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丹走在我们的身前,加上他共五人护卫的队伍,装备精良,只是用来将几人偷偷送出城外也足够了。
守城的将士有一处被罗丹卿所收买,原本是为今后反攻方便之用,但今天为自己这一行人的逃脱也派上了用场。
从特洛伊殿下那里获得了离开王城的许可,随后又说服了罗丹让自己离开鸢尾之国,毕竟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谁都不会轻易留下一丝破绽。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罗丹卿竟然会亲自送我离开。
在此世他与我并没什么交情,不仅没交情,甚至对自己这跋扈的王女极度厌恶,能令他相信我的话,放我离开这里已经是奇迹了——
那莫名其妙的地震和态度转变,只能用“奇迹”二字形容,在自己几乎不抱希望之时留下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就算姑且理解了我所说的事,也没必要亲自护送一个他原本讨厌的家伙远走高飞吧。
罗丹卿走在我的身前,左右环顾着是否有形迹可疑的人,随行的卫兵亦留意着风吹草动,似乎对我的安危很上心似的。
为什么,只是片刻的不适,随即就对我所说的、在他听来无异于天方夜谭的话深信不疑了。
无法理解。
是又有谁在背后动了手脚吗?
弗洛伊德吗,他似乎并不会做那样的事,就自己对他短暂的观察与判断而言,弗洛伊德大概更喜欢安静地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的过程,直至结局到来前都不会做什么影响进程的举动。
有能力做出影响的…是黑猫吗?
黑色的幼猫,不知名的协助者,目的不明,身份不明,是这个世界中“真实的人”三者中的一员,虽然清楚她有弄到一些稀有情报的本事,但也没有影响他人心思与世界进程的能力。
毕竟就之前的表现而言,黑猫应该是站在自己这一边,至少是暂时站在自己这边,如果它真有那种本事,应该早在上一次结局降临前就做出改变。
那么,剩下的一人,无时无刻不在改变世界的一人,就只剩下我自己了吗。
不对。
摇了摇头,更不可能呢。
要是自己无意识间做了什么、这种说法本身就存在问题,作为普通人的妮蒂娅是没有那个能耐的。
没错,无论在哪个世界妮蒂娅·斯托克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我不会期待今后能改变,对别人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自己却要付出百倍的努力,但这不会成为我推脱责任的理由。
事到如今自己不得不肩负起救出珍视之人性命的重担,如果有可能我半点也不想遭遇这种事,但既然已落在自己的肩膀上除了面对也没有其他办法。
那么——回归正题,罗丹的态度改变依然是个谜,在那场小地震的数秒内他一定受到了某种“影响”,既然不是自己所知道的三人所为,莫非是“世界”本身的意志做出的改变。
伊恩曾说过,世界有自己的意识,但比起意识更倾向于本能,世界会本能地抗拒改变,并排斥和惩罚有能力做出改变的人,尽管是弗洛伊德虚构的场所,莫非也……
一团乱麻。
摇了摇头。
“妮蒂娅殿下,您怎么了?”
艾达俯身向我询问,伊恩亦投来关怀的目光。
“不……”
落魄的三人已换上了平常人的服装,这一次事先通知了罗丹和艾达不要重蹈覆辙,因此才能平安无恙地从王宫出逃。
“没什么。”
此时罗丹也稍向后瞥了一眼。
平民穿着的麻布外套有些粗糙,摩擦着肌肤又痛又痒。
但依然皱着眉头忍耐,我又不是豌豆公主,稍微有点难受算不得什么,大家都能平安离开才是最重要的事。
“艾达,你的发卡平时不是别再左边吗?”
身边不断有流民与我们向着反方向逃窜,背着行囊四散奔逃,为了缓解这紧张的气氛,我想着说点什么转移话题。
“说什么呢,妮蒂娅殿下,我不是一直都把发卡别在右侧。”
“……”
望着她的额头,也许是自己因为太仓促记忆也变得模糊了,你看,人总是在焦头烂额之时出差错。
脑中回想起过去一周与艾达生活的点点滴滴。
“不、不对,艾达的发卡的确是经常在左侧,我绝对没记错。”
尽管只是回忆与现实出了点小小的偏差,只是微不足道的变化罢了,但我却莫名地感到心慌。
总感觉…有哪里会出大问题。
“您是太紧张了吧。”
艾达这么说着挽住我的手臂,大概是想分担我的惶恐,但在这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无异于杯水车薪。
顺带着,由这突然观察到的小变化,我也在其他人处发觉了一点不同。
伊恩的额前应该有道疤来的,可三秒前我抬头望去的时候那里却平整光滑,没有任何痕迹,如果说发卡方向的改变还能是一时兴起,那这一处可绝不能用“偶尔”二字来解释。
突然的发现使我陷入了新一轮的不知所措。
而且仔细观察一番,王城的砖墙颜色似乎变得有些浅了,或许是石头材质不同的缘故,街上原本的农具店莫名变成了花店,除此之外,罗丹佩刀刀锷的形状,鸢尾之国旗帜升起的高度都有些微妙的不同。
这些改变,是从何时开始的,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在这二十四小时内的局促不安导致了观察力的下降?
话说回来,之前的地震……
没错,地震。
突然记起来了,自己的慌乱可不能成为理由,如果哪里有了变化我应该早瞧出才对,罗丹态度的改变,周围细微的变化,全部都是从那场不大不小的地震开始的,甚至地震本身就是“改变”,因为上一次的故事中这一天的彼时我可不记得有过任何突发的自然灾害。
“哇啊、”
正想到地震的事,此刻地面竟然又一次开始晃动。
比上次更加剧烈,已是不扶着什么就几乎无法站立的程度,罗丹立刻搀住我的手臂。
持续了十秒左右,地震终于停止,随即不久后,远方响起了大片兵刃交击之声。
“叛军的进攻,又提前了吗。”
罗丹望着还有五百步的城墙,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