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
嗯,虽然还迷迷糊糊,脑子也不清醒——
但至少,起床了。
最近没了过去那么良好的睡眠,虽然也曾莫名其妙的失眠过,但那是因为富兰克林卿的高塔所造成的干扰,在以往的大多数时间里妮蒂娅的睡眠质量都有十二分,所以要靠艾达叫我起来。
但现在距七点钟还有十五分钟,自己却清醒了过来。
是梦中世界造成的后遗症吗。
心惊胆战着不敢入睡,生怕再次堕入轮回的噩梦。
不过另一方面, 自己对那件事也着实没什么实感,毕竟开始与结束仅在一日之内,恍惚一瞬,在那之后一切就已深深烙在回忆之中,明明清楚是确实发生过的,心底却怀疑着它的真实性。
唯一无论如何都不会质疑的是则事件所留下的教训。
重视身边的所有人,趁着自己还拥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与弗洛伊德卿所言略有出入,但对我而言正是如此。
坐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额前遮挡视线的凌乱发丝,即使没有艾达的监督我也清楚今日是上学的日子,先把衣服换好…
等一会儿。
不,不想那么做。
一头栽回去,整个身躯平躺在舒适温暖的大床之上。
暂时别想让自己心烦意乱的事,接下来是妮蒂娅的个人挑战。
就是这样,在之后的三十秒内是否能不用双手够到床边桌子上的眼镜呢。
外人看来或许算是迷惑行为,但不管是谁多少也都做过这种事吧。
莫名其妙的挑战——比如在人行路上每一步必须跨过奇数个砖块的挑战、不踩白线的挑战、必须踢着一块石子回家的挑战。
现在的我也是如此,接下来……
深呼吸,胸膛上下起伏。
一、二、三、开始、
瞄着对面墙壁的挂钟,三十秒的计时开始了。
不能用手,那最好的选择即是双脚,虽然不像手指那样高度特化能做出灵活的动作,但基本的夹握功能还是有的。
床头的柜子在右侧,于是上半身平躺,而下半身的右脚翘起——
好,到这里还没任何问题,这具身躯的体力很差,但柔软度还是相当有自信。
膝盖几乎碰到肩膀,接下来,伸出小腿。
唔唔唔…
有点费力。
毕竟是人类不会常用的动作,腿内侧的筋腱实际没有拉伸到如此夸张程度的必要。
包括动物在内,哺乳类、亲缘再近一点甚至灵长类都没有野生种可以将两腿平直的分开一百八十度。
人类之所以能做得到并非天赋,而是多亏了身体的可塑性,但我这边可能就真的只是单纯的天分了吧。
如果去做芭蕾舞者可以直接略过柔韧性训练了,这种程度的话。
喔喔,大脚趾碰到了镜腿。
按压着大腿,稍微再向下用着力,轻而易举地以两根脚趾夹起了眼镜。
转头瞧了瞧钟表,用时十七秒,哈啊~我真是低估了自己,如此柔软的身躯不管什么动作都做得到呢,即便没有柔术家那般能够直接出演恐怖电影的程度,在一般人里也算得上佼佼者。
然而正当自己得意之时,卧室的门被“吱嘎”地打开。
没错,艾达有这个房间的钥匙,也可以不经过我允许就进来,这并非我允诺的事,而是她的态度太过强硬的结果,实际上在这个家中自己的地位根本比不上那个飞扬跋扈的女仆。
于是对方就目睹了这一幕。
“早上就这么有精神呢,大小姐。”
她的面孔上浮现出看似微笑,但能瞧出绝非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是什么新的玩法吗?”
玩法?
稍微歪着脑袋,考量片刻,琢磨着这两个字的含义。
有点莫名其妙。
“似乎一般的方式已经无法满足您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头也不抬地开始了日常的清扫。
方式……
什么…
等、莫非——
想起了之前自主发电被捉个正着的情形。
难道她以为我在做那种事?
“不、不不是的,艾达,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和你想象的绝对不是一回事!”
虽然实际上是知道的。
“嗯、嗯,我明白。”
她矜持地抬起头来,但视线并未与我交汇。
“我知道的,就当做是那样吧,我就当做没看见好了,大小姐快点把衣服穿好。”
脸上的笑容变化了,这次变为哄小孩的模式,即家长看穿了孩子的谎言、但决定不揭穿以便为保留对方一点颜面的笑。
“不对、这不是还误会着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今次自己绝对没有心虚,因为事实正如我所言完全是艾达的一场误会。
“看吧、看啊,睡衣还穿在身上呢,里面的内衣也好好穿着呢!”
或许是过于激动,出于想向艾达证明清白的打算我竟然站在床上直接一只手扒开领口,另一只手扯着睡裤的带子大叫。
“这样的姿态太失礼了,我可不想看您没修养的模样。”
说罢,艾达像回避什么脏东西似的遮住视线,头也完全没往这边扭。
“真的没有啦!”
“我已经知道了。”
彻头彻尾敷衍的语气,仿佛是对青春期少年的x冲动表示理解、所以不去揭穿谎言的温柔母亲一般。
这不是完全说不清了吗,她根本就没打算听我解释。
无言以对,狠狠跺着右脚,床铺发出了吱嘎吱嘎痛苦的呻吟。
咬着嘴唇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的动作,她还是不为所动地清扫着地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僵持十秒后,我只好坐在床边生着闷气,默默地穿起了衣服。
艾达没打算接受我的辩解,所以再多费口舌也是徒劳。正如两个气头上的人之间的争辩,绝对没有一方会认真听对方的言论。
因为他们的目的是驳倒对方,而非弄清楚谁对谁错,正如艾达一口认定了她所想的事,所以不会听我的说辞。
为什么不听人说话。
我才不是那种脑子里只想着…想着那种的……。
明明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当然,是和之前所经历的生死关头相比,但眼下自己所感受的屈辱与委屈却比从前的总和还要多出三倍。
甚至要哭出来了。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艾达清理完地面,打开窗子通风后。
她向这边瞄了一眼,发觉了依然不抬头的我。
至此刻时,距误会发生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诶呀…大小姐,还在不开心吗?”
“……”
“抱歉、抱歉,那只是玩笑而已,因为大小姐的反应太有趣了。”
双手合十,尴尬地微笑着,艾达这样的表情倒是难得一见。
“……”
又一次地,僵持十秒余。
“哈啊……”
她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十分抱歉,妮蒂娅大小姐。”
这一次是以十分庄重的口吻,在我面前欠身,对方如是说到。
“的确是我的玩笑的太过分了,如果能得到您的原谅的话叫我做什么都好。”
“……”
我依然打算装一阵子生气,最好不要显得太好糊弄,实际上已经没在恼怒了。
“还在生气吗……”
艾达走近后弯下腰,稍微侧着头试图观察我的表情,轻声地说到。
“……”
扭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可不像大小姐呢…”
咳嗯,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要我原谅也不是不可以。”
须臾后,我突然开口。
“不过,你刚刚说了什么都会做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