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特·罗丹,在这个世界中的设定为“镇守边关的将军之子”。
年纪轻轻便随父征战,立下赫赫战功,而今则是第一次随军还乡,受到王城上下的礼待。
将戍守边境的军队调回,理由不用想都知道,自然是因义军四起王城告急的缘故,虽然还没有兵临城下的紧迫,但为王者还算有所前瞻地集中了兵力,毕竟并非边关告急,而是国中内乱,边防只得冒着被趁虚而入的危险稍稍放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在我看也只是垂死挣扎罢了,完全不能消解心中的不安,何况自古至今被逼至固守都城的王朝有几个能幸免于难,都不过负隅顽抗罢了,那位老迈的王果真有眼光的话就不该任由自己的家族将国家玩弄至如斯地步。
甚至自己现在也不得不背这个暴虐王女的黑锅。
那么回归正题,如我所说,这一次他第一次来到王城,那理所当然,这小子也从未见过我,对我完全不了解,对这位妮蒂娅殿下的印象只停留在各种不良的传闻之中,自己所谓“未婚妻”的身份也只是政治联姻的产物,为了稳定兵权在握又远离朝堂的将军大人罢了。
所以,也不难解释他对我这不屑一顾的态度和敷衍至极的礼仪。
待客厅中只有我与他二人,那个书没有读多少,在我的过往印象中完全只是热血上头穷小子的罗丹同学,竟然也能摆出这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但作为少年与少女邂逅的场景,是否显得太过生硬呢。
“呀……你、你好…”
不对!
话刚一出口就恨不得赏自己一巴掌。
怎么能说“你好”呢,既然身为王女,又是正式的会面,那就应该像模像样地学着人家说个“贵安”什么的,而且前面还加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语气词,甚至吃了螺丝,傻气和土气都快实质化了。
对这种过于正式的场合有点难以应对,尽管面对的是在我印象中开朗又热情的罗丹同学,但现在的气质也已完全不同。
“……”
对方对我侧目而视,随即视线又转向了正前方。
这冷淡的态度,果然是讨厌我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要是我听说了自己将来共度余生的对象是个残暴任性又无法无天的家伙也一定开心不起来。
可如果自己真是那样的角色也就罢了,但现在分明是在给那个与我姓名长相都相同的家伙顶罪。
本来计划和罗丹同学好好相处,至少也要做到能说上话的程度,毕竟弗洛伊德给出的条件是“两个世界所共通的人物死亡,或是找出真正的结局”,既然他这样讲了,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性命攸关的状况也说不定,因此我希望能尽量笼络起散落在这个世界的、我所认识的人们,万一有意外状况也好一同应对。
但眼下这情形困难重重,至少一开始的好感度也应该是零才对,结果登场便是负数,这就是困难模式开局吗。
“远道而来辛苦了…”
一直是我这边在主动开口,他连声都不应。
“未、未、未……”
咬着牙用力也说不出来。
我未来的夫婿大人,这几个字说不出来。
两辈子加起来连恋爱都没谈过的我,突然有了要结婚的对象?这怎么可能坦然面对。
因此像坏掉的复读机似的念了几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作罢。
尴尬到了极点。
就算对我的印象不好,至少出于对女性的关心也给我把话接下去或者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如此沉重的气氛你就打算叫我一人承担吗。
屁股下面有刺似的坐立不安,对方始终不吭声话题要怎样继续。
“高墙内锦衣玉食的日子一定相当安逸吧,妮蒂娅殿下,看您这丰腴的模样就知道了。”
丰腴?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那怎么看都不像形容少女的词汇吧。
不说则已,一开口就出言不逊。
那当然是冷嘲热讽,这我还听得出来,这对沉重的负担似乎不满足于在日常的生活中为我带来不便,如今甚至成为了可以笑话的把柄。
“承您谬赞……”
不想让他的谩骂得逞,因此自己选择了装傻。
这边什么都听不懂哦~
如是欺骗着自己。
因他那嚣张的态度不知不觉间也跟着较上劲,完全忘记了本来的目的是与对方交好。
“……”
罗丹同学、不、是罗丹卿微不可查地轻哼一声。
王城的禁卫军因疏于训练而疲软,自己的家族又兵权在握,因此对王室的态度也肆无忌惮。
“您昨日的日程如何?”
听不出他的用意。
一般来说会初次见面有问昨日如何的吗,今后有约的话也该问日后的日程。
“昨天没什么要紧事,所以在寝宫内待了一天。”
“具体来说,您做了些什么。”
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但至少开始对话总归是好事,因此我决定顺着话题继续。
“早晨沐浴用餐,午后享用了下午茶,下午读了书,晚上则按时就寝。”
“也就是说一整天都坦然地享受着王族特有的清闲吧。”
话中带刺,只是没明白地将“无所事事”这几个字说出来而已。
但令我无言以对的是,他讲的也的确是事实,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的自己昨日浪费了一整天的生命,战战兢兢地享用着不被伊恩和艾达限制的王室甜点,在那之后又背负着摄入过多热量的负罪感入梦。
“所以您有时间的话,不如去王城下逛上一逛如何?”
他如是提议。
“这是约会的邀请吗?”
“请您恕我公务繁忙,这只是提议,而非邀请。”
“那里有什么值得看的吗?”
“您到了之后自然就会明白。”
罗丹如是回应,随即起身,明明屋内洁净如新,他却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在下这就回去了,与您会面十分愉快。”
怎么可能“十分愉快”,我看你是想走的不得了吧。
但这种话也只能想想而已,实际上依然得微笑着起身相迎。
“那我送送您如何——哇啊!”
因穿着徒有华丽却极为拘束的礼服,束腰又使我始终提着气难以掌握平衡感,再加上这根本就是第二次接触高跟鞋的双脚,我知道自己迟早会摔上一跤。
但没想到竟会发生在这样的场合下,左脚的鞋子踩到了裙摆,右脚又绊到了左脚,以相当蠢的姿势摔倒在了地面上。
而更可气的则是,罗丹卿完全没有想扶我一把的意思,而是昂首挺胸地坦然走了出去,甚至还在关上房门前故意笑话我似的说上一句“期待与您的下次会面”。
空荡荡的大厅内只剩下四肢与面孔同时着地的自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我默默地爬起来,扶着圆桌的腿坐在椅子上,面色憋的通红。
“伊恩——伊恩——”
突然开始大喊,我知道他一定等候在屋外的附近。
“啪!”
“啪!”
恼羞成怒地徒然敲了两下桌子,结果痛的只有自己的手。
“怎么了,妮蒂娅殿下。”
片刻之后,伊恩关切地推门而入。
“我再也不要见那家伙了!”
虽然只是气话,但也必须要说,不然这不知如何安放的恼怒便无法发泄。
“还有,准备明天的出行,我要去王城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