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就把衣服脱掉吧。”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不紧不慢地走了几步,坐到了床的一边,背对着伊恩,缓缓解开外套的绳结。
外套、衬衣,一层层地剥下,似揭开层层包装的礼盒,动作轻柔舒缓,直至最后的防线——
反手够到背部中上,摸到咬合的扣子,轻轻一别,沉甸甸的胸部没了支撑,重重坠了下来。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在裸/露的背部,纤细的汗毛也能瞧的一清二楚,肩胛骨随着白净的双臂举止而在皮下耸动着。
我将衣物放到一边,抱着外套挡在胸口,侧过头推了推眼镜,垂下眼皮瞄着他面不改色的脸。
“你竟然就在这儿看着,比我想象的更厚颜无耻呢。”
“你又没有让我出去。”
我没想与他逞一时口舌之快,真吵起来我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哈啊……”
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和他长久的相处,不习惯这个怪脾气可不行。
“快点开始吧,最好也快点结束。”
腾出一只手理了理为了脱掉衣服而弄乱的长发,自脖颈分成两束全部捋到了胸前。
“妮蒂娅要看吗,只要有两扇镜子的话——”
“不,我可不想知道自己身体里变成了什么样子,只求你不再胡乱把东西塞进去就好了。”
伊恩凑近,坐在我的身后,手中提着一箱工具包,将它打开时,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叫不上名字的奇异工具,不属于任何公制型号的扳手,头部形状怪异的螺丝刀,甚至还有手锯和小刀。
突然心头一紧。
“你没有骗我吧,绝对不会痛吗?”
“放心,这里面的神经已经完全切除了,就算被割伤你也感觉不到。”
“这怎么可能放心!”
今天是我与伊恩同居的第七十五天,就在今早他刚刚告诉我,我的身体状况已经彻底稳定了,因此监测体征的仪器也就不再需要,要把那个从身体里摘除的话,需要动一场不大不小的手术。
我的背部有几块凸出体表的金属接头,这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但我不知道的却是,那其实是数把钥匙的插口,中央的一把插入后,轻轻旋转,就能将背部的一整块人工皮肤柜门似的打开。
“锵啷——”
“吱嘎——”
他开始着手工作了。
想象中的黏腻声响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金属敲击刮擦的清脆之音。
自己究竟被改造到了何种程度,这里面已经没有血肉了吗。
伊恩的双手伸了进去,在里面不知捏着、拽着什么,他说的没错,机关义体并没有神经,自然也感受不到痛觉。
“围绕着中间的其余钥匙孔,是做什么用的?”
不知怎么想的,我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或许只是单纯的好奇。
伊恩的手微不可查地停了片刻,随即马上重新投入了工作。
他犹豫了,不是想转移我注意的办法,就是在编造谎言,虽然相处时间不算长,但我也逐渐地能浅薄地揣测他的心思。
咔咔哒哒、叮叮当当,偶尔还掺杂着单向齿轮转动时卡扣弹子噼啪的脆响。
“妮蒂娅想知道吗?”
“嗯。”
“让我看看……”
他似乎抓住了什么把手,拧了一下,我感到了明显的扭力。
“妮蒂娅的胸腔中除了心脏和肺部,已完全替换为人造脏器了,腹腔里则有三分之一的肠道,半个脾脏和部分肾脏,还有……”
“好了,快住口!”
我赶紧捂住了耳朵,我问的可不是这个,听到这种情报今晚不是又睡不着觉了吗!
啊啊啊,自爆按钮的心理阴影还没有完全消退呢,这个蠢货根本就是明知故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试图把这对我来说无异于恐怖故事的信息甩出脑子。
心情平复下来的时候,我已经不打算再问了。
虽然心里那么咒骂,但伊恩绝对不是什么蠢货,他故意回避的问题再问也问不出结果。
他有秘密瞒着我,这让我有些不愉快,但无论如何这条命都是那家伙给的,如果我我质问或是指责他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还能健康地呼吸着空气活着,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对一般人而言轻易能做到的事,对我来说分一分每一秒都值得庆幸和珍惜;或许是将幸福的标准放的太低,即使来到这个世界后几乎没遇见过什么好事,我依然未生出沮丧的情感。
“啪”
他的手一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被抽离。
“已经完成了。”
伊恩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柜子的门合上,钥匙转了几圈,直到三声证明彻底锁严的弹簧音响起。
我有种自己变成了保险柜的错觉。
重新一层一层地穿起衣服,伊恩仍是目不转睛也毫不避讳地盯着我的后背。
他没觉得不好意思,我都快被看的害羞起来了,这家伙果然完全没有作为人的常识,这种时候太过冷静对女孩子来说反而是严重的冒犯吧。
虽然我不是原装的女性,但现在心中也稍微升腾起了一股不满。
转过身,伊恩的手毫无预兆地扣在了我的头上。
“好孩子,好孩子。”
他敷衍地摩挲着我的头发,或者说是看似“敷衍”。
反复的几下,毫无温情的手法,力度和部位都完全一致,他绝对不是爱抚猫的好手。
“你啊…真的不会哄人呢。”
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是那句话,不习惯他的性格,将来可是要处处碰壁的,我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适应,可还是经常发生这种脱线的状况。
“妮蒂娅做的很好,我认为鼓励是必需的。”
他这么说到。
“没必要哦,今后不再受你监视了,我的感觉也好了许多。”
舒展了一下臂膀,提起长裙轻轻一跳,踩在了地板上。
莫名的轻松,心情也渐渐舒畅了。
“一会儿和我一起出去吧,妮蒂娅。”
他突然说到。
“做什么?”
“买些过秋的服装。”
“还不到那个时候吧,你到底想说什么,何必跟我拐弯抹角的。”
他不是一直都直言不讳的吗,这是怎么了。
“你的衣服,似乎变小了。”
“我穿着感觉还很合适呢。”
他托起下巴,视线集中在我身体的某个部位。
“我指的是更深一层的‘衣服’。”
“……”
我的额头暴起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