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在梦中梦见了因为某种原因而呼吸困难,身体重压,那么睁开眼睛以后,在我面前的绝对是一个白猫的屁股。这是在收养了流浪猫帕奇以后这我总结出的唯一有用的关于它的规律。无论在白天多么拒绝我抚摸它的头,到了半夜一定会跳上我的床,趴到我的胸口睡觉,哪怕猫窝就放在离我的床头不到五米的地方。
我坐起身子,将帕奇从我身上拿开,帕奇喉咙中发出一阵不满的呼噜声,接着在我的床上伸展四肢。
“早啊。”在客厅的电视前,手中握着PS4手柄,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的女孩跟我打着招呼。
“早,星铃,你还没走啊。”我边打着哈欠边回应道。
在之前星铃决定回去继续偶像活动以后,我本以为以后会很难再次见到她,没想到刚看完了她录制的电视节目直播以后,便听见了她在门口按门铃的声音,接着手机就收到了星连发来的短信。
“不是你之前同意我随便在这住吗,还那么肉麻的说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星铃冲我露出鄙夷的目光。
“那只是在当时特殊情况下的特殊回答罢了,而且你这回又是什么原因啊?”
“还不是因为星连那个大笨蛋,竟然说我之前电视节目上显得太过乖巧了会不受观众喜爱!”星铃快速连续的按着手柄,电视屏幕上combo的数字不断地上涨,“那个家伙,明明自己在平时生活中装得那么老成,还有什么资格说我,明明就是一个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家伙!”
“我说你刚才好像在夸自己吧。”作为双胞胎的星铃和星连长相和身材几乎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语癖的不同几乎完全让人没有办法用不窥探到隐私的方法区分开来。
“盛瑜哥,你的西服我帮你熨好了。”在五河星铃对话的时候,宁阳走了进来,将手中的衣服放在了沙发上。
“哦,谢谢,果然小孩还是要像你这样乖巧懂事才令人讨喜啊!”
我在身后将宁阳抱在怀中,用下巴搭在他的头顶。宁阳有些无奈地把我推开:“盛瑜哥你还是去吃点东西吧,要不赶不上下午的比赛了。”
10月4号,安子老师为我报名的钢琴比赛的初赛的日期,初赛地点在市内的一所大学的音乐厅中,上午是小学组和全年龄组,从下午一点开始则是初中组和高中组的比赛,和我同一名老师的任欣欣也同样会在下午参加初中组的比赛。
“嗯。”我四下环顾,“宁悦呢?”
“姐姐她学生会那边似乎有事,早上被会长打电话叫走了,不过她说她下午会尽量赶过去的。”
“哦。”我回应着,心中涌起的不知是何种感情。
虽然曾经参加过多次比赛,比这类比赛大得多的赛事也一点不少,但现在心中泛起的紧张感却是从未有过的。距离上一次参加比赛已经有四年之久,在这期间唯一仅有一次重新站在舞台上,还是联谊晚会上与他人进行的毫无紧张感的钢琴合奏。现在的比赛会场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曾经被我抛弃多年的陌生的地方。
从家门口搭乘公交车大约十几分钟到达地铁站,接着地铁二十分钟的车程便能够到达目的地。但在地铁上的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过这段距离能再长一些。我背靠在地铁车厢的连接处,试图用耳机音乐缓解我的紧张感,但地铁每前进一站,这份紧张感便随着心跳不断扩大,几乎占据了我的整个身体。
车内广播响起,温柔的女性声音报出下一站的站名,正是我要前往的比赛地点的所在地,广播的声音如同伸出的一道锁链,将我的整个身子拉紧。
即使马上就到了比赛现场,我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并不是担心失败,不如说对于自己练习状态和这种比赛残酷性十分了解的我早就可以预料到了这次比赛的结果,即便是这样,我还是选择参赛,心里并不是期望着其他参赛选手的失常发挥,而是无论如何,总有必须重新站在台上的那一刻。
电车准时的到达站点,车门随着嘈杂的人声缓缓打开。
走上站在,便能清楚地看见赛事主办方树立的接引牌,直通音乐厅的巴士就停在地铁出口附近。周围人群中同样有一同来的参赛选手和他们的家长们,我则如同游戏中跟随着僵尸潮的僵尸一般,被人群拥挤着来到了场地。
接着是验证身份,抽签,候场,整个过程中的我完全没有印象,大脑虽然没有记忆,但曾经的参赛经历已经让我身体产生了记忆,并代替我的思维完成了所有的操作。
我独自一人坐在候场室的角落,手中握着刚抽到的七号号码牌。周围是同样参加高中组比赛的选手,有人低着头轻声地哼着乐谱,同一个学校的选手们打闹在一起,在我前方两排处的女生压低声音打着电话。
孤立,陌生的情绪瞬间充满了我的心中。在这片无数钢琴学徒们梦寐以求的赛场,身为过路人的我显得格格不入。
陆续有选手被工作人员带离等待室,前往聚光灯下的比赛场地。为了不影响到其他选手,等待室中完全听不见舞台处的表演声音,这样我反而更加紧张。
“七号选手,请跟我来。”突然门口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
“是!”我站起身子,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衬衫外边的领带,在大致确认没有遗漏了以后,我跟在工作人员的身后走到了幕布后面。
在我前面的女生刚刚结束表演,,场下热烈的掌声响起,身穿白色礼服的她像一名晚宴上的公主,熟练地起身鞠躬。
“该你了。”工作人员对我说道。我深呼一口气,从幕布后面迈出脚步。
空旷的音乐厅舞台中间摆放着一座三角钢琴,聚光灯打在上面,让全场的目光同时汇聚于此。台下红绒的靠背椅第一排坐着比赛的各位评委,后面则是家长和来这里凑热闹的本校学生们,现在他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台上,更准确来说,是走上台的我的身上。
朝着台下深深鞠躬以后,我坐到了钢琴的前面。
开始的几节十分顺利,突击训练的肌肉记忆让我的手指灵巧地在钢琴键上翻飞。每一个音符如同排列整齐的士兵,在准确地位置登场。就是这样,哪怕没有办法融入情感,只要不出现差错,那么就还有希望。
就在这时,手不熟练地按到了一个错误的按键,本来和谐的曲子中泛起了一丝波纹。
没事,我安慰着自己。只是一点错误,评委可能不会注意到的,只要继续演奏,不会有太大影响的。我尝试着忘掉刚才的错误,专注于下面的曲子上
但它却似乎有生命一般,不断萦绕在我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击打着我紧张的神经。我的手开始僵硬,心跳不断加剧。镇定,要镇定。我不断地试图安慰着自己,如同机械般地按着面前的琴键。
终于,一个不和谐的音符从钢琴中发出,那是即使是外行人也能听出的一个错误。在我不断地尝试放空心情的时候,它如同一个恶魔,从我的指尖猛地敲击向了错误的琴键。
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比赛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