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丹的态度骤然转变,实在太快了,猝不及防。
上一秒还断然拒绝,突然就欣然接受我的请求,是想通了什么,或是意识到了什么吗?
此世的罗丹卿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
这是异常。
而如果说异常是由什么导致的,恐怕就是三十秒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轻度地震吧。又或者是地震后他的剧烈头痛,二者相伴发生实在太巧,要说没点什么关系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可眼下的自己没办法管这件事,我关心的事只有一件,即保住自己和重要之人的性命,仅此一件就足以令我焦头烂额,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分心。
“罗、罗丹殿下!”
突然,一名卫兵推开房间的大门,神色慌张地叫喊。
不管怎么说这儿也是将军的府邸,怎能这般失礼大吼,瞧他那惊慌失措的模样,莫非发生了天大的事?
“怎么了,说。”
罗丹皱起眉头。
“叛军开始攻城了,比预想中早很多,计划是否要改变?!”
开始攻城……
我瞧向窗外,看了眼当下的太阳。
还未升到当空,怎么会?
事件又改变了吗?
要说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惊慌,那是因为此刻与上次经验中叛军开始攻城的时间相差不少,大约有五小时的时差。
“一切不变,继续行事。”
罗丹如是说到,卫兵得令后迅速跑了出去。
莫非如弗洛伊德所言,一些微小的改变,最终会演化为庞大的变动?
可时间过去了一天不到,究竟是哪一步导致了如今局面。
何况…就算是改变,也显然没朝着好的方向。
“妮蒂娅殿下,请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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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正带着妮蒂娅向王城西南角走去。
彼处的民居中早被清空,潜藏着今后用以里外合击之用的一支精锐,如果只是分出十几个人护送她离开王城还做得到的。
由于叛军的动作比预想中更快,所以自己本应迅速出城,静待他们将王城攻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然而就在刚刚,大概一刻钟前发生的事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也正是这改变,自己才做出了亲自送妮蒂娅离开的打算,只为了和她多相处一时半会儿而已。
“改变”……确切来说,指的是在轻微地震后突然袭来的剧烈头痛,以及在那后涌入脑中的离奇想法。
不过——
“想法”?
那真的能被认为是“想法”吗?
虽然自己的确有着“应该相信眼前之人的话”这种一闪而过的念头,并莫名地突然对妮蒂娅殿下有了极大的好感,因此比起这种模糊的概念,应更偏向“回忆”的感觉。
模糊的、片面的、迷离的回忆。
啊,没错,应当是回忆。
各类一闪而过的场景,相片般在眼前张张放映,容量庞大的信息涌入脑内——
伴随着剧烈的头痛,我有了种奇怪的想法。
自己应当是生活在一个富足年代的家伙,过着放任自流的日子,在充斥黄铜与蒸汽的城市生活,并喜欢着一个名字叫“妮蒂娅”的女孩。
没错,与妮蒂娅殿下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都如出一辙的女性,自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
可是、不、不对,不是想法,而是事实,那亲身经历过的实感绝对幻觉所能捏造,自己应的确有着这样经历。
可此世自己的身世也非常清楚,自五岁后无论去了何处,每一年的场景都历历在目,甚至清晰的不像儿时回忆,既然如此,那恍然闯入脑内的想法又该怎样说明。
真是天方夜谭。
但…
又或许并非无法解释。
按妮蒂娅殿下刚刚的话来看就说得通了吧,尽管难以置信,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我不清楚,不知该相信自己的判断还是铁打的事实,莫非真如妮蒂娅殿下所言,自己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住民,而今生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幻影吗?
“请您相信我。”
她如是说,我观察着那双清澈的眼眸。
焦急、绝望、无奈、悲伤,种种情绪显露无疑,妮蒂娅殿下不是擅长掩藏情绪的人,而我没有从中瞧出欺瞒。
她没有骗我,无论是自己得出的结论或是回忆所指向的事实均是如此。
现在城中一片大乱,灾民四散奔逃,城外杀声阵阵,尽管早有准备,那份准备也只是为我自己一人而已,身边带着妮蒂娅殿下时却突然觉得有些茫然无措。
只有零星几个平民收拾起行李背着匆忙从我身边跑过,大街上原本就脏乱不堪,现在则彻底成为一片狼藉,往日地皮紧张、摩肩接踵的贫民窟变成了冷清的鬼城。
妮蒂娅或许是被这情形吓到了,稍靠向这边一点,右手轻轻拽住了我衬衣的下摆。
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完全无法与传闻中那个跋扈的王女殿下联系在一起。
绕过两个十字路口,拐进小巷中。
“大概就是这里了,请您在这儿等候。”
我如是说着,敲了敲民居的门。
“我和护卫罗丹与女仆艾达约好在宅邸后门汇合,待会儿请先到那里去,出城也是顺路。”
妮蒂娅殿下如是说道。
“我明白了。”
此时,室内有人开了门。
卫兵探出头来,左右环顾一周。
“罗丹殿下,您打算留守城内吗?”
“不,是有了新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