这样的城主和白送城池有什么区别?
车队通过城门徐徐进入城内。
此时城内翠柳源的士兵正在有条不紊的工作。
一部分负责打扫战场,一部分负责巡查和抚慰城内的百姓,一部分正在接受战败的广林兵的投降,还有一小部分在城主府清点物资。
车队顺着长街直直地开进了城主府。
城主府内,刘穆鑫正在清点广林城内的所有物资。
“刘大人,您还有伤在身,这些交给我们吧!”
随行的几个文官也担心刘穆鑫操劳过度,纷纷劝她去休息。
对此刘穆鑫只是轻轻摇头说道:“不,这些我必须要亲自过目。”
“行啦,受伤就别硬撑。”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主公!”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移向门外异口同声地叫道。
杜凤慈轻轻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工作。
在看到杜凤慈身边跟着杜君明的时候,刘穆鑫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愧疚。
随后她又马上自己调整好,一脸笑意地说道:“恭祝主公凯旋而归。”
大略扫了一下屋子里的人,杜凤慈对刘穆鑫问道:“云鸢呢?”
“她呀,内气使用过度,攻破广林后就累倒了,现在正被安排着休息呢!主公路过正门的时候也看见上面的裂纹吧?那就是云鸢砍的。”
“是吗?也辛苦云鸢了。你也下去休息吧,身体重要。”
杜凤慈说完向站门口的两个士兵使了个眼色,那俩士兵立刻心领神会上前搀扶住刘穆鑫将她架了出去。
“主公?主公?!我活还没干完呢!”
“放心,有的是你干的。”
杜凤慈不理会刘穆鑫的话,挥手让士兵将刘穆鑫架回房间休息。
目送刘穆鑫走后,杜凤慈走到前者之前坐的主位上拿起了统计的清单。
杜凤慈这个样子倒是让杜君明有些意外,因为在后者印象里他几乎找不到杜凤慈认真工作的样子。
不光是杜君明就连刘穆鑫的文官班底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家的主公这么稳当的伏在案板上工作。
“田耀,这个记载三月份粮食税收的数目不太正确,你去重新核算一下。”
那个名叫田耀的文官没想到杜凤慈会突然叫自己,他愣在原地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是负责核算数据的。
“是。”田耀赶紧跑过去接过杜凤慈手中的竹简,走回自己的位置重新核算。
“这个月新增户口记载有些模糊,去问问之前广林城负责此项的官员。”
“三月和四月税收差距太大,去查查…”
在杜凤慈的指挥下,文官门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杜君明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眼前的景象让他感触很深。
【原来,主公是这个样子的吗?】
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杜君明内心升起,那是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感觉。
看了一眼屋内忙碌的众人,杜君明悄悄离开了。
另一边两个士兵把刘穆鑫架到了房间门口便停住了。
“刘大人请好好休息,我们大家还需要您和主公的领导。”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把我送过来。”
向两位士兵道谢后,刘穆鑫推门走进了房间。
疲惫的坐到床边,刘穆鑫用手捏了捏眉间。
她确实太需要休息了,哪怕是被英灵力量强化过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好好睡一觉吧。”
低声自言自语一句后,刘穆鑫打算上床睡一会。
可马上的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这个被窝,它是温和的。
“你来了?”一道声音突然从刘穆鑫身侧响起。
“唔咦~”刘穆鑫发出一道奇异的叫声,迅速转身看向身侧。
只见张韵画此时正躺在刘穆鑫身边。
“不用担心,我现在也算是翠柳源的人了。”张韵画说着往身旁挪了挪给刘穆鑫腾了点地方。
“……”
刘穆鑫无言地盯着张韵画,片刻后她重新躺了下来。
“你的归降倒是比我预想的早一点,我以为你会抗拒几天呢。”
听了刘穆鑫的话,张韵画转头看向她。
“怎么?就连我你们都计划到了?”
“那倒没有,我们的计划是广林城,你是临时加的。”
“呵呵呵…”
张韵画轻笑两声继续说道:“也是,捅自己都捅的这么干脆的人,这次我输的不怨。”
“我倒是有些好奇。”刘穆鑫说着转头看向张韵画。
“主公是怎么说服你的。”
面对刘穆鑫的问题,张韵画并没有直接回答。
就像之前刘穆鑫无言地盯着自己一样,张韵画也无言地盯着刘穆鑫。
片刻后,简单的四个字从张韵画口中冒出。
“和你一样。”
“是吗?”听了这个答案刘穆鑫意味深长地看了张韵画一眼。
随后,两人像是约好一样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西界,古城,城主府。
时间回转,张韵画靠坐在墙边听完了杜凤慈的叙述无奈地笑了一声。
“本来我觉得我的计策就已经够大胆了,没想到你们更甚于我。”
“你的计策也不是全都失败,有一条你确实做到了。”
杜凤慈双手背在背后,眼神一寒冷冷地说道:“你成功激怒了我。”
“把君明绑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有杀你的心了。”
“…是吗?”
张韵画低下头闭上双眼等着审判的到来。
“干的漂亮。”
“?!”张韵画抬起头惊奇地看向杜凤慈。
“抛开我的一切个人情感,你干的确实很漂亮。用虚假的一面去套取敌人真实的一面,再瞄准敌人的软肋下手。”
杜凤慈说完蹲下来和张韵画平视后者。
“你该庆幸君明没有什么事,现在的我对杀你的执念已经没有那么强烈。”
杜凤慈双眼和张韵画对视,向后者发出了邀请。
“我看中你的能力,在我手下做事吧!”
杜凤慈的邀请让张韵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不是一个表面看起来只有两个选项的选择题,看似简单的回答在张韵画看来却要复杂的多。
见张韵画沉默了下来,杜凤慈开口道:“我是在问那个真正的你。”
“真正的我?”
“就好比传闻中的我和现在的我,对于你来说就是张韵画和张狂,哪个是真正的你?”
对于这个问题张韵画其实是相当无感的,因为她感觉这就不算个问题。
在张韵画看来只要稍微会点嘴皮子的都能讲出自己的一套说辞,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但实际一点意义都没有。
所以张韵画选择把皮球再踢回给杜凤慈。
“那我斗胆问一句,传闻中的你和现在的你哪个才是真的你?”
“很明显的答案。”
只见杜凤慈一手抚在胸口,一脸自豪地说道:“最爱君明的那个我才是真正的我!”
“……???”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张韵画这才开口说道:“那我再斗胆问一下,你喜欢那个小白…那个杜公子哪里啊?”
“君明是王命在身,这点不用我给你解释吧?”
张韵画轻轻点头,王命体质的人可以将他人的内气转换成自己的力量,这点从杜君明借杜凤慈的内气打败自己就可以证明。
“王命体质有多难得就不用我说了吧,估计整个天下这种体质的人一双手都数的过来。”
杜凤慈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而在西界已知的王命体质的人有三个,一个是西门冢的家主西门大业,一个是我家君明,还有一个就是我!”
“怎么样?我和君明都是王命体质,是不是很配?”
听了杜凤慈的话,张韵画稍稍沉默了一会说道:“那个,我要没听错的话,西门大业也是王命…”
还没等张韵画说完,杜凤慈就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西门大业是王命体质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我错了。”
张韵画这时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说喜欢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或者说喜欢一个人什么理由它都是理由。
“好了,我的事就说到这吧!”
转眼间杜凤慈面色就冷了下来,与之前恋爱少女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张韵画很是诧异。
“乱世之中你的目标是什么?”
“目标吗…”
说实话时至今日张韵画并没有什么宏大的目标,所有的一切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张韵画不是空想家也不是战略家,她只能在自己能看清的方向尽全力努力。
不知该怎么回答的张韵画只好轻笑道:“阶下囚徒,谈这些又有什么用?”
面对张韵画的回答,杜凤慈轻笑一声接着说道:“我的目标很简单,和君明永远在一起,为此我要颠覆这个世界。”
张韵画再一次将视线移向杜凤慈,虽然已经察觉到后者不能靠常理判断,但这句话还是带给了她些许震惊。
杜凤慈的话前面剪短,可后面却并不简单。
最重要的是,这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张韵画,在你看来结束这乱世的人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张韵画还是觉得很好回答的,毕竟有标准答案。
“我觉得是有雄才大略,任人善用,爱民如子之人。”
听了张韵画的回答,杜凤慈轻笑一声说道:“这装傻你倒是装的很自然。那你觉得,凭借自己的能力你本应该到达什么样的高度?”
“阶下之徒,空谈这些有什么意义?”
“你还真是处处小心啊!”杜凤慈站起身来重新俯视张韵画。
“众所周知,天下之主只有一个。而乱世就是一个让任何人都能当天下之主的机会。”
“所以哪怕血流成河,哪怕积骨成山,人们都不放弃争夺这个位子。”
“因为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可以书写规则,可以主宰他人的人生。”
说道这里杜凤慈的拳头微微攥紧,声音低沉地说道:“经历乱世我知道人心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对主宰别人的人生不感兴趣,可我也决不允许我和君明的人生被别人主宰。”
听到这里张韵画有些明白杜凤慈参与乱世之争的原因了。
确实,按照常人的角度来看这似乎有些牵强,可若是以杜凤慈的角度来看,这就是争霸天下的理由。
“不光是我,穆鑫和云鸢她们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一个理由。”
“我们为了在乱世中主宰自己的人生而聚在一起。”
“而你,张韵画,你和我们是一类人,所以我才会邀请你加入我们。”
杜凤慈说到这里拿出了一个面具,那是杜凤慈从假张狂身上拿下来的。
也是因为那个假张狂,杜凤慈才得知张韵画落脚在古城的消息。
“张狂也好,张韵画也罢,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而不是别人觉得你应该活出的样子。”
听了杜凤慈的话,张韵画沉默了片刻说道: “我想再考虑考虑。”
“不需要考虑。”
杜凤慈嘴角微翘信心满满地说道:“你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此时的张韵画双眼圆睁,嘴角向两边咧开露出整洁的牙齿。
这个笑容并不好看甚至有些狰狞,与张韵画那略带文雅的形象相反,却更贴近戴面具的张狂的形象。
张狂也好,张韵画也罢。
对于张韵画而言,哪个是真正的自己并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人所说的话。
太他妈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