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一身丫鬟衣裳的少女点了点头，向着府外跑去，庭院石椅之上，周姚看着凌悦，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而后忽然起身，走至凌悦身前，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信件交至了凌悦手中
“这是黑让我给小环的，我不知该何时给她，也不知该如何给她，你来给吧”
凌悦接过书信，而后点了点头
没有半点分量的白纸，此刻，却有些沉重，重的有些，抬不起来了
周姚看着凌悦，沉默片刻，再次开口
“我要去一次月圆楼”
凌悦再次点了点头，随后轻轻的将手中拿着的两封书信，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
“此事，怨我”
周姚深深的看了眼凌悦
“黑说，是她自己的选择”
凌悦沉默
身后，脚步声缓缓响起，渐轻，而后随着门轴转动的声响，院落之中，归于安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凌悦目光穿过天上落下的白霜，看向府中的屋门，脚尖微抬，欲上前，可却又忽然身子一颤，将脚掌收回
抉择之间，生死之间，一路行至此处，面无表情的凌悦，此刻脸上竟是涌上了一丝痛苦神色
长箭穿心，亦未至于此，可人除了肉身的痛楚，却尚有东西，在其之上，飘忽不定，或是一句言语，或是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或是一件事情，又或，是一人之死
黑骗了自己，可这又如何？若是本就不多此一举，又岂会让黑落得如此田地！
可若是不这般，自己，心不安啊！
院落之中，身着素麻的凌悦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双唇轻轻动了动，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嘎吱...”
木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口半人高的大缸和双眼已是闭上，额头靠着缸沿的少女，轻轻的将木门带上，凌悦缓缓的走至少女身前，沉默片刻后，将少女抱起
屋中满是药香，少女手腕处可见白骨的伤口，此刻没有半滴血液流出，而那缸中，则是装着大半缸鲜红
怀中的少女脸色青灰，平日里如小麦一般色泽的肌肤，此刻，显得苍白
凌悦轻轻推开屋门，走入雪中，步伐显得有些沉重
分明是这般的年纪，可此刻凌悦的脚步，却蹒跚的像个老人
“便在此吧”
片刻后，风雪之中，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院角的积雪之上，黑的身体被轻轻的放下，凌悦转身离去，回来之时，手中多了数捆干柴，一个陶罐，与一个火折子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院角，赤红的火焰缓缓的将少女的身形吞噬，直至不见，又过片刻，火焰渐熄，而地上，积雪消融，其上，多了团余烬，凌悦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那些灰放入陶罐，然放置一半之时，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地上的那团余烬，忽然便被吹散
“嘭！！！”
毫无征兆的，风雪之中，忽然一声巨响暴起！而凌悦身下周围数米的青石亦是随之碎裂！
手背之上，隐隐有青筋浮现，而满地的碎裂，便是以这五指攥紧的拳头为中心
凌悦低头看着地面，片刻后轻轻的将仅剩的一小撮余烬放入瓦罐，而后缓缓直起身子，抱着瓦罐，向着一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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糕点不似干饼这般的吃食，并非是在寻常的商贩那儿便可买到，若是想要买精美的糕点，需横穿半个离安，行至城东的那些大酒楼中，才可买到
若是只靠两条腿，这一来一回，怕是要半日，所以小环出府后不久，便寻了架驴车，驴车虽是不比马车，却也总比两条腿要快的多，但尽管如此，丫鬟小环这一来一去，仍是花了一个多的时辰，待得重回府门之时，已是过了午食的时间
一手提着布袋的小丫鬟用力的推开府门后，却见凌悦此刻正坐在石椅之上，愣愣的看着院中的两颗榆木，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小环赶紧一阵小跑跑至凌悦身前
“老爷要的糕点小环买回来！老爷先等着，小环这就去给老爷将糕点热一热，天凉，路上小环虽是用身子捂着，可还是有些凉了”
小丫鬟说完，便向着伙房跑去，凌悦看着小环的背影，猛然回神，而后伸手入怀，将之前周姚拿来的信件，放于石桌之上
一阵白烟自伙房升腾而后，片刻之后，小环已是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木盘走了过来，待行至凌悦身前之时，将木盘放于石桌之上
“老爷先吃着！小环再去给老爷做些饭菜”
木盘中的糕点很香，模样亦是精美，但凌悦此刻，却并没有什么食欲
“不用再烧了，小环一起吃些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啊？”
小环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而后却是转头看向了黑本来所在的房屋处，有些为难的说
“老爷...小环答应给小黑煮鱼汤的...”
凤目之中，一丝黯淡之色划过，凌悦双唇微微动了动，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只是轻轻的将那份书信放在了石桌之上
身后没有动静，小环叹了口气，转身正欲再向凌悦说一下这鱼汤的重要性，然转身之时，双目的余光却是瞥见了石桌之上，写着小环启的书信
黑从未有在小环面前写过字，小环自是不认识黑的字迹
石桌之旁，小丫鬟茫然的看着书信，片刻后，又转头看向凌悦，指了指自己
“老...老爷...这是...这是给小环的吗”
凌悦轻轻的点了点头，小丫鬟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而后将书信拿起
“小环...小环可以现在看吗”
“但看无妨”
信纸被轻轻的展开，而后，便是一阵安静
小环一字一字看着信纸之上所写着的东西，片刻后，脸上忽然涌现出了大片的委屈之色
“小黑...小黑为什么...”
“老爷...老爷为什么要让小黑去做这些事情！”
凌悦沉默不语
小丫鬟猛的抬头，眼眶红红的
“老爷让小黑去了楚国！那小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小黑她明明说着想喝鱼汤的！可老爷你一回来！就让她走！小环...小环都没来得及和小黑道别...”
小环身前，凌悦愣愣的看着面前此刻面带泪痕的小丫鬟，片刻后，忽然低下头
“此时关乎国之安危，也只有黑这般的军士，可以前去”
“可老爷...小环...小环好舍不得...”
“小环”
“啊？”
风雪之中，凌悦抬头看着面前的小丫鬟
“黑离开之际告诉我，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小环，另外她说，若是小环在这里受欺负了，我交代之事，她一件都不会做，所以小环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可就交不了差了”
“啊？这怎么行！”
小环猛的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老爷都说了！这关乎国之安危！”
凌悦微微一笑，而后起身，摸了摸小环的脑袋，目光看向远处的天际
“我会替她一直照顾你，只愿你，往后，岁月无忧愁”
凌悦身前，小环有些茫然的看着凌悦
老爷分明是在笑，可不知为何，小环心里却觉得老爷此刻的笑容之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定是小环想多了！
小丫鬟这般的想着，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老爷放心！小环定不会让老爷交不了差！”
凌悦轻轻一笑，看了眼小环，也是点了点头
落雪依旧
几人欢，几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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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有时尽，
善恶无时分，
愿于西楼死，
梦醒假亦真，
枯枝应无雀，
浮萍何来根？
相思无悔恨，
我非梦中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