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过来了,妮蒂娅·斯托克今日也安逸地从睡梦中醒来。
但…
安逸只限于意识清醒之前。
而在已经认清现状的当下,自己深深地陷入了恐慌之中。
我在哪里?
眼前的情形是怎么回事?
这一夜间发生了什么?
我正卧在极奢华的大床上坐起身,穿着柔顺似婴儿肌肤的丝绸睡衣,处在巨大的、宽敞明亮的、卢浮宫一般的洛可可风格卧室内。
完全弄不清楚状况。
还在做梦吗,可现在这清晰的认知和直觉应当已经清醒过来了吧。
掀开被子,双脚刚刚沾到鞋,一伙儿女仆打扮的家伙便蜂拥而入。
“抱、抱歉、王女殿下,请您宽恕我们的无礼……”
三人惶恐不安地下跪道歉,还称呼我为“王女殿下”。
“今日迟到是有缘由的,请……”
“那种事等会儿再说——”
因为想向她们问点事情便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谁知我一出口这些人竟突然一言不发。
以为只是突发的冷场,还为此等待了半晌,可她们始终保持着头颅低垂的卑微模样。
搞什么……
“这里是哪儿?”
总之,无论对方态度如何,我想先问一些当下最迫切需要知道的事。
“……”
女孩们肩膀颤抖着,不敢作声,只是将头埋的更深。
“请问这里——”
站起来向前欠身,试图拉近与她们的距离,但距我最近的女孩竟被吓得匍匐着连连后退。
“为什么不说话呢?”
我见状也不好继续了,只能坐回床边瞧着这些人。
可等待十秒余,仍无人应声。
“你们怎么回事呀,都是哑巴吗……”
这并非怒斥,只是无可奈何的小声嘀咕,可即便如此也引起了侍女们的一阵惊惶,仿佛不做些反应就是对我的失礼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原因肯开口。
“请您息怒,我们并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因为……”
“没关系啦,怎样都好,我原谅你们就行了吧。”
听我这样说,那三个女孩如蒙大赦般地放松了紧弓着的背,长长地吐一口气,但仍不敢抬头看我。
“但相对的,你们要回答我的问题。”
“是、是!”
为首的人应声。
“首先,这里到底是哪里?”
“……”
听我这样问,她们又不敢吭声了。
怎么又陷入了这般尴尬的境地,想找个能说话的人就这么难吗。
“不要再为难她们了,妮蒂娅殿下,就看在我的份上饶过她们如何?”
门口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抬头望去,却发现那竟然是——
“艾达?”
终于见到认识的人了,总算心安三分,喜出望外地呼唤她的名字。
不过……
嗯…但艾达似乎也有哪里与往日不同。
身上穿着的仍是女仆制服,可并非平日里朴素方便的款式,而是增加了更多无用的饰物,不利于清扫家务,美观度倒是直线上升。
“艾达、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睡糊涂了吗,妮蒂娅殿下,这儿是王城内哦,您正睡在自己的大床上呢。”
“王城……什么地方的王城?”
“……当然是鸢尾之国的王城了。”
她稍歪着脑袋答到,似乎对我的疑问满怀不解。
“总之——”
她走到我的身边,搀扶起还是理不清现状的我,在耳边轻声细语:
“请先梳妆吧,妮蒂娅殿下,今日要与国王和王妃殿下共进早餐。”
无所适从的我被像提线木偶似的带到了梳妆台前,目光呆滞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依然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但似乎变得并不土气了,而且最为关键的是,我的眼镜哪里去了?
“眼镜……”
默默念叨着,双手摸着耳际与鼻梁,明明没戴矫正视力的用具,我却能清晰地看见周遭的一切,一夜之间就能治好的高度近视,有谁听说过这种事吗。
“什么?”
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声音,艾达在一旁询问。
我摇了摇头。
“不,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又一次的“异常”。
一定是这样。
我大概明白了,关于我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这是再一次遭遇了怪异的现象吧。
惊慌也无济于事,尽管是超脱常理之物,也总有规律和原则可循,目前看来那似乎并非能迅速造成伤害的类型。
经历过、目睹过太多不寻常的诞生与消亡,自己对于奇怪状况的接受度已经提高到相当的层级,恐怕现在的妮蒂娅已经没什么无法坦然面对了吧。
长长吐了一口气。
一边这么想着,三位侍女绕在身边开始梳理我的头发。
目前还搞不清楚幕后之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自己大概是像木偶剧中的傀儡一样被套入了某种角色扮演中,当下也只有先暂且接受设定,随遇而安了。
被众人所服侍这还是头一遭,尽管脑子里从未有过欺压他人的想法,但贵族般的生活就摆在那里也无法抗拒不是吗。
她们的技巧都很熟练,只是一直瑟缩,仿佛自己是洪水猛兽。
即使面对“王女殿下”的角色,也没必要怕到如此地步,什么错都没犯,暴君也不会到处没事找事。
正当我这么想着,一阵刺痛突然从头皮传来。
“呀啊、”
大概是被扯掉了几根头发吧,真不小心。
见我有了反应,那位侍女立即跪伏在地。
“抱、抱歉、妮蒂娅殿下,我不是有意的……”
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慌失措。
你们这些家伙,就这么喜欢下跪吗,艾达也是女仆,还不是好好地站在我身边,态度也跟平常一样冷淡又严厉,你们最好和她学学哦。
“您要施以惩罚吗,妮蒂娅殿下。”
艾达如是问到。
“没关——”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从刚刚其他人的反应来看,这边“王女殿下”的角色似乎并不是突然出现的设定,而是在我成为这个角色之前就已经有此人的存在,那么为了不使他们疑心,自己是否应该顺应角色的定位,做些符合王女风格的事呢。
毕竟现在幕后创造这一切的人,他的目的我一无所知,在更了解情况前最好先保持现状。
“那就惩罚吧,按平日里做的就好。”
“我明白了。”
她随即拍了拍手,房门外立即走进了两名卫兵。
等一下,还是真的卫兵。
身着板甲,腰挎长剑或手执长矛的士兵,此前只在奇幻风格的作品里见到过,这不属于骑士的贵族阶级,更不属于平民的、完全不存在的虚构阶层,中世纪哪里的国家会给民兵派发如此精良的装备。
惊讶之余更多的则是疑问,只是小作惩戒干嘛兴师动众,我还以为只是扣罚薪水而已呢。
而即将被执行惩罚的少女则开始脸色铁青,被卫兵架起似乎是想大哭大闹,但又怕招来更可怕的惩罚,因此眼中的绝望快要满溢而出。
“姑且问一下,从前的我会怎样处理这种状况?”
“因为是右手不听使唤弄断了您的秀发,因此要斩掉右手。”
“什——?!”
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又怕惊叹脱口而出,因此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快点放开她,不再追究了,原谅她就好了吧!”
脑子有问题吗,这位过去的妮蒂娅、过去的王女大人,竟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致人伤残,究竟是哪里来的暴君啊。
望着那位刚刚获得赦免的孩子感激涕零的模样,我心里想着,难怪之前她们之前会怕成那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