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课程照例是各科老师们的自我介绍。午休的时候，言志泽在食堂遇见了哈登。
哈登依然带着他那个硕大的耳机，一边听着歌一边说他被分到了言志泽隔壁的班上，还问言志泽早上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哈……要说有趣的话那个也算有趣吧……”
于是言志泽就把早上关于伊米莉亚和白云苍老师的事告诉了哈登。
哈登感慨：“诶……那种家伙还真是恐怖啊。”
（你也差不了多少了，加油吧。大家的心都是黑的呀。）
“不过，比起我们班上的那个，这还算是温柔的了。我们班上可是发生了更加了不得的事情呢。”
“了不得的事情？”
“是啊，告诉你啊，我们班上分来了一个美女。”
“……闭嘴吧你。”
“不是那个意思啦，你听我讲完。那个美女高一米五左右，黑色的长发、冷酷的眼神。来班上之后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言志泽有某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啊，因为美女是稀缺资源啊，你知道吧，就有人上去搭讪……”
言志泽觉得他不能再听下去了。否则一定会被牵扯进奇怪而且危险的事情里脱不出身。可是只要一想起那个人——
深红的机械眼睛，同样深红的机械手臂，以及攻击性的行为与言语，这些都在言志泽的大脑里旋转着吸引着他，让他明明知道危险还迎危而上。
这就是好奇心？或者说，是别的什么东西？言志泽是个变态吗？大概言志泽只是想让军高生活更加丰富多彩吧。
“但是啊，那个女孩头都不转一下，只对那家伙说了一句话。你猜说的什么？”
“……猜不出来。”
“‘不想死的话就不要跟我说话’。”
情理之中。
“但是那家伙大概是个混混什么的吧，听到这话反而有了兴趣。‘哦？我倒想死一次看看哦，小妹妹，那么你要怎么办呢？’，这样说了。”
“接下来呢？”
“接下来那个女孩忽然从身上摸出一把单分子刀，然后站起来，一脚把那个学生踢翻在地，接着用刀指着那家伙的脖子，‘是么？’。全班当时都看呆了，还以为真的会发生杀人事件呢。可是最后那女孩还是松了手，让搭讪的那家伙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这凄惨的遭遇简直就是昨天言志泽的翻版。
“哈登，那个女孩戴了个眼罩是不是？”
“……诶！你怎么知道的？你也看见她了？”
“算是吧。那她的手臂这里呢？有什么东西吗？”
“手臂？说起来，她右手一直戴着一个及肩高的防弹手套来着。怎么了？”
“不，没什么。”
果然把‘那些东西’藏起来了么。这倒也合情合理。不过，那个少女居然也是新生……
“喂，言志泽。听到这些你不怎么惊讶的样子呢，我说啊，这不是很不妙么？还有在教学区是不准带刀的吧。”
言志泽小声咕哝道“刀算什么，还有手枪呢。”
“话说，你脸上的那个伤是怎么回事？昨天还没有的呀？”
“没什么，被树枝挂到了而已。”
接着，言志泽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在吃完了午饭，两人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哈登，再问一个问题。”
“什么？”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她吗？在自我介绍里她说，她叫凌月虹。”
凌月虹。
他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其实也不用那么在意把她忘掉的，因为，在回去的路上，言志泽不巧与那个女孩擦肩而过。
言志泽试着想打个招呼，可是被女孩杀人的眼光把话逼了回去。
‘跟我说话我就杀了你’。言志泽十分确定那眼神所包含的意义。
言志泽依然很在意那个少女。
总觉得，在那个女孩的背后有什么隐藏着的东西。而且这东西跟自己有所关联。虽然自己也觉得这大概是过剩的被害妄想，但是每个在这个年龄的少年心中都有着一颗中二之心的。
直到当天晚上。
晚上，言志泽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却发现自己丝毫没有睡意。
窗外的夜空除了人工月亮外就只有单调的黑色。在这被红海力场封闭起来的世界里，是没有“星星”这种东西存在的。因为红海力场只有八百千米高而已。实际上，那个“月亮”也只是将人工太阳的光亮减弱后的产物。然而在这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闪现了一下亮光，然后又瞬间消失了。
不是天空。闪出亮光的位置是不远处的一栋楼房。言志泽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反正睡不着觉，到那里去看看有什么东西吧。）
试胆游戏也是言志泽读初中的时候爱和朋友们玩的游戏之一。言志泽虽然不是胆子特别大的那种，但也绝对算不上胆小。更何况，在这个科学决定生存的世界里，哪里还有什么鬼魂。
决定了之后，言志泽就穿上衣服出了宿舍，走到那栋建筑物前，门牌上写着“资料室”。
走进资料室，言志泽没有开灯。因为晚上被人发现在这种地方闲逛实在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或许这么晚还出宿舍是违规了也不一定，但是言志泽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这所学校所谓的校规校纪这种东西，所以无视。
（不过，说起来这所学校是靠学生会自治的呢。）
言志泽隐隐约约听到过关于这方面的言论。这所红衫军高——最高权力的执行者不是老师，而是学生会。
（这种宽松的民主是为了什么呢？完全没有意义嘛。）
不过，学生会的管理质量显然没有专业的老师强，所以在这所学校里的规矩也略显宽松。这也是言志泽能够轻易在晚上进入资料室的原因吧？
伴随着这样的胡思乱想，言志泽在房间里努力不制造出动静地潜行着。
所谓资料室里实则没有书籍，有的只是数十台附带电脑的小桌。窗外的晚风穿过房间，摩擦着物件，发出呜呜的有些毛骨悚然的声音。
这种有些小恐怖的感觉正是言志泽想要的。
可是，正当他享受其中的时候，房间里的一台电脑忽然“滴”地叫了。
——电脑，自己打开了。
散发着诡异微光的屏幕，因为刚刚接通电源而无规律地闪动着。像是刚刚现出形体的幽灵。
言志泽无法再悠闲下去了。
此时，晚风变大，耳边传来一阵阵风——或者是幽灵，发出的尖啸。
（什……什么东西啊！）
言志泽本来是个无神论者，可是这幅样子绝不会是自然所为。在诡异的景象前，他也不禁变得心惊肉跳起来。
得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在他转身向着门溜去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轻语：
“站住。”
言志泽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在原地僵住了。
接着，伴随着渐响的脚步声，一个矮小的影子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言志泽不敢转头去看，可是又忍不住——还是转过了头。
此刻黑影也站定，于是，言志泽与它的目光交汇了。
——戴着眼罩、裹着防弹手套的娇小少女，穿着深黑色的潜行装，在暗影里露出半边身形，正持着手枪对准自己。
少女，不，应该说是凌月虹，也同时认出了言志泽。
“……又是你。”
言志泽深感造化弄人。
凌月虹看似平淡地问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监视我吗？”
“不，我只是不小心……”
她稍皱眉头，声音还是一样冷冽，
“同样的借口，你觉得可以骗我两次？”
刚刚说到被害妄想，言志泽觉得这家伙才是全安纳斯塔西亚第一被害妄想患者。
“我没有骗你，上次也是——”
“——上次？上次我告诉过你吧？没有下次了。”
凌月虹握紧手中的枪。那把枪上装了消音器，所以前端的枪管显得有些臃肿。
“我应该上次就把你处理掉。”
“等……等等！听我说！听我解释啊！那台电脑是你开的吧？所以说你是来这里找资料的吧？既然要找资料的话为什么要晚上来啊！我又为什么要跟踪你啊！这里的资料是完全公开的呀！？”
“……你已经跟踪我了不是吗？”
少女瞬间就找出了言志泽话语的致命漏洞。
“……”
言志泽偷偷默默地“潜入”到资料室在她看来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说出“我只是来冒险的”这种话也会被当成无聊的借口。
但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收场。根据凌月虹的种种行为来推测，大概她真的会就此让言志泽人间蒸发吧。
言志泽甚至已经想象到了变成尸体的自己。
“那么，你怎么才能放过我？”
说出这句话的言志泽觉得自己真悲惨，好像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凌月虹的事情一样。不过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而凌月虹却意外地露出了疑惑的眼神。面前的这个刚刚还极力解释的人会忽然说出这么爽快而具有清晰目的性的话，这样的发展是她没有想到的。
这让她觉得这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那么，就让神来决定你的生死怎样？”
她沉思片刻，然后歪着头，这样说道。
——窗外银白的月光将她的脸映照得更加洁白剔透了。她永夜般的长发中仿佛夹杂着闪着亮光的黑曜石碎片。
言志泽的心脏在片刻时间中停止跳动。
可这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凌月虹说完，用手指向那台刚刚开启的电脑：
“这里的网络有一个加密区域需要DNA鉴定，如果你通过了，就饶你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