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捱到了那两人离开,现在我正独自在温暖的水池中泡着。
舒适惬意,足够供给数十人同时洗浴的池子眼下就只有我一人而已,双臂搭在台沿之上,热水的氤氲模糊着视野,身体彻底放松,脑子也跟着渐渐变迷糊起来。
此刻的感觉是只要继续这样待下去不出一刻钟就会睡着,可四肢又仿佛粘在了水里一般不愿挪开,外表看上去纹丝不动,脑子里两边执念却正激烈地对抗着。
干脆舒服的睡在这里,还是穿好衣服回去?
这样的挣扎大多在早晨起床时才会出现,现在则是因为这儿实在难以割舍,比床的触感更要好上十倍,因此这种念头才会浮现,眉头微微皱起,眼睛却不愿意睁开。
反正睁不睁开都没差,镜片上挂着水珠,将看到的东西划分成一块又一块的歪扭碎片,但不能摘下来,那样的话更是寸步难行。
正因为闭着眼,其他的感官所接收的讯息才被放大,人是依赖视觉的动物,只要双眼是睁开的,嗅觉、听觉就会全部退居二线,而眼睛被遮蔽时,能听到的东西则基本占据了感官的主导。
因此,我听着热气蒸腾的声音、水珠滴落的声音、温水从铜狮子口中流出撞击水面的声音,这一切都是“寻常”的,是身处这个环境时,应该听能得见的,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一声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叮——”
清脆的余音,是某种细微到能够持续振动发出这种声响的金属敲击所产生。
我睁开眼,寻找着这声音的来源,左顾右盼也没有收获,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所以就再次阖上眼皮。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件就不能用“幻听”解释了。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砸到了我的额头,凭触感可以辨认是液体,睁眼瞧了瞧天花板,也没看清就迷糊地闭上,那大概是蒸发的水汽凝结到天花板上再滴落造成的吧。
我这么想着,刚刚放下心来,但随后又猛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之前我所见的天花板,似乎并不是完全的水平面。
一般来说浴池的天花板为了防止上述的现象,会将其做成带有一定角度的斜坡,这样水汽凝结成滴时就会顺着一侧的墙壁淌下,而不是掉落在使用者身上带给顾客糟糕的体验。
这一家的浴池自然也是同样的,这么豪华的旅馆怎么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将穹顶建造成不当的形态,可既然是这样,之前滴落在我身上的液体又是什么?
它还残留在我的脸上,手指轻轻抹了抹,稍微有点腻滑,不像纯粹的水——
我的脑中闪过曾经看过低成本恐怖片中的惯用桥段。
该不会……是血?
再仔细捏一捏,的确是有着一定浓度和粘度的液体,消除摩擦力的效果倒是不错。
不要啊,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
还没确认究竟是什么心里就已经开始了悲惨的哀嚎,自己只是想出来放松一下而已,这样也能撞见凶杀的现场吗。
万一真的是血怎么办,我该不该睁眼呢,要是我现在有所反应会不会被正潜伏在天花板里的凶手发现,可不做任何应对如果对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呢。
话说回来这样的情节也太超现实了,真实的生活中会有人这么做吗,会有匪徒能强壮到带着一个人上到天花板去再将尸体挂在上面吗?
妄想症在火力全开,十指不自觉地攥紧。
仔细想想——
仔细想想的话,更衣室离此处也不算太远,如果我以最快的速度起身跑过去,把衣服穿好,不,不对,干脆不要穿衣服了,直接跑出去的话逃脱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尊严的性命比起来我还是更惜命一点。
或者更保守一些等对方慢慢撤离,可对方什么时候撤离我完全没有把握,甚至说对方根本没有能力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离开,正等着我走开才好动身,如果我坚持不出去说不定才危险。
因此我决定有所动作。
迅速张开眼睛,准备要跑了!
——等等
由于自己是昂着头,因此第一时间抬起眼皮后立即瞧见了天花板上究竟是怎样的状况,与之前不同,眼下激升的肾上腺素让我看的无比清楚,只不过隔着雾气朦胧和沾了水的眼镜,传达至脑子的图像终究还是被模糊化了。
有个人,的确有个人在那里,不过根本没有什么尸体,对方看到我睁开眼后只是迅速地躲进了棚顶的夹层中马上离开,动作迅捷的像只老鼠,留下一个黑洞洞的正方缺口,那是通风的管道,不知那人是怎么进得来的。
不,比起这个,刚刚滴下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将剩下粘在脸上的液体全部擦干净,再一看双手完全没有红色的痕迹。
那是透明状的粘液,根本就不是什么血,自己莫非恐怖故事听太多了脑子也跟着腐朽了,为什么会有这种天方夜谭的想法。
既然凶手并不存在,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经通风管道悄无声息地潜伏进女性的浴池,什么都不做只是偷偷地看,如果是女性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进来。
可以肯定是男性了,而且大概的目的我也能猜到。
是为了偷窥。
虽然我作为原男性并不会为这种事像真正的女孩一样计较太多,但这种行为也的的确确触犯了我的底线。
这可是犯罪行为,而且就发生在我的眼皮底下,被偷窥的对象也同样是我,这不是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如果就这样被他带着残留在脑海——更进一步,万一对方留下了照片,无论是那边,让他带着这样的影像离开我绝不能允许。
也没心情继续下去,我跑到更衣室擦干净身体换好衣服,准备把这条讯息告诉大家做好迎敌的准备,此行有着三人的少女…姑且先把我算进去,反正自己已经成为了牺牲品,说不定另外的两人也会被盯上。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门外突然传出了一道刺耳的尖叫。
我能辨认出那是歇斯底里的卡洛琳在扯着嗓子喊,莫非她那边…也遭到袭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