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分钟后。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车子掠过目瞪口呆的保安小哥,不偏不倚的停在了白线正中央。
即使是当年驾校练车有标记的时候,我也从来没能停出这样的车子来。
“我不行了……”
“小枫你慢点。”
从母亲的腿上扒拉而过,我按捺不住第一个冲出了车子。
比起高高的车门,我的腿并长不到哪儿去,结果就是因为太过着急脚下一个踉跄,我控制不住的跪倒在地,用双手撑着地面干呕。
谁说女司机都是马路杀手,我的舅妈显然就不在此列。
不论炉火纯青的断位飘移和变道超车,光是最后那一手20码高速倒车入库就已经是惊为天人了。
可是对于坐在后座正中央,前方没有座椅遮挡的我,这次旅途就好像第一视角观看了一场赛车比赛。
不敢闭上眼睛,也没有东西可以依靠,我如一颗浮萍随车摇摆着,还好中午没吃什么东西,不然在车里就吐掉了。
死都不会再坐她的车了,我在心里暗暗发誓。
“没事吧小枫。”母亲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用纸巾擦掉我嘴角的口水。
“我没事。”借着母亲的手臂,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不过舅妈的驾车水平也……太高了吧,她以前是做什么的。”
“一名优秀的救护车司机。”
“………”
明明是这样令人肃然起敬的职业,为什么我一点也敬重不起来,反而有些莫名的担忧。
夜眠天等人也逐渐从车里出来,她们的脸色都是铁青的。
和我们的状态完全不同,舅妈精神抖擞,油光满面,她从呆若木鸡的保安小哥手里拿了一张停车票、便招呼我们向酒店的方向走去。
如同丧尸一般,一行人浑浑噩噩的跟在了她后边一言不发。
母亲走在我的身旁扶着我,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酒瓶子。
是酒哎,好久没喝过了,上一次还是喝了千羽汐一些酒精饮料。想到这儿我不由舔了舔嘴唇。
“小枫可不能喝。”发现我的视线,母亲将酒瓶子藏到了背后,“先不说你还刚在恢复期,而且万一要是喝醉了……”
说到这儿母亲闭了嘴,嘴角抖了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喝醉了会怎么样啊?”我有些好奇。
我只知道妹妹喝醉酒是什么样子的,而自己的样子,从来就没有人和我说过。
“也不会怎么样……我只是怕你以后长大了,知道这些黑历史会承受不住。”
“什么黑历史啊?”我困惑的歪了歪头。
怎么老说些不明不白的话,我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总之一会不准喝酒不准吃海鲜,不准吃肉不准吃辣,不准……”
“等一下!那我还能吃什么啊!”
母亲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馒头、蔬菜、水果,就着白开水。”
“这也太寒酸了吧……”
“你要有作为病人的自觉。”
“你倒是有作为监护人的爱心啊!”
“噗。”母亲突然笑了出来,她手指提着酒瓶,手背捂着嘴,模样像个少女。
“小枫长大了,能说出这么有趣的话来了。”
“诶?”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老成了,刚才和母亲就好像两个同龄人在对话。
不行不行,人设不能崩啊。
我弱弱的缩起脑袋,佯装害羞的偏过头,“那个,其实是书上看的……”
“妈妈当然知道了。”
“诶?”
“小枫嘛,有多蠢妈妈还不了解吗?”
“……”
我没有说话,只是咬了咬牙,偷偷把手伸向母亲的手臂,准备来个突然袭击。
“小枫——”
我的小手才走了一半的路途,就被她淡定的抓住硬掰成拳头,轻松捏在手里前后甩了甩,完了还投来了嘲讽的目光。
“小枫真幼稚呢,这么大了还要撒娇牵手手。”
“放开我啦……”我不满的跺了跺脚,想把手抽出来。
可对于我的反抗,母亲只是微笑着,有意无意的瞄了瞄我的大腿。
“小枫今天穿的这么可爱,一定是很想和大家分享吧?”
“你……过分。”
我不禁捂紧了裙子,所有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亲妈,实锤了!
就这样被母亲硬拉着,我们到了酒店的大门口,虽然这很羞耻也很憋屈,可除了咽下这口气,我别无他法。
突然的,从我的身边却伸出一只枯木般的手。
“我没钱!不是……我没零钱。”看到对方的模样,我下意识的躲到母亲的身后,嘴里的话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眼前是个看外貌约莫六十岁的老大爷,秃着一个头顶没几根毛发还是白色的,满脸黑黝黝还挂满了皱纹,背后背着一个不知用途的小木棍,木棍上缠着几块破烂不堪的白布。
两眼浑浊,步履蹒跚,除了爆肝过度还扑街的小说作家以外,应该只能是个乞丐了,还是个疯乞丐。
母亲终于放开了我,她从兜里摸了摸,掏出几块钱硬币来。
可出乎我意料的,老大爷没有拿出饭碗一样的东西,反倒是咧开嘴,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像个老神棍。
“命中注定多灾多难的孩子啊,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命中……多难?
我愣愣呆在了原地,出于对老年人的尊敬回答了他。
“请……请讲。”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十多年了。”他苍老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