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离开了?”
伊恩从拐角的房门探出头来,用那双耷拉着的三白眼望向我。
“是的。”
“哼嗯……”
他打量着我的全身上下,像观察什么艺术品似的仔细琢磨了一番。
“我还以为会发生什么呢。”
“发生什么?”
“谁知道呢~”
被他糊弄过去了。
这家伙刚刚脑子里一定在想奇怪的东西。
我啧了啧舌,不做评价。
“那个是她送的礼物吗。”
“嗯。”
我拿起了盒子,里面装着礼物,闪烁着漆黑光泽的发卡,这个年代没有发达的塑料工业,所以这或许是上过漆的金属或是有机物。
稍微掰了掰,韧性十足,大概是牛骨之类的材质。
“那戴起来吧,我觉得这份饰品与你很搭。”
“不戴哟。”
我把它重新放进了盒子里。
“我才不适合戴这种东西。”
稍微叹了口气。
“发箍会把刘海向下压,原本在别人眼里就不好相处的我如果彻底把眼睛遮起来,伊恩是希望我再也交不到一个朋友吗”
他停下脚步,端详着我的脸,过了一会儿走近两步蹲在我的面前。
“干嘛呀。”
“既然压下头发显得不适合,那就不要用刘海遮着脸了。”
他拿起发箍,右手扶着我的额头,将发丝细细分开捋出一大部分向后顺去,这样我的前发密度登时下降了一半,已经是能看见眉毛的程度。
伊恩将发箍顺着梳理好的方向套了进去,将头发固定住,稍微退后了两步。
“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如他所说的做了。
“这样不就好多了,整个人看上去也清爽了不少。”
“……”
我不知事实如此还是这是他为了鼓励我多与人交流所说的谎话。
“是吗…”
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半天憋出两个字来,因为我仍然想回归原本的发型。
“当然,这么漂亮的脸遮住就太可惜了。”
讲什么呢这蠢货。
又突然开说说让我尴尬的话了,明明普通的交流就好,伊恩,不要奉承我,也不要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题,你是故意想看我难堪时的表情吗?
虽然心里有无数个不愿意,可我的确已经如他所料露出“难堪”的神色,或是说“害羞”更为合适。
大概也不是“如他所料”吧,我是知道的,比起他的意愿,我其实更多的成分是自作多情,虽然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但我心底深处还是明白的,只不过我就是偏执地喜欢将自己露出这样表情的理由归咎于伊恩的戏弄。
“有时间就带你去换个发型吧,妮蒂娅。”
他坐回了我对面的位置,继续着被伊芙打断的闲谈。
“姆……”
嗓子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吟,自己也不知是沮丧还是满意。
我变得越来越奇怪了,渐渐地连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或许是因为换掉了身体,导致思考与行动出现了偏差。
可我明明清楚,自己的一切言行举止都出自我本身的意愿。
伊恩将之前放在沙发边上的玻璃箱子提起来,他不拿出这个我都想问,这到底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今天的晚餐是海胆蒸蛋和芝士焗龙虾。”
“好贵!”
虽然说的话与手中的东西八竿子也打不着,我还是不由得发出惊叹,这食材也太奢侈,你不是个连苹果都要买打折的才开心的男人吗。
“这个家里不是一直都奉行节俭主义来着,怎么突然在饮食上奢靡起来了。”
“偶尔改善一下晚饭的质量也是家长的职责。”
他又来了,给自己套上个家长的高帽子然后侃侃而谈。
“说到这个,我才应该是惊讶的那个人。”伊恩将玻璃箱子向我这边推了推。
“这个国家没有食用海胆的习俗,那是从远东之地传来的食材,近几年也没有在内陆成为潮流,我还以为妮蒂娅听说要吃海胆会惊讶一下。”
我哪里知道这个,在我曾经生活过的世界里海胆就是能吃的东西。
“哈哈…”生硬地干笑了两声。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伊恩说能吃就猜那大概是能吃的东西吧~”
他狐疑地瞧了瞧我。
“算了,那不重要。”
他用手指尖点了点桌子。
“重要的是这个。”
他指着已经推到我面前的玻璃箱,里面的水仍因为刚才的移动而微微荡漾着。
“这是做什么的?”
“是你的‘作业’。”
“……”
我翻起眼睛瞄着对方。
“老师留的作业我都不会做。”
“那样的话,我就断了你的零用钱如何?”
还真是被他捏的死死的,一语击中软肋。
可恶…除了这家伙的施舍外一点金钱来源都没有,一定要快点找份自己闲暇也能做的来的打工好摆脱伊恩的经济制裁。
“就算你说这是我的任务,里面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没办法,只好接受,在那之前先搞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
“我的房间里有两台显微镜,暂时借妮蒂娅用了,我要你做的是‘观察日记’。”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在这个年代并没有倍数太高的显微镜,而且那都是造价高昂的精密仪器,他把我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借给我做什么。
“我要你观察的就是这个简易水族箱里的生命。”
伊恩看向了那边,原来这还是个水族箱吗。
“这里面有海胆的幼体,今天一同弄来的。”
“可我看不到。”
“所以才要你用显微镜来观察,海洋生物的卵和未成熟期以透明质感居多,这也是躲避天敌的手段之一。”
伊恩竖起一根手指。
“你要在它成长为有成熟个体的雏形前每日观察,写一本日记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