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这种事与您无关吧。”
……
“哎,是的。”
阿吽跟在艾尔瓦的身后,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时值黄昏,林间阴翳渐渐遮蔽了道路的一旁,迫不及待地向另一侧簇拥着,迟暮的阳光只剩一条窄窄的线,勾勒出树冠的形状。
白月已悄然现身,马上就要入冬了,此刻微风中的寒意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缓加重。旅馆周围并无大路,只有四通八达的小道可走,两人一组分为了三拨,他们正寻找着玛利亚的踪迹。
“那您为什么要参与进来,此次的出行是那一位的格外开恩,万一有什么意外该如何是好。”
“如果我有意外,那就是你的失职吧。”
“……”
艾尔瓦巧妙地抛出了这句话让对方无话可说,身为仆人的立场不能违抗她的命令,但自己受了伤她又不得不承担责任。
这是任性的耍诈,但考虑到她的年纪也并非不能原谅。
话题无法继续,于是阿吽换了个问法。
“那至少告诉我您为什么要插手。”
“那还用问吗,只是因为有趣而已。”
有趣。
阿吽小姐听到这两个字虽一时间弄不明白,但仔细想想也并非不通情理。
艾尔瓦自幼就几乎没出过远门,外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新鲜的,但大小姐只是不谙世事而已,可并不傻,她明知道这样的行动对计划并无帮助。
“别再绕圈子了,请直接告诉我吧。”
阿吽决定问到最后,自己必须弄清楚她在想些什么,此次的行动事关长远。
自家的大小姐是全世界的宠儿,但同时也背负着全世界的诅咒,所有的巧合、所有的意外都会毫不“意外”地指向坏的结果,因此自己能做到的就是尽量避免一切不可预测的状况,让一切事都向着完全稳妥的方向发展。
“要说世上还有谁您能信任恐怕也只有我了。”
这话触动了艾尔瓦的心弦。
她说的没错,自己是笼中的金丝雀,阿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可她也不过是看管金丝雀的奴隶,如果得罪了那一位的话——
无法说出“后果不堪设想”的话,因为后果是确定的,从一生出来就明白了自己的宿命,也清楚背叛他是怎样的下场。
所以没没必要瞒着对方,自己所承受的压力无时无刻不濒临极限,如渴血的狼,始终潜伏在暗处等待着噬咬血肉。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她罢了。”
艾尔瓦稍微垂下头。
“因为愧疚,所以答应了她的请求。”
那位名字叫妮蒂娅的少女焦急地恳求自己,希望帮忙寻找另一人的下落,虽然这是意料之外的状况,但无法对此置之不理。
“也就是说,您在同情她吗?”
“并不是同情,而是内疚,我们要做的事更加过分。”
“‘内疚’是不允许的,大小姐。”
阿吽如是说到,稍微放慢了步伐。
“您是富有同情心的人,这是好事,但至少这一次无论是‘同情’还是‘内疚’都不被允许,为了您的幸福必须要牺牲谁的话,那就将我与她一同牺牲好了,恶人有我一个就足够。”
“……”
艾尔瓦觉得无法理解。
这样做是错误的吗。
“我们要做的是坏事吗,无力与问题的根源对抗,因此只能牺牲他人保全自己,这能称为‘恶事’吗?”
从没有人教导她如何为人处世,也从没人告诉她什么是善什么是恶的艾尔瓦如今开始困惑了,她要争取自己的幸福,可在这途中必须要有某人成为自己的垫脚石,这样的举措究竟该如何定性,阿吽告诉自己对此不必介怀,但为什么就是会觉得不舒服呢。
而且不是一般的难过,而是心里乱糟糟的,像有千万针扎着的感觉,若能自由就要终生忍受这样的痛楚,那这份自由不是也失去了意义。
阿吽没有回答,大小姐突然将这样的问题抛给自己,她也不知道该怎样把苦涩的答案告知对方。
大小姐如果能平凡地像普通女孩一样长大,也就不必承受这份痛苦了吧。
但这还不是无法挽回的。
没错,只要从现在起能完全按照自己所构想的计划一步步实现,她还有机会能过上正常的生活,父母尚且没权利决定孩子的命运,更何况连父母都称不上,连养育之恩都不能给全的那一位。
但艾尔瓦的法与她完全不同。
艾尔瓦虽不熟悉人情世故运作的方式,但她很明白自己将要做的是极端过分之事,是不能被原谅的“罪大恶极”。
但自己已经无法忍耐,勉强度过十余载春秋的她已不堪忍受呼吸都失去自由的度日如年,她不得不将这样的日子与良知放在天平上称量,最终的结果则是未来的分量更重。
她向阿吽寻求答案无非是想借此途径将罪恶感转移掉罢了,她在心底对自己的卑鄙感到绝望,有某种东西在胸腔内灼烧着,像燎原的烈火将要把她的心焚尽。
是谁虐待着自己,自己又在向谁索要代价呢。
世界是这样运作的吗,每个人都只能从别人那里掠夺,其他人再向更弱势的人掠夺,逐级消减下去,不遵从这样的规则就活不下去吗。
纵使生活在断绝人迹的高塔之巅,终究也摆脱不了命运的轮回。
天已渐渐黑了,二人已经走了太远,比起寻找她们似乎将重心更多地放在了谈话上。
“如我所说,大小姐,不必内疚,请和我回去吧。”
阿吽发出了这样的请求。
艾尔瓦停下了脚步。
沉默片刻,她轻轻应了一声。
“嗯…”
虽矛盾着、犹豫着,但最终还是要做出决断,而她的决定是——
停下思考,贯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