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圣者
头顶上的老旧灯泡闪烁，断断续续地照射在少女的棕色长发上。
像是被隔离开的小世界般，那小小的桌子前仅有少年和少女二人，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得清楚的声音，在这吵杂的环境中以不同的节奏进行着对话。
被散乱堆放在桌上的扑克牌中，此刻只有雷德面前的鬼牌显得格外瞩目。
戴着贝雷帽的美丽少女是这么问的。
[你究竟是“善”，还是“恶”呢？]
[。。。。。。]
气息变了。。。这种感觉总觉得似曾相似。
[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我吗，我还以为现在是雷德先生该回答的说？]
少女身上那仅维持了一瞬间的锐气消失不见，又变成了一开始那无害开朗的样子。
[好吧好吧，既然雷德先生这么在意，就让我先回答吧。]
她一边回答，一边将散乱的牌堆整理好。
[我是一名想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生活的，稍微有那么点不普通的女孩子。]
要说哪里不普通的话。。。是呢，大概就是在于自己是个麻烦的人这点吧？
[我呀，最喜欢的就是幸福与和平了，要是世间的万物都能得到救赎，那么迎来平等幸福的世界也并非不可能。。。不是吗？]
[。。。很遗憾，我认为世界、不，人类是无法得到那种幸福的。]
所有的幸福都建立在某种程度的不幸之上，因为这世界一开始就不是公平的，所以『幸福』『幸运』『平等』『厄运』『不幸』才会被如此区分。
[幸福的人从一开始就是幸福的，不幸的人只有在和幸福的人扯上关系后，才会感受到活着。]
可是，直到重视的一切因自己那过度的奢望期待而化为乌有后，才会意识到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是自己夺走了别人的幸福，幸福的人也因此变为了不幸。
[所以，不幸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不幸的。。。这世界不存在什么平等，幸福除了被给予以外别无他法啊。]
[这就是雷德先生的看法吗？世界没有平等，平等的幸福并不存在，幸福只能被给予。。。这就是你的想法？]
没有等雷德回应，少女就先笑了出来。
就算雷德当面否定了少女的理想，少女的感情也没有一丝动摇。
[你说的话一点错也没有哦，雷德先生。]
[。。。？]
她肯定了少年的话语。
[正因为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才会有去争取的理由呀。]
没错，正因为这个世界就如同雷德所说的一样，少女才想去改变这点。。。她是这么说的。
[但是，雷德先生的话语中，只有一点我并不认同呢。]
[不认同。。。？]
[诶，是呀。。。无法认同。]
幸福是被给予的，只有这点我无法认同呢。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要是我没『看』错的话。。。。。。]
少女伸出左手的食指，将其对准在了少年的胸口。
[雷德先生，此刻你的心，是不是很痛苦呢？]
[。。。！]
雷德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少女对于这一反应没有丝毫惊讶，因为一切从一开始都反映在她的双眼之中，像是将书本的文字读出口一样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份痛苦，肯定包含着雷德先生从过去至今，被时间岁月所积累的感情吧，正因为它就是如此重要，雷德先生才会如此痛苦。]
[你知道什么。。。？]
[知道呀，我知道那份痛苦，我比谁都能理解。]
她将右手放在胸口，闭上了双眼，回顾着雷德所不知道的过去，沉重地说到。
[我在过去也有过一名友人，她比任何人都要善良、比任何人都要温柔，我崇拜着她，也像她爱着世界一样，我爱着那样的她。]
可是，当时我的力量却远远不足，就连想改变什么的力量也没有。
[我没能拯救她，失去重要的什么的过去，悔恨自身力量不足的烦恼，我和你一样都有哦，雷德先生。]
所以，我才会下定决心。
[我才会继承她的意识，再也不想让任何人感受那样的痛苦，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这种悔恨和苦难都只要一人来背负就好。]
她再次睁开眼，那双金色的瞳孔反映着少年惊讶的面孔。
[雷德先生，曾陪伴在你身边的人们，那些积累在你心中的痛苦，牵扯在那份痛苦中的，那些被雷德先生深深爱着的人们。。。你认为那些人的幸福都是被给予的东西吗？]
[。。。。。。]
无法回答。。。按照雷德的论点，这本该是连想都不用想的，只要回答“当然”就好了。。。可就是说不出口。
说出那种话的瞬间，自己就像是侮辱了心中爱着的她们一样。。。可是，真的有差别吗？
我所给予的，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东西。。。希尔也好、红酱也好，在那之后和我扯上关系的人们都好。
我从来没有真正地对她们敞开心扉，我从来没有告诉她们真相，我所做的，一直都只是给予虚假的希望罢了。
[犹豫了吗？你在犹豫，像个在考卷的选项上来回思考，确信却又迷茫的考生一样，对自己的答案感到犹豫了对吧？]
[是的话又怎么了。。。。。。]
[犹豫就对了，这才是“人性”呀。。。迷途的羔羊。]
不需要绝对的答案。。。可是只要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雷德先生，在和那些人们待在一起时，就不曾觉得幸福吗？]
[。。。！！]
这一刻，少年惊了。
就像困住自己的黑色空间被打开了一扇窗一样，看见了宽敞明亮的外头一样。
[是呀，幸福并不是被给予的，而是由自己去得到的。]
这句话有点耳熟。。。妈妈她，好像也曾说过这句话。
[无论是善或是恶，从一开始都不是绝对的，所以包括雷德先生在内，我才爱着这世上的一切。]
没错。
[就算是才认识了几小时的雷德先生，我也会为了你的幸福而努力的，因为我也爱着你呀。]
[。。。！！]
雷德的脑袋开始变得迟钝，像是自己看见了幻觉一样，他感觉少女的身体似乎在发出神圣的光芒，简直就像圣者一样！
雷德.埃勒门特动摇了，从少女身上感受到的包容和感情太过于强烈，从她嘴里说出口的话语存在着不可视的力量。
而那份力量，正好对雷德那腐朽的内心充满效果，就像是治愈了自己一样，雷德感觉现在他的眼里只剩下少女一人了。
这、这就是信仰的感觉！？
[这是加百列语录，有兴趣的话可以去买一本，我极力推荐哦。]
[别说一本，十本都不是问题，无论何时我都会拿在身边的，像是自己的影子一样，我会将它寸不离身地带在身边的！]
[呼呼呼。喂喂，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能在上厕所的时候放在外面呀，不然读得太入迷，不就离不开了吗。]
[我明白了、那至少夜晚睡着之前，我一定会读完一遍再睡！]
[那我可不推荐哦，因为它的效果，可是比特浓咖啡还更为强烈的呀。]
少女竖起了拇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
已经从睡眠中归来的红发女性一直在聆听着这里的对话，结果事情从糟糕变成难以理解。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对话？？？』
伊芙再也看不下去，漂浮在空中的她从旁看向雷德，却发现那家伙像失了神一样。。。不，不如说像个疯狂信徒一样。
『这女的可真不妙，就连说话也像是催眠一样呢。。。话说你也差不多够了吧，别给我陷进去啊。』
伊芙抬起手。
啪！！！
然后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扫在雷德脸上。
[呜噗。。。！！！]
[哇啊！]
看见了突然就用头撞向了桌面的雷德，少女被这一下吓得措手不及。
[伊、伊芙你这家伙。。。。。。]
『稍微清醒点，可别小看这个女的了，你可别陷进去。』
[知道了、可你下手就不能再轻点吗，我讨厌疼啊。。。。。。]
『我才不在乎，我又不疼。』
[。。。。。。]
不过，伊芙说的或许是对的。
这女孩，她有着相当神奇的魅力，一种能让人感到安心并不自不觉想去依赖她的，特殊的“安心感”。
一字一句中都满溢着纯粹的感情，无论是态度还是行为举止都述说着善意，让人感受不到企图。
就像是纯粹的圣者一样，这种光芒太过于耀眼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投身到那个之中啊。。。！
但这很奇怪。。。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就在冷静下来的雷德慢慢地从桌面撑起身子，并将视线转向少女时，雷德愣住了。
[。。。。。。]
那张表情就像是沉迷在绘本的小孩子一样，她一刻也没眨眼地注视着什么也没有的空中。
可是雷德知道，她并非是在发呆，那犹如黄金的双瞳毫无疑问看见了什么，而她此刻就在注视着那个，一秒也不打算让那个离开自己的视野。
[喂、伊芙。。。。。。]
『嗯。她、看得见我。。。。。。』
可恶、能看见我的人怎么越来越多了！
伊芙左右移动，少女的双瞳也随之跟去。
『不，她并非看得见我，也听不见我的声音。。。但是“观测”得到。』
[雷德先生。。。你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呢。]
[。。。怎么了，这么突然？]
雷德故作镇定，将动摇藏在心中。
[因为，似乎有什么跟着你的样子哦。。。聚集成了人的姿态，一团红色的『恶意』。]
[恶意。。。？]
还真是崭新的形容啊。。。至今为止已经有几人察觉到伊芙的“痕迹”了。
无论多细微的魔力也能察觉到的希尔，能够直接看见万物本质的雅奈沙。。。。。。
只不过没想到啊，眼前这名少女竟然也能看见什么的。。。她到底是什么人？
[。。。恶意是什么意思呢？]
[啊，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不过我这双眼睛能看见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时伊芙也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对雷德说到。
『那双眼睛。。。雷德，那双金色的眼睛不正常，和白发的女孩一样，那是『魔眼』！』
魔眼。。。！
[【黄金之瞳】，我是这么命名的。]
[是吗、那具体来说可以看见什么。。。？]
[嗯。。。这可不好说呢。]
少女有些困扰地搔了搔脸颊。
[像是『恶意』，还有『命运』之类的。]
呼呼，所以我才会这么说。
[雷德先生，既然你相信天使的话，那我说的话你也会相信吗？]
少女再一次看向伊芙，露出了笑容。
[你，好像被恶灵缠上了的样子。。。也就是恶灵附体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