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悼序曲

作者:Expooosion 更新时间:2018/12/24 23:05:06 字数:8804

离开观测站,音无打开了连接本部的加密通讯。

“这里是第三调查队的镜音无,现在开始汇报东区空间监测站遇袭情况。”

“身份验证通过,请开始汇报。”

“空间波动接收器损毁严重,未造成人员伤亡,监测站内的监控装置未能拍到袭击者踪迹,可以确认是跃升能力者所为,现场没有找到可以追踪的线索,袭击者目的尚不明确。”

“本部近期内会派出搜索队负责追踪,请继续保持警戒。”

“明白。”音无报告完毕,却没有听到对面传来通讯结束的提示。

“还有另一项任务要交给你,”通讯器那边顿了顿,继续说道,“建设部接到了申请,是关于在布道广场修建献祭事件遇难者纪念碑的,这边希望你能过去协助。”

“为什么是我。”音无皱眉反问。

“对本部下达的命令请不要提出质疑,镜音无大小姐。”那边的人作出提醒,然后接着补充道,“你带领的第三队参与了那次突入,并且最先抵达现场,本部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明白了,请给我申请人的信息和修建日程规划。”音无没有再提出异议。

“相关资料已经传输到你的个人终端上,稍后请确认接收,祝你任务顺利,镜音无队长。”那边的人说完这句话,通讯器就传来了通讯结束的提示音。

音无一言不发的关闭了加密通讯器,打开个人终端,确认收到了任务的相关资料。接着她在通讯录里找出了千谕的联系方式,按下了呼叫。

……

城外一座别墅的大厅里,几名身着深蓝色制服的人沉默的坐着,看起来这沉默的氛围已经持了有一段时间,他们已经无聊到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队长还没有回来吗?”仰头靠在沙发上的年轻人开口问道,语气有些有气无力,似乎他自己也对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发问感到厌倦了。

“没有。”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人头也不回的答到。

“队长到底干什么去了,他有告诉你吗,沃兹沃斯先生?”沙发上的年轻人又转头问向桌前的人。

“这样的对话到现在为止重复多少次了,约书亚,我觉得你还是安静一些比较好,还有,任务期间请叫我副队长。”沃兹沃斯盯着桌上的咖啡,平静的说道,冲好这杯咖啡放在桌上之后,他就一直这样盯着,直到它彻底凉掉。

约书亚闭上了嘴,丧气的把脑袋靠回了沙发上,之后他又要和这帮死气沉沉的人一起度过漫长的等待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坐在窗边的拉斯克突然站了起来,说道:“队长回来了。”

门被轻轻地推开,身穿深蓝色风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环视了大厅中的几人之后,开口道:“抱歉,遇到了突发状况,让各位久等了。”

“你是队长,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有最高决策权,只需要事后告知我们就行了,没必要道歉。”沃兹沃斯终于把目光从那杯咖啡上移开,抬起头来看向大厅门口的沐常悠。

“道歉的事先放在一边,我们还是先说说这次任务的事吧。”见沐常悠坚持道歉,沃兹沃斯把谈话转到了正题上,“和这边的交涉结果如何?”

“已经申请了行动许可,明天就能开始行动。”沐常悠说着,打开了终端显示器,上面是特殊安全局的许可文件。

“奥瑞吉恩这边会提供协助吗?”之前一直在默默看书的卷发青年问道。

“我们几个就绰绰有余了,还需要什么协助吗,你也放得有点底气啊,多米尼克。”一旁的约书亚拍着他的肩嚷着。

“目前还不需要,如果我们能自己解决最好,回收丢失物资尽量不要让奥瑞吉恩过多参与。”沐常悠回答答了多米尼克的疑问。

“上头也真是的,居然让我们骑士团干这种抓小偷的工作。”约书亚不耐烦地抱怨道。

“不想干可以回去,反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双手环抱靠在椅背上的拉斯克开口呛了约书亚一句。

“我可没说不干啊,你是什么意思?”约书亚不满的反驳道,眼看就要和拉斯克吵起来。

“注意你们的身份,我们来这里不是让你们吵架的。”坐在椅子上的沃兹沃斯开口提醒,视线却没有转向他们,而是依然看向沐常悠。

约书亚和拉斯克都连忙闭上了嘴,沃兹沃斯作为前辈在正事上一直这么严肃,当他像现在这样暂停谈话提醒他们的时候,往往已经是在发作的边缘了,这时候他们都害怕他把视线转过来对着自己,那锐利的视线让人不知如何自处。

“你刚才说有突发状况,是遇到了什么事?”确认没有人再打断谈话,沃兹沃斯继续问向沐常悠提问。

“城东郊外的空间监测站遭到了袭击,我当时正好路过,从现场痕迹来看应该跃升能力者所为,我上楼检查了接收器,断痕处残留的能量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沐常悠回忆着之前的事。

“似曾相识?”

“特征和失窃的仓库中残留的能量痕迹很接近。”沐常悠解释道。

“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沃兹沃斯沉吟着,“安排一下行动计划吧,队长。”

沐常悠点了点头,走到所有人中间,开始下达任务行动指示:“从明天开始,分头行动,重点监视各区域的空间观测站,虽然还不清楚他们破坏接收器的目的,但是很可能剩下的接收器也是他们的目标。被袭击的观测站这片区域我会继续深入调查,其他人注意保持联络,遇到突发状况尽量不要独自行动。”

“明白。”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直直的站了起来,齐声应答。

“今晚我和副队长守夜,其他人没什么事就可以去休息了。”

“是。”回答完毕,除了沃兹沃斯之外的人纷纷转身离开,一言不发地朝着各自的房间走去,没多久大厅就只剩下沃兹沃斯和沐常悠两个人。

“我记得你说以前来过奥瑞吉恩一次。”沃兹沃斯坐回椅子上,开始了新的话题,漫长的夜晚才刚刚开始,总需要聊点什么。

“大概三年前,来过一次。”沐常悠说着,在他对面重新坐下。

“任务吗?”

“是。”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你被调到了骑士团。”沃兹沃斯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又接着问道:“任务失败了?”

“准确的说是中途取消了”,沐常悠更正了沃兹沃斯的猜测,又低头思索了一秒,接着说道:“不过如果不是中途取消的话,我就真的失败了。”

“很难想象你会失败,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沃兹沃斯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让沐常悠差点失败产生了好奇,追问道。

“很强。”沐常悠说出了第一印象,又继续边回想边说道:“眼中看不到任何犹豫,即便面对生死也能冷静的挥剑,交手的时候,像是在面对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虽然是在诉说失败的经历,但沐常悠的脸上依然如往常一样平静,看不见任何懊悔或是惭愧的表情,反而有几分认真。

“你会这么说还真是出乎意料,从没见过你在意志力上服输。”沃兹沃斯有些惊讶的感叹。

“对了,你之前提到的袭击观测站那些人,有关于他们去向的线索吗?”

“我是在远处感应到跃升场波动被吸引过去的,抵达的时候他们已经撤离,检查现场的时候撞见了闻讯赶来的调查队,没能仔细搜寻线索。”

“你遇到调查队了?没有起冲突吧?”

“对方不肯轻易让我离开,我出示了特安局的行动许可。”

“那就好,想来你也不会那么莽撞行事。”沃兹沃斯松了一口气,“如果现在和奥瑞吉恩起了冲突,之后的行动将会非常麻烦。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一定要再慎重一些,避免武力冲突。”不知道是不是仍然没有放下心,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会注意的。”沐常悠点头答应。

得到了沐常悠的答复,沃兹沃斯这才放下心来。虽然眼前这个年轻的队长总是沉默寡言面无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作为他曾经的老师,沃兹沃斯知道,基本上只要是答应过的事,他都会尽可能做到。

沃兹沃斯长出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咖啡递到嘴边。

“那杯咖啡早就凉了,不重新热一下吗?”

“我就是要等它凉掉,”沃兹沃斯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是我的个人习惯,每个人都会有些奇怪的习惯,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他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

凌晨,空旷的电车上,千谕耷拉着脑袋瘫坐在座位上,肩膀无力的下沉,眼睛半闭,暗红色的双眼毫无神采,。

“你那副快要死了一样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是你自己说要跟我一起过来的吧。”对面座椅上的音无停下浏览终端界面的动作,抬头扫了一眼他,无奈的叹气道。

这家伙一路都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最后她还是没能忍住当做不在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发现和千谕相处的时候,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地叹气。

“别介意,只是不到4点就起床有点不太习惯。。”千谕空洞的双眼中微微浮现出了些许生机,勉强挤出一句话。

“因为申请人说想尽早完成报备,白天好继续动工,要怪就怪他吧。”关闭了个人终端,音无若无其事地说道。

“习惯性凌晨加班的工作狂,看样子是我相处不来的类型。”千谕一边做出评价,一边晃晃脑袋扫去倦意,活动起肩膀来。

“你好像对努力工作的人很有成见的样子。”

“不,不是有成见,只是和这类人相处的时候产生焦虑感。”

“这难道不是因为你散漫过头了吗,感到焦虑你就不能从自身找找原因。”

音无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扭头看向到站信息:电车快要到站了。

“我知道自己性格问题,不过还是觉得无时无刻都在逼迫自己的生存方式太沉重了。”千谕手托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说道。

电车开始缓缓减速直到停下,开门的铃声响了起来。

“沉重也好过空虚,你说是吧?”

面带和煦的微笑说完这句话,音无没有再理会他,从座位上起身径直走上了站台。

千谕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跟着下了车。

时间还很早,深蓝色的天刚开始泛白,站台上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影,光感路灯的灯光已不如出发时明亮,透过雾气发出朦胧的光,让本就安静的环境又多了几分冷清。

想到凌晨四点就能搭上仅仅载着不到十人的电车,千谕又开始感叹起公共交通部的大方了,市区内的电车是24小时运行的,即使车上只有几个人,也依然会按时出发。

“千谕同学,请跟紧一点,最近几天不怎么太平,这个时间一个人到处乱晃小心被当成可疑人员带回去审讯。”在千谕胡思乱想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音无已经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见他又在发呆,回头提醒他跟上。

再怎么说也不会被当成危险分子吧,我看上去有那么可疑吗。千谕一边在内心抗议着,重新跟了上去。

从车站一路出来,他们来到了一座广场。

眼前的场地开阔到有些空旷,即使有着不算少的路灯绿化带以及喷泉做装饰,也依然显得空旷。

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两个人都没有过多的注意广场周边的景物,朝着广场中央那个之前没有见过的标志物走去。

广场的中间部分铺着一块巨大圆形雕花石板,不知道当初修建广场的人从哪找来了这么大一块石板,石板上雕刻的花纹看上去虽然饱经风霜,但依旧清晰可辨,传说受到启示的圣人就是站在这片场地中央,向世人传播神的教义,这里也因此被命名为布道广场。

曾经庄严而神圣的地方,随着时代的变迁渐渐成为了人们闲暇时散步聊天的休闲场所,场地中央早已没了宣读教义的圣人。

现在这块石板的中央,正耸立着一座高大的石碑,碑面上还没有刻字,表面平整光洁,显然是才立起来不久。

这座石碑当然不是用来纪念久远的过去在这里布道的圣人的,它所纪念的,是一年前那期献祭时间的遇难者。

音无在离石碑不远处停了下来,入秋之际的清晨确实有些凉了,尽管跃升能力者的体质几乎可以忽略掉气候变化的影响,她还是下意识的稍稍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不过现在她最在意的,还是同气温一起变得低落的气氛。

大概千谕在电车上一直也是想避开谈及沉重的话题吧,但再一次站在这个地方,难免会勾起一些沉重的回忆,对于曾亲身经历那次事件的千谕来说,更是如此。

音无有些担心地回头看向他,然而千谕的表现总是微妙地和她所预料的相去甚远,他此时仍然一脸平静,好像是来散步的一样。

注意到音无在看他,千谕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本人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该说是心宽还是神经大条呢。看着千谕那木然的反应,音无意识到自己的担心的多余的。

“我以为你的心情会更加沉重一些。”

“就算我现在一脸悲痛,也改变不了什么。”千谕解释了一句,似乎是觉得没说清楚,又接着说道:“坦率的说,那天死去的人,我和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认识,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仅有的交集就是目睹了他们的悲剧,我对他们怀有的,大概只有普遍意义上的同情。那天他们都死了,我现在做出一副难过的表情,是要给谁看呢。”

“真敢说啊,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好,你就不能把那过度活跃的理性收敛一点吗……”音无收回了视线,目光低垂,眼神有些落寞。

千谕虽然常常满嘴跑火车,但有时候却又格外的诚实,即使不合时宜,也不会加以掩饰。

原本惨痛的经历就这么被他平淡地诉说着,悲伤、悔恨、愤怒、不甘,什么都感觉不到。不止是现在,从被卷入那起事件起,他从来都没有表露过任何异样的情感。

又或许,这份异常的平静在更早的时候就一直伴随着他了。

她想起了入学那天第一次相遇时千谕的样子,到现在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注意到千谕,只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升起了某种违和感,从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年轻人该有的热情,只有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平静。

内向沉默的人并不算少见,但她从来没有见过气息如此平静的人。

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千谕也看向了她,那是他们第一次对上视线,她看到了一双平静得有些空洞的眼睛。

之后的相处中她发现千谕不像想象中那么沉默寡言,但那份异常的平静却从未消失过。

他就像是一个受伤了也不会喊痛的人偶。

但是伤口都是真实存在的。

面对音无一反常态的反应,千谕愣在了原地。已经转过身的音无没有再说话,沉默着向石碑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座座石碑比远看要更加高大,或许是漆黑的表面散发出的厚重感让人产生了错觉。

音无静静地看着石碑,抬起手伸了过去,指尖传来的的触感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冰凉,手掌轻抚时,可以感觉到石碑的表面打磨的平整而光滑。这样的石料用来做纪念碑,再合适不过了,她这么想着。

这时被她晾在后面的千谕也来到了石碑前,她看过去,发现千谕注意力完全不在石碑的碑面上,只是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底座。

底座前躺着一枝白色的康乃馨,不用想也知道是之前来悼念的人留下的。

音无蹲下来仔细端详着碑前的花,素白色的花瓣和青翠的叶子还依然鲜活饱满,没有因为初秋夜晚的凉意变得干枯。

“还没有枯萎吗。”千谕不经意的说道。

“很顽强的花,不是吗?虽然终究是要枯萎的。”

“是吗……”千谕若有所思,用小到只有自己才听得清楚的声音呢喃着。

说话间,由远及近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接着一辆缓缓驶入广场的银色轿车驶入了他们的视野。

轿车在广场外围的停车位停下,驾驶室的车门缓缓打开,车内走出了一个人影。

下车的第一时间他就拿出手机操作起来,同时音无的终端发出了消息提示音。

音无上前一步,向他招手示意,确认音无就是这次的约谈对象,那人快步向这边走来。

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看来他本来是打算稍微提前一点到的,只是没想到音无来得更早。或许是不好意思让音无多等,他走过来的步伐很快。

千谕靠在石碑上,仔细观察着从不远处走来的中年男人,步子虽然快,但却看不出慌乱,身上一身笔挺的深紫色打理地十分整齐,同样整洁的还有齐齐梳向后面的头发和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俨然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即使人到中年,绅士风度也分毫不减。

这样的打理应该要花不少时间,这也就意味着他其实起的要更早一些,不难看出他在见面前做了认真的准备。

即使忙碌,做事也依旧一丝不苟的精英人士。千谕更加确信了这不是他擅长相处的类型。

中年人很快就走到了他们面前,“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镜音无女士。”明明没有迟到,他还是在第一句话就表达了歉意,接着他继续自我介绍到,“我是这项纪念碑建设项目的申请人,戴睿慈,先前接触的时候已经介绍过,我就不再多说了。很高兴能和你见面。”

“是我自己来得太早,您不必为此自责”,音无礼貌地回应了对方的道歉,抛开个人性格不谈,从小接受的严格家教和任务需要也早已使她养成了良好的职业习惯,何况她本人也不愿接受这种没来由的歉意。

然后她便如往常的风格一样直奔主题:“直接说这次见面的目的吧,我想要知道您申请这个项目的原因……虽然建设管理部门已经下发了许可,但毕竟是敏感问题,所以我们不得不慎重一些,以免引起争议。同时我也会在权限内回答您关于那次事件的疑问。”

“原因吗……”戴睿慈似乎犹豫了,从他的脸上明显可以看出来挣扎,只是没过多久他就恢复了平静,“也罢……本来这次也就是为了这个”。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全然不顾之前礼貌绅士的形象,直接坐在了纪念碑的底座上,靠在碑前的千谕不情愿地闪到一边,给他留出了空间。

“这几年我一直在国外辗转,”在碑前完全放松下来,他开始讲述起某段往事来,“总想着找个时间回来看看,可每次都说下次吧下次吧,到最后都没能抽出时间来。

直到去年秋天开始,一位常常和我联系的友人没了消息。我们以前是在同一位老师门下学习符文镌刻的,因为职业的缘故对书写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所以保持着书信来往的习惯。第一个月他没有寄信过来,我想他可能比较忙吧,就没有在意,之后因为我也比较忙碌,就把这件事先放在脑后了。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一个月,我开始有点担心,之后的两个月我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那时候我还是放不下手头的工作,想着这几期结束了就回来找他,一边安慰自己说也许他过段时间就又寄信过来了。”

“往后几个月我一直在等他的来信,那时候我已经意识到可能出事了,可我不敢面对,一直在刻意逃避这件事。直到有一天我从行李箱深处意外地翻出我离开奥瑞吉恩前他送我的符文怀表,我想起来我们以前一起学习符文镌刻的日子。”

“那时候我们每天都钻在刻着符文的道具堆里,我们两个都对符文有着深厚的兴趣,可惜我比较笨,只会照着那些模板嵌套,而他却像是充满了灵感,总是能组合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后来我主要研究符文的归类和其中的共通之处,他主要去做符文还原和设计。”

“他对符文与生俱来的亲切感使他在造诣上要比我高得多,可后来当老师告诉我们有一个去国际帝国符文协会进修的资格时,他却把机会让给了我。他说他喜欢符文只是因为兴趣,而我对符文的热爱远超过了他,我将来会比他走得更远,而且他也不愿离开从小生长的地方。

临行前他送了我这只怀表,说这只怀表的指针数千年年也不停下,我的路也会像这只怀表一样一直延伸下去。后来我去了很多国家,见到了越来越多的符文,在摸爬滚打中终于算是有了些成果。那天他说的话一直陪着我走到了今天。”

“想起这些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把工作全都推掉,连夜赶了回来。第二天去他的住处,发现他的家门紧锁着,于是我就去问他的邻居,他的邻居告诉我那里几个月前就没人住了。后来我通过个人关系多方了解,才知道那天他……”

他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音无面色凝重,紧闭着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她又一次向别人提起了沉重的话题,这种感觉就像是让别人揭开血淋淋的伤疤给自己看一样,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她还是讨厌这种感觉。

“不好意思,请原谅我讲出了些沉重的事,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难以轻松地一句话说出口。”见音无露出来为难的样子,戴睿慈开口打破了沉默,说出那番话之后,他又回到了之前沉稳的样子,只是身形看上去比之前多了一丝疲惫感。

“该道歉的是我,工作需要,还请您理解。”音无微微欠身表达了歉意,恢复了冷静之后,她继续说道:“原因我已经了解了,这样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修建项目可以继续进行了。还有什么其他想要了解的事,可以问我。”

“没什么了,我想详细过程我还是不知道为好。”戴睿慈本打算谢绝音无的承诺,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复又说到:“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关于事件遇难者的遗体安置……”

他没有说完,但音无知道他想问什么:“很遗憾,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遇难者的遗体。”

“这样吗……”大概是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戴睿慈只是遗憾的叹了口气,就不再追问。

“不管怎么说,纪念碑的修建能继续下去就足够了,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了。”

“既然所有疑问都解决掉了,那我们就不多耽误您的时间了,祝您一切顺利。”音无结束了话题,瞥了千谕一眼,示意他该离开了。

“那么,再见。”戴睿慈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还算是顺利地结束了,这么想着,音无转身离开了广场中央,向车站的方向走去,千谕像个跟班一样,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一同离开了。

……

“你跟过来不会就是站在旁边当背景板吧?”走到广场出口时,音无主动开口向千谕搭话。

这家伙从申请人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一脸漠然地靠在石碑上,那架势就差把“别和我说话”写在脸上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擅长和这类人打交道。”千谕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接着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挺着胸膛呼出一口气,“而且说不定人家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搭理我。”

“你的想法也太阴暗了……”可能是觉得说了也是白费力气,音无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不再对千谕那无可救药的性格发表意见,索性转移了话题,“你怎么看,申请人刚才那些话?”

“那么绘声绘色感情饱满的演说也没能让你完全相信吗?”

“你好像话里有话。”千谕的反问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这让音无有些恼火,不过她还是压下不满保持住了冷静,“这不是可以靠感情判断的事。你是那次事件唯一的幸存者,所以我才想问问你的看法。”

“话是这么说,但我掌握的信息也不比调查部多多少。至少查证遇难者身份信息这件事上,资料库的记录要比我靠谱的多了,毕竟那天那么多人在场,我不可能全都见过。”

“受害者中确实有一名符文匠,而且相当有名气,根本不需要特地核对。”音无低头沉吟着,“申请人的信息我之前也调查过了,履历相当干净,看不出有什么疑点。”

“那就没问题了吧,你敏感过头了。”

“这件事情上不敏感才不正常吧。”音无说着看向了没自觉的某人。

“我只是一般民众,这种事轮不到我担心。”千谕无辜地摊手。

看着眼前一脸无所谓的千谕,音无心中突然产生了一股挫败感,她开始后悔向千谕搭话了。

“真是败给你了……”她在疲惫的叹气声中结束了对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到了站台边,和来时相比,这里的人影多了不少。

因为不是适合谈任务内容的场合,等车期间他们也没有交谈,一直到电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为止都是如此。

等到车门打开,下车的人全都走出来,他们才迈开步子并排上车。

在进入车门的前一刻,音无突然回头看向刚刚和她擦肩而过的某个身影,对方并没有回头看她,心无旁骛地向车站外走去。

“熟人?”千谕在一旁漫不经心地问道。

“算不上,只是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过一次……”音无没有再多想,和千谕一同上了车。

在他们离开后,低头沉默着走向车站出口的沐常悠停了下来,他并非没看到音无,只是当时他的视野中出现了另一个难以忽略的身影。

本已模糊的记忆再次清晰起来:下着大雨的树林,盖过耳边一切杂音的一成不变的雨声,静止在眼前一毫米的冰冷刀尖,以及手握着刀柄,满身伤痕,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自己的黑发青年……

那看上去空无一物的赤红色双眼,和刚才交错而过的某人的眼睛,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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