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跑吗……
尽管体力比不过这看不起人的自大鬼,但只在分秒间胜负见分晓我有把握让他吃点苦头。
只刺到一下也好。
“那么——我要开始了。”
事不宜迟,摆出基础姿态,重心压低。
“嗯。”
伊恩应了一声以示回应,稍点了点头,不过却是背对着我的。
直说背对似乎难以描述那谜一般的姿态,更贴切的描述,他是以屁股冲着我,而上半身前倾,双手做出挥臂的动作,两腿分开一定距离。
这是要做什么。
更准确的说,不是对他的目的产生了疑惑,而是这动作与之前的对话完全挂不上钩,他答应不会超过十步的距离,但无论怎样看这都是要高速奔跑的姿态。
短距离冲刺吗,可十步之内能做到何种程度,还是说打算不顾刚刚的约定再次耍我一通。
虽然我觉得那不太可能就是了,只不过眼下二人的姿态看起来就像我打算戳他的屁股一样,被旁人见到百分百会被误会,绝对解释不清。
所以还是赶快结束这他这稍微有点恶心的姿势比较好。
“这次是认真的,我真的要上咯?”
“随时都可以。”
以这种模样说“随时都可以”,想歪也不能怪我吧。
结束了莫名的妄想甩了甩脑袋,集中到眼下的目的上。
右脚蹬地向前跨步,瞄准肋下的弱点,再次以直线突击——
当然了,看到伊恩之前的姿势我就有了准备,他又要开始奔跑,不过对方承诺过不会超过十步,也就是说一旦过了这个距离就可以判定为伊恩在耍赖,不仅是我的胜利而且还能稍微挽回一点面子。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将胜利的条件建立在了我赢不了的前提上。
……六、七、八、久、十——
正如我所想,他踏出第十步的时候不再逃窜,即使想逃前面也没了去路,正当我以为他要开始认真应对之时,这家伙又一次让我对无耻二字该怎么写有了新的认识。
伊恩突然转身,将手里的木棍顺势甩出,不偏不倚,正中我的脑门。
“呀!”
突然受到的伤害教我猝不及防,而且对较小的面积释以成年男性的力气抛出,疼痛度绝不是轻描淡写的皱皱眉就能了事。
“呜啊~~”
无心继续了,立即蹲下来捂住额头,即使有较厚的前发阻隔,但以手轻轻触碰也能感知那个部位肿起来了。
好疼。
毫不夸张,那一瞬间我几乎眼冒金星,木棍飞来的速度加上我向前奔跑的速度给了它极大的冲击力,硬要说就像起床后迷迷糊糊地去厕所结果猛撞到了额角。
“你要干嘛!”
我抬起头冲着伊恩大吼。
我曾说过自己几乎不会生气,但这毫无逻辑也毫无缘由的身体伤害使我开始恼怒。
不过也并不完全是因为这单纯的一个原因,如果对方是陌生人我或许会和颜悦色地询问理由,但既然是伊恩这样和我亲近到一定程度的人,自己只要稍微有点情绪就绝不会掩饰。
换言之,要是在家人面前也要按捺情绪戴上伪装的面具,那就太悲惨了。
“先别生气。”
在我揉脑袋之时他摆着那张无表情的面孔过来,弯腰向我伸出手。
犹豫片刻,我在思量要不要这么简单就原谅他。
首先,对方还没有任何想要道歉的表示,当然我也不会胡搅蛮缠地拽着他的袖子非要他道歉不可,毕竟说到头这也不过是关系亲密的人之间开的玩笑,态度太较真就不太好。
但另一方面,如果在自己的确感到不快后不出五秒就白痴一样立即开开心心地傻笑着原谅他,会显得这边是个很好糊弄的女人。
当然,我绝不希望自己在他心里留下那样的固有印象,否则今后他对我的轻蔑绝对会变本加厉,而且也不会顾虑我的感受。
但我也清楚以上都是自己的被害妄想而已。
不过实际…嗯…我好像的确已经不生气了。
为什么,真是奇怪。
身为女性后脾气好了很多,原本就是草食系的我如今已经成了被怎样对待都不会发火的个性。又或者与性别无关,曾经与人断绝交往的我几乎没什么被惹恼的机会,因此对自己的底线始终没有清晰的认识,现在终于确认了而已。
但可以肯定的是,雄性荷尔蒙确实容易使人暴躁,这是生理常识;不过当然,成熟且明事理的男性也能学会掌握自己的脾气,毕竟人类不是只被本能控制的简单生物。
迟疑片刻,我还是决定拉着他的手站起来。
“先别生气妮蒂娅,好好想想,如果刚刚我们用的是真正的剑的话你现在已经没命了。”
“……”
虽不甘心但也无话可说,琢磨片刻后终于寻到了他话中的一处漏洞。
“你不是说这是剑术大师的招数吗,哪里的杂牌大师会用这种卑鄙下流的剑术。”
“这的确是大师的技术,而且也是货真价实的保命手段,不要说什么‘卑鄙’,对妮蒂娅而言不得不用剑的时刻都是性命攸关的时分,哪里还顾得上品格与尊严,能活下去是最重要的。”
伊恩捡起了地上的两根棍子,将其中一个递到我手中,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伊恩口中说出的话。
保命手段我还勉强接受,但对技术二字保留怀疑。
“具体来说,是哪位大师呢?”
“米夏尔·亨特,却有其名,确有其人,也确有其书,我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
伊恩从不说谎。
这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既然名字都给出来了,或许十七世纪前真的有这么一位不靠谱的剑术名家吧。
“还要继续吗?”
伊恩说到。
我连忙摇头。
“这一次我不会逃跑,双脚更不会挪开一步,正式面对面的较量如何?”
经过整整一分钟的权衡利弊,我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而当我正式面对伊恩认真的眼神时,又开始懊悔自己的草率与愚蠢。
我想的是,就这样让这一天的训练结束自己是不是太没有面子了,让伊恩耍了两次而自己一局也没有扳回,今后要如何在他面前抬得起头,大概是之前那家伙发蠢的举止给了我认真对待或许能胜过他的错觉,脑袋一热就答应下来,但仔细想想,伊恩认真起来我有可能是他的对手吗。
刚刚对方根本没端起态度,说白了不过是过家家似的玩闹,他要是拿出真本事应对恐怕我一回合都难以坚持,本来性别差异导致力量就有很大差距,既然如此就要试图从技术层面弥补,而显然,我的剑术比体力更弱,一次实战都没经历过的、名副其实的杂鱼级别。
“准备好了吗?”
伊恩问到。
怎么可能准备好,至少也要等一百年后才能准备好吧。
说罢,伊恩的左手就向腰后摸了过去。
一般刺剑较量中,或许会以另一手持匕首来辅助战斗,伊恩曾提过这一点,而对于我他的评价则是在右手持剑的动作都不能熟练的情况下分心只会适得其反。
而瞧他如今的态势,莫非是真的要全力以赴吗。
“咕啾…”
吞下了口水。
今天似乎不仅要丢脸,身体的痛苦看来也难以避免了,不禁为自己之前的鲁莽感到后悔;但从另一方面考虑,伊恩平时表现的似乎还像个有修养的绅士,应该不会对女性下太重的手吧。
在深知自己必败无疑的前提下,我把赌注全压在敌人的怜悯上,如果对方不是伊恩而是真正心怀恶意者,绝对在劫难逃。
想到此处,我又不由得忘了自己的无谋而庆幸起幸好对方是个温柔的人。
又或者…一点也不温柔。
要说为什么,就是因为当我提剑刺去之时,伊恩不做招架,而是站在原地冷静地将从腰后掏出的东西前伸,动作不紧不慢,但当我瞧清了它的正体之时则一动都不敢动,当场丢掉了棍子举起双手。
这还是在我知道对方是绝不会伤害我的人的前提下。
那是把枪,尽管不知道上没上弹,而且只是燧发枪而已,但在如此短的距离要我的命简直轻而易举。
“最后一点,妮蒂娅,如今哪还有人会在性命攸关的时刻用冷兵器搏斗。”
他平淡地说到,而在我看来那语气中充满了无赖的恶意。
“时代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