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Skill·Veil·Drill
教权派极端分子在攻占摩苏尔后，从七月起展开对科巴尼州的进攻。民主联盟党发出“库尔德人保卫科巴尼”的号召，他在此时来到了战区。谁曾想，恐怖分子一时掉转矛头清理了摩苏尔大坝周边一带，随后带着从溃败的正规军那里缴获的装甲车和榴弹炮，再次剑指科巴尼。而此时，科巴尼仅有人民保卫军等民兵组织，总计不到两千人。
极端分子的军队一路攻城拔寨，在九月的尾巴上，科巴尼州仅剩科巴尼城和周边十几个小村子。十月到来时，敌军已抵达科巴尼城郊。敌人占尽火力优势，在猛烈的炮火攻击下，郊区的建筑瞬间化作焦土，而他连把像样的枪都没有，补给线被切断了，背靠着的土耳其甚至不准携带武器的人跨过边界。在设置了一些简单的爆炸物埋伏后，他们接到了后撤的命令。之后一连三天，敌人一点点蚕食着城市的边界，最终占领了城南的制高点——迈什塔努尔山。
黑底白字旗从山上升起，他愤怒地攥紧了拳头。
“看的时候，要想想咱们把它夺回来的样子，”一名背着步枪，二十来岁的男子向他搭话，吓了他一跳，年轻人有一双明亮的黑眼睛，连日作战的疲惫也没有掩盖他眼中的坚毅，“你好，我叫穆萨，是游击队的。看你一个人待在这儿，过来看看。你是哪个分队的？”
“好像是人保军的三队还是什么，但是，”他无奈地晃了一下手中的枪，“只分给我们这种枪管都歪了的武器，和对面的火箭炮相比实在太没用了。”
“这么想可不好，战争中每一枚子弹都有意义。”
“但是战争的意义呢？虽然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个州的，可大家念的是同一本经书，甚至是同一个教派的，他们的教义怎么会使人变成这样呢？我看他们身上绑着炸弹也毫无惧色，我们到底是在和什么战斗啊？”
“信仰可以给人们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他们急于将这种未来变成现实，为此不惜使出极端手段。这种做法在他们自己看来无比正确，但是以伤害如此多无辜的生命为代价，这就是他们被称为恐怖分子的原因。”
“那别人看我们正在做的事会觉得正确的吗？”
“你这简直是诗人才有的忧虑啊。既然我们获得了国际上这么多的援助，我想应该是正确的吧。不消灭他们，我们会流离失所，消灭他们，我们才能赢得自由。”
“自由……你说我们库尔德人会建立起一个国家吗？”
“大家都是库尔德人，却在不同的国家接受了不同的文化，建国这事可没这么简单，也不是现在能思考的问题。眼下我只希望，战争能在我这一代结束，我的孩子出门去玩不用担心枪声和爆炸，所以现在我们要战斗。你要是没有武器，愿意来游击队吗？等到有补给来的时候我可以给你弄把新枪，不过游击队还是挺危险的。”
“战场上哪里都没有安全的地方，当然，如果能换把好枪的话我愿意去。”
隔天，自爆部队冲进了城市，在整整三天时间里通过大量的自爆攻击，极端分子迅速扩大在城里的占领范围。彼时，他已经跟着游击队，借着爆炸的浓烟和建筑残骸的阴影摸出城，绕到了敌后。原定计划是伺机而动，破坏敌人的自爆卡车，但是消息传来，公安部队总指挥部被攻占，他们准备配合城内的主力部队，先解决涌入城内的人弹。
“跟着我，拿着这个，”穆萨扔给他一把旧步枪，“我勉强修了一下，下次一定给你换一把。”
二人从侧面攀上一栋塌了半边的房屋，各占一角开始攻击，这样，两把枪可以互相掩护。与此同时，游击队的其他成员深入更后方，截断敌人的后援和信息。在人弹部队接连遭受攻击后，敌人放缓速度开始寻找掩体，他回头一看，穆萨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移动到了一处视野更开阔的建筑上。此时，主城区的主力部队开始向城外倾泻火力。
待等太阳再度落山时，他们夺回了指挥部，然而这次反扑使得敌人更加疯狂——坦克开进来了，库尔德人刚打出的一点局部优势顷刻间化为乌有。不到一天的时间，整个市中心落入敌手，游击队也被敌人发现了踪迹，折损两名战友，只得从西郊迂回，再次与主力部队取得联系。
“到此为止了。”他悲叹一声，窝在沙色的残墙边。
“我看不一定，”穆萨手扶着枪，从瞄准镜里望出去，“美国佬会来的。”
“我在这儿还没见过美国佬呢，土耳其那帮混蛋又不肯开放边界，他们怎么来？从天上掉下来？”
穆萨笑了笑，没再多说话，眼中希望的光芒丝毫未减。
结果，真的和他说的一样，美国佬从天上来了，他们停滞了十几天——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后再次发动了空袭，摧毁了敌人的一条补给线，同时带走了数百名恐怖分子的生命。一周后，另一批美军飞机带着物资飞过科巴尼上空。
“嘿，美国佬扔了点苏联制式武器下来，按照之前说的，我给你带了一把，”穆萨递过来一把SVD步枪，和穆萨自己用的是同一个型号，虽然配置稍差，但是枪的状态很好，“小心点，边缘有点毛糙，刚才我手都被划了一下。”
“说不定它前世是一把刀，哈哈。”他摸着新枪，很是高兴。
“我还带来一个消息，最近一个星期敌人的进攻次数明显减少，从我们迎击的几次来看，最后都是用化学武器攻击，我听指挥部那里的人说，敌人最近频繁发布斩首处刑的视频。他们改变了打法，说明——”
“他们打不动了。”
“完全正确，他们从伊拉克那里弄来的武器弹药都见底了，这是我们的机会，一鼓作气把他们赶出去。”
“已经有计划了么？”
“如你所见，美国佬的空袭炸毁了敌军的一条补给线，但是他们还有一条，而且是直通大本营的，这次，我们会去切断它。”
“还是和之前一样跟着游击队行动么？”
“是又不是，他们埋伏在周围，只有我们两个人从西边出去接近补给线上的据点，找到合适的位置射杀据点指挥官，同时破坏通讯设备制造点混乱，这样等据点里的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向外逃的时候，啪！”穆萨拍了一下手。
“感觉可行，什么时候出发？”
“稍微等几天吧，说不定还能领点弹药呢。”穆萨抚摸着SVD的枪身，黑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
“之前我就想问了，好像从来没见你用过别的武器。”
“怎么说呢，我刚进民兵团的时候就练的这个，这年头可没得挑，时间长了我就觉得用它能让我安心，透过瞄准镜，要么就看到敌人，要么就看到和平。我希望通过我的努力，让看到的敌人越来越少，和平越来越多。”
时间转至十一月，土耳其方面终于迫于国际压力，开放边界让援军前往科巴尼。当月中旬，科巴尼守军成功切断敌军连通总部的补给线，并趁势夺回迈什塔努尔山。未曾想这一举动使得极端分子集中起最后的部队反咬一口——仅仅过了三天，包含大量未成年兵的敌军再次攻上山。人保军迅速调整了战略，优先清除市中心的敌军残部，夺回多处重要设施。同时游击队以他们优秀的狙击手小队牵制敌军主力，击退了数次自爆卡车主导的攻势。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了四十多天，次年一月，科巴尼守军再次夺回迈什塔努尔山，当月二十六日，恐怖分子完全撤出科巴尼。
“当时你告诉我，要想想我们夺回它时的样子，现在我们真的做到了。”
“是啊，虽然花了挺长时间。”
“可是战争远未结束，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这应该问你自己。对我来说，今天起我就得去帮民兵团训练新兵了，先走一步，”穆萨说着跳下矮墙，迈步离开，“别忘了上膛和瞄准。”
“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