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科镇的地牢里,阿詹小心翼翼地来到王欢欢身边,他倾尽全力才把眼睛从鞭子抽打而留下的伤口上移开。王欢欢无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瞄着来人,在他认出阿詹后,强抽着嘴角,咧出一个丑陋至极的笑容。
其实在广场上王欢欢被按倒在地的一瞬间,阿詹已经明白了王欢欢是替他背了黑锅:探恶灯的那道光根本不是要照猎户,而是要照他这个逃犯。但是对死亡的恐惧压垮了阿詹的意志,他胆怯地站着,默不作声地看着骑士们带走了猎户。
阿詹望着这个满是污渍的脸,心里既同情又内疚,他下意识地撇开了脸,不去看猎户的眼,低着头,从带来的篮子里面一碟碟端出饭菜,他没法承受这么“干净”的笑容。
阿詹从一个瓶子里倒出一些水捧在手里,迁就着喂王欢欢喝水。
“别急,水还有很多。”阿詹说,“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王欢欢喝够了水,虚弱地向阿詹道谢:“谢谢你,我好心的朋友。”
见到这个可怜人在遭到这样不公的对待后,还保持着一颗正直善良的心,阿詹悲痛万分。
阿詹低着头,悲痛地低声说道:“王先生,对不起!我要向你道歉,尽管我没法和你解释什么,但是我要向你道歉。”
王欢欢勉强抬起头,看了看阿詹,他瞧不见阿詹的脸,但当他瞧见地上的泪水后,他那疲倦的眼皮就耷拉了下来。猎户说:“那好,我只有一个问题。”
阿詹停下哭泣,抬头看着他。
“关于需要道歉的事情,你是故意的吗?”
阿詹红着眼,激动地喊道:“不,不,我绝不是故意想要这样。”
王欢欢打断了阿詹,说:“那么我原谅你了。”
阿詹激动的满脸通红,他跪在王欢欢的床前,他“不,你根本不知道因为我,你受到了什么样损失,遭到多么不公的对待。不,你应该恨我,打我,骂我。如果用鞭子抽打我,能让你心里好过点,那么,就应该用鞭子抽打我把!”
王欢欢艰难地摆了摆手说“我不会去怪罪一个为无心之过而痛苦的人。如果一个人已经为过错自己惩罚了自己,那么就不需要再惩罚一次。”
“阿詹,我经历过太多的苦痛,但最令我痛苦的,并不是因为肉体上承受的那些。”
“在我父母接连病逝后的那段日子,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我的记忆里,德科镇已经很多年没有过那么寒冷的冬天了,一个冬天都没有下雪。”
“我的家里面已经是家徒四壁,所有能换钱的东西全都送去典当了。我母亲去世后不久,我就吃完了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粮食了,没钱买吃的,还欠了很多外债。”
“当时的我痛苦极了,饥寒交迫下,我又患上了热病,我卧病在床,精神恍惚,常常一个恍惚白天就过去了,然后黑夜又变得格外漫长,像会持续到世界末日那么漫长。”
“我病了俩天,俩天都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也没有人过来看我。我当时以为自己会死在自己的家里,就像我的爸爸妈妈一样。”
王欢欢似乎精神好了一些,他偏着头,看着阿詹,眼神迷离,视线似乎聚焦在遥远的什么地方。
“我像是一个蚂蚱一样,甚至比它还小,人们都看不到我。”
“我也哭过,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也许是神可怜我把,那场本该烧死我的热病竟然让我挺了过去,这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幸运了。”
“我后来也常常想到,是不是有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天会更好一些?”
“不管我怎么想的,生活总还在继续。”
“我也曾想过自杀,有些时候我也觉得死亡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但是我想到我为父亲看病所欠下的那些外债,我觉得我应该做一个守信的人,就算是死,也应该在还完那些债务之后,于是我又振作了起来。”
“大病初愈,我的身体虚弱无力,既没有钱,也没有赚钱的办法。我再一次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能活下去。好在,镇子上有一位膝下无子的老猎人,他收留了我,并传授给我打猎的本领,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的资本。”
“我没有朋友,我只是有时候会和我的师傅说几句话。师傅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总是微笑着听着我说话,一直会听,也一直会微笑。”
“师傅有时候也会摸着我的头,告诉我:‘神并没有放弃我,祂还是爱着我的,我的生命也和别人一样是会有色彩的’。”
“和师傅在一起的日子,是我在失去父母后最快乐的时光了,在我挫折的时候我会寻求他的安慰,在我快乐的时候我爱和他分享。”
“但师傅年纪大了,在教会我该学的东西之后,他就很少出门了,我总是会在打猎后送完货物再去找师傅说说话。”
“我一直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到永远,可是命运从来不是在意我的意见。”
“十五年前十月的一个傍晚,我还记得那天金色的太阳照在松橄树上的样子。”
“镇子上的小孩子们嘲笑我是没父母的野种,我心里很难受,我跑到师傅家里,想像往常一样和师傅说说话。”
“师傅和往常一样坐在那个老藤椅上,他的嘴角还残留着和往常微笑,但师傅的身体已经僵了。”
“我走过去跪在师傅的脚下,我有像往常一样默默地哭着,只是这次,师傅再也不能摸摸我的头发了。”
“镇子上我最后一个亲近的人也离开了,死亡带走了我最后一点温暖。”
“师傅葬礼那天,天下着一些小雨,我沉默地参加这个只有我和教士出席的葬礼,教士专注地念着送葬词,我心里面填满了悲伤,没人能安慰我的悲伤,也许师傅可以,但他已经不在了,从此也再也没有人能安慰我的悲伤。”
“师傅去世后,我最后一片天也黯淡了下来,我再也没办法去依靠什么人了,我只能依靠自己。”
“痛苦之余,我开始尝试穿女装,在童年的记忆里,我从小就喜欢穿母亲的长裙,涂母亲的胭脂。穿女装的日子里,我感觉我就是那个坚强而无所不能的母亲,她没有离开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了我的身边,只有穿上女装,我才能感觉我自己可以去抗下这艰难的生活。”
“我就像一个风筝,一个断了线的风筝,我没有勇气独自去闯荡这片天空,我只能麻痹自己,欺骗自己。”
“镇上的人看到我这样子,对我指指点点,不过我并不在意了。他们的指点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有,那无非就是从我的家境变成了我的女装。”
“我的一生就这么消逝了,也许是在我父亲过世的时候,也是在我母亲过世的时候,也许是师傅。总之,之后我再也不能从谁那里得到什么了。”
“我很感谢你,阿詹。”
“也许你并不明白,是你的尊重和友善,让我又一次感到自己还活着,作为一个人而活着。”
“我甚至有时候觉得我再一次作为一个人,而复活了。”
“至于你是谁,你从哪里来,教会为什么会抓你,这些都不重要。”
阿詹红着眼抬起头,望着这个疲惫不堪的人,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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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之前:XXXX写得,我凭什么写不得?
写之后:大哥抽中华
顺便吐槽,我tm正文才写俩章,跑去写了八章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