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年龄十四至十八岁的少女全部集中到此处只是为了以防有缺漏,是本地原住民且家中有人到在这儿的,请出示房契或其它证明,证实并在这本登记册上有名可查者,马上放你们离开。”
他手中拿着的大概是当地的人口清点吧,从领主处借来的。
围观者听完这话大半回去取证据,不消片刻又一股脑儿地涌回来,手中拿着各种羊皮卷、装订册子,争先恐后地挤到一旁已摆好桌椅准备检查的士兵跟前。
“一个个来,再有争抢者,马上滚到队尾去。”
为首者一声呵斥,台下人不再作声。
检查在一点点进行,渐渐地,身旁的少女被一个接着一个地被领回了家。
我看了一旁的艾达一眼,她也正瞧着我,似乎并没多不安,莫非是有了什么计划吗。
而刑架上的伊恩始终一言不发。
但现在还没必要担心,我知道的,这座镇子交通发达,往来便利,伊恩也说过,这儿是附近诸多城镇的交通咽喉与贸易中转站,那日进来时虽然意识不算清醒,但也瞧到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皆操着不同口音,衣着服饰也不尽相同,就算当地人有据可查能够分辨,那外来者又有多少呢。
出远门的女性不算多,年轻女孩子就更少了,但…大概还是能留下供我们混入其中之数,艾达不慌张也是因为这个吧。
果然,镇中的女孩马上被领走了,还剩下三十余人。
“这些女孩中有能拿出足以说服我并验明身份证据的,也可以离开。”
又是一通的争相辩解,尽管我们也装了装样子,但并无真凭实据,心虚得很。
随即,三十人骤减为十五人。
剩下的十五个女孩子,要么是异乡远游的旅客,要么是从南边逃荒的难民,要么不知出于怎样的原因独自远行,但总归无法证明自己并非这个国家的王女。
有人拿出了邻国住民的证明,但被卫队长一口回绝了。
“他国的物件仓促之间无法验明真伪,你不能走。”
他在这些人面前来回转了两圈,指着其中骨瘦如柴的一人。
“你走吧。”
当然,我们出逃还不到一个月,无论如何也瘦不到那种程度,若真到了那种程度也早就无法赶路了。
随即,又在一人面前蹲下,提起了她的手掌仔细揣摩一番。
“你也出去。”
那个女孩掌心有厚茧,骨骼粗大,发质粗糙,显然也并非贵族。
这般挑捡一番,剩下十人而已。
而我在这十人之列。
可自己明明记得,在上个旅馆住宿时明明被店主说过“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农家的姑娘”,今日这位领头人的阅历似乎不浅,怎么就没有看出我的模样与他人不同呢?
抱着这样的疑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结果指尖却有点黏腻。
稍微捻了捻,尽管不是十分确定,那似乎是这个年代女性常用的……粉底?
自己被化妆了吗,显然是艾达做的,在什么时候?
疑惑地瞧了她一眼,而艾达只是用眼神示意不要做出异常举动。
“还剩十个人。”
为首者又站回了高台之上,看来只凭眼力已无法继续排除多余的选项。
“当然,我是不能带十个人一同走的,办不到,也不能办,何况依上面的命令需得活捉,自然也无法将你们全部杀掉。”
若无其事地说着可怕的话,依然被迫跪在台下的人已有人开始掩面而泣。
“所以,能否请尊贵的妮蒂娅殿下自己走出来呢,免去了我的麻烦,当然,也免得我用些不太光彩的手段,当然,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刻,我也不得不那样做就是。”
“那么,答复呢?”
台下无人应声。
“果然,这么简单就站出来,换做我也不会傻到那种地步。”
他睥睨着台下之人与那些还在围观的镇民。
“我没有慢慢折磨人的恶趣味,所以就让我们直接跳到最后一步吧。”
他笑眯眯地说着,只不过那张凶悍的面孔配上温和的微笑,不管怎么看都令人觉得不适。
“锵——”
佩刀出鞘,随即是血肉撕裂的清脆声音。
等等、他的动作太快了,斩向了哪里,有什么被砍断了?
还没等自己找到那处所在,伊恩的双腿就已喷出了鲜血。
殷红而汹涌。
台下霎时传来一阵惊呼,少女们惊恐地尖叫。
命中动脉,触目惊心,血浆化作血雾在空气中弥漫开,腥涩味传到了这边,闻到时便开始发抖。
压抑着胸口呼之欲出的“伊恩”二字,咬着牙按捺住,因为艾达也是这么做的。
“动脉血流不止,他会很快死掉,喷涌的血就权当计时的沙漏,在此之前妮蒂娅殿下站出来,我自然有办法治疗,但如果您选择视而不见的话,后果就由您来承担。”
身后的士兵搬来椅子,他故作轻松地坐下,交叠双腿。
“一路追查,我们知晓了妮蒂娅殿下身边必然有一位善于隐遁与侦察的能人在,否则绝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从我们眼皮下逃脱,我们又清楚妮蒂娅殿下离开王城时身边并没什么护卫,因此这位愿意随您出生入死的人,自然也是您的心腹吧。”
“如果您还在乎他,那就请现身吧。”
“当然,您更有可能对他不管不顾,妮蒂娅殿下的恶名我们也有所耳闻,可我们对这家伙审问了半夜他也一声不吭,这种紧要关头着实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精力,所以这边倒是没什么所谓——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家伙,还不如让他唯一还有些价值的东西,也就是这条命发挥最后的作用。”
“甚至,我们的性命也悬于这场任务之上,如果您实在不愿意露个面,那么无论有多大困难我们也势必要将这十个女孩全部带回去,妮蒂娅殿下要为了自己连累这些无辜的人吗?”
台上的他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台下的我我脑中嗡嗡作响。
该怎么办,伊恩又要为我而死了吗。
已经历过一次这种事,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重复一遍那般情形,看来这一次是我的失败,只好依弗洛伊德所言,重来……一次?
但我已几乎不能再承受重来的精神压力与渐渐放大的改变,下一次的世界又会变成怎样,又有谁会因我的选择而惨死?
“大小姐…”
就在此世,艾达却忽然小声叫唤起我的名字。
接下来发生的事教我始料未及,艾达竟狠狠地掐了一下我的大腿。
“唔…!”
“……?!”
突如其来的举动教我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想要喊叫,可声音到嗓子边却消失不见了,完全发不出,只有闷哼,伴随着干涩与肿痛。
艾达看到了我的模样倒像放下了心,长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更令我始料未及的一幕才刚要上演。
艾达站起身来,缓缓向卫队长的跟前走去。
她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