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所谓“山间旅馆”应该是旅店之类的地方,主要用来招揽游客的应该是周边的景点,但实际看到的时候我才明白并非如此。
那说是旅馆规模也未免有些大过头了,四层洋馆,通体的玫瑰红色,大庭院中的四季花卉已谢,但苍青的松柏也仍足够装点它的生机,与精致的铁艺装饰很是相配。
它的确如伊恩所说是坐落在半山腰上的,在庭院中放眼望去仍能看到其后绵延的山脊线,初冬已至,落叶林完全成了金色的一片,颜色正渐渐偏暗且向着衰败的棕黄去了,但再向后的山顶附近,大片的针叶林一如庭院中的一样,绿的浓郁而深沉,着实会让人生出节气变换的感叹,却并无萧瑟清冷的落寞。
卡洛琳仍未从晕眩中恢复过来,我扶着她与其余两人跟在伊恩身后踏入了前厅。
我本以为装潢与选址如此讲究的疗养院即使建在深山之中也该是人满为患的,倒不如说安宁清净的山中正是它的卖点之一,但实际住到这里之后我才发现诺达的厅堂之中除了我们以外就只有前台的招待而已。
而且那个侍者——
完全不像个好人。
对初次见面的人以貌取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我能肯定,任何人见到这家伙的时候心中浮现出的第一句话绝对就是如此。
个子比伊恩还高出一个头,身材魁梧,站的笔直,闪亮的光头之上生着凶神恶煞的三官,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的一双眼睛正被反着光的墨镜所遮蔽,因为看不到对方的视线,在威慑之余更给人两分不安。
不自觉地往伊恩的身后躲了躲,他倒并没任何不适应的表情,大踏步地过去了,我也只好紧随其后。
“我是三天之前在这儿预订房间的伊恩·斯托克,这里是证件。”
明明是前台的招待,那个男人看到有客人来却完全不作任何欢迎,伊恩开口后他才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对着。
是不擅长工作的新人吗,但那张脸无论如何也和“新人”挨不上边。
那就只是单纯的态度恶劣了吧,但生得这般模样又叫人不敢挑刺,那人看了伊恩的证件,确认了的确是本人后稍微点了点头。
“那么请随我来吧。”
声音浑厚的屋顶都在微微颤抖,耳腔中回荡着淡淡的余音。
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回头看了看玛利亚和威廉也在脸色发青地望着这边。
这绝对不是我们胆子小,而是因为从没见过这种没礼貌又长得像恶鬼似的招待而已。
我尽量往后靠着跟在他们身后,踏上二层的客房。
嗯…二层。
一般来说,旅店中都会尽量给客人安排更低的楼层,不仅服务生打扫更方便,客人也免得上下楼层的不便,看这儿冷清的样子不像有其它客人,为什么伊恩会订下二层的房间。
因为有这样的疑问,所以我小声地向他询问。
“那是因为一层已经被人预订了。”
并不是一楼的某间房,而是“一层”。
“看不到几个人,根本填不满一层的房间吧。”
“并不是被填满的,而是被同一个人买下了整层的房间。”
一个人买下整层…莫非是哪里来的暴发户吗。
“顺便问一下,一个房间一日的租金是多少?”
“大概是飞艇票价的两倍吧,即使对我来说也稍微有点奢侈呢。”
“呜呕呕呕呕——”
“啊啊啊卡洛琳不要吐在这里!”
她似乎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我赶忙抚起她的背又把她的脑袋昂起来,忙活了半天总算阻止了吐在走廊里的悲剧。
“呼……”
稍微抹了抹额头的汗,眼镜都滑下来了,顺便扶了一下。
怪不得看起来如此安逸舒适的疗养院却并没人入住,价格定的如此高昂一般人家完全负担不起,莫非就是靠宰伊恩这样的冤大头才得以生存,要是这样那将一整层都包下来的又是哪一位出手阔绰的老爷呢。
转过拐角,再前行十步,到了客房的门前。
“斯托克先生预定了两个房间,男性的客人请往这边。”
他伸出左手,让出左边的房间。
“女性的客人请往这边。”
同样地让出了右侧的房间。
“不得不提的一件事是,本店只有我一个人在打扫,所以请勿做一些出格的事,这一点在斯托克先生订下房间之前就已经强调过了,但还是要对各位再说明一次。”
男招待将腰挺得笔直,目光直直看向前方,尽管话是对近在咫尺的我们说的,但却好像不得不吼出来一样。
而且“出格的事”指的是什么,你不说明白我们怎么会知道啊,出格的事和打扫又有什么关系,再者说你的职责不就是清扫房间,为什么……
出格的事。
这四个字再一次从我的脑海中闪过。
某些惯性思维在脑海中交织在了一起,下一刹那我明白了它所代表的是何种含义。
难道他说的…是那种事。
莫非他怀疑我们是结伴来做那种事的……
搞什么,难道这双墨镜后边不知道有多吓人的眼睛看不出来我们只是单纯的来休养身心的而已吗,我们看起来像不正经的人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我根本也没想过会在旅途中发生点什么,仔细想想的话这一条强调也没什么过分的地方,为什么自己就是对这句话起了如此强烈的反应。
和伊恩与威廉道了别之后,女性的三人钻进了房间。
“呀哈~床好软~”
玛利亚把随身的包丢到一边,一头扎进了大床之上,其下柔软的垫子将身躯的三分之二没过,简直像粘稠的液体。
把卡洛琳扶到一边躺好,我也以同样脱力的姿势躺在了床上。
并不是因为玛利亚那样的活力过剩,而是因为如释重负。
本来应该是放松的旅途,为什么还是会觉得积攒了不少压力。
但玛利亚说的果然没错,这个床真的好软……
将眼镜摘下来放到一边,脸向下地扎到了棉花一般的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