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怀尔敏，一个机械学徒。
话是这么说，可我从来没有在老爹那里学到多少，顶多就知道点拾荒的知识。
我本以为我会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
而就在两个月前，发生了巨大的变故……（two mouths ago）
老爹永远地睡去了。
他留给我和怀兰迪一袋密封的文件。
里面是他的遗嘱。
【孩子们，在你们看到这个文件袋的时候，我或许已经不在人世，或者……我已经失去了基本生活的能力，因为我最近越来越觉得我记忆力不行了。】
老爹……
【对不起，有件事我瞒了你们很久……很久，所以我想，我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们。】
“什么？”怀兰迪困惑地看着一纸黑字，他应该是看到后面的内容了。
“怎么了？”
“姐……你看得太慢了……”
【首先，去地下室看看吧。】
怀兰迪一把夺走了我手上的纸张。
“你干什么？！我还没看完。”我刚想抢回来，却被怀兰迪阻碍了。
“姐！别看了！”他转动轮椅“我直接带你去下面看看吧……到时，不用看这东西，你自会明白的。”
起初，我并不是很理解弟弟的这番举动。
“吱嘎”
怀兰迪拿着文件袋里找出的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活板。
“唔……”他吃力地从轮椅上下来，双腿软弱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你行吗？别勉强，这么想下去的话我找大叔背你下去……”
“不，不能找别人。”怀兰迪双手扒住梯子，仅凭自己的臂力支撑全身挪动。
“为什么……”
“如果这件事被外人知道了的话，那么老爹他……”怀兰迪阴沉下脸。
“老爹会怎么样？”
“会被当作恶魔的……”
“什么？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怀兰迪开始往下爬。“快跟过来吧……姐姐。”
我跟着他，顺带合上了活板门。
就这样，一直往下，在黑暗里，一直往下。
这个过程很漫长，我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弟弟会不会坠下去。
但我想多了，弟弟那股激动的劲让他爬得越来越稳，越来越努力。
“怀兰迪……你怎么了？”
他一言不发，继续往下。
“你现在看上去就像疯了一样……”
最后，我们抵达了最黑暗的地底。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我们几乎要迷失了。
“姐，摸下附近的墙壁，老爹的遗嘱上写过，这里有电源开关。”
“什么？电源开关是……”
“就是启动地下供电系统的开关，老爹一直把雪山上拾荒找到的古代能源储存在这个地下，光是一直开着电源，就可以供这里照明一年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
“不理解就算了，找凹凸不平的开关就是了。”
“啪咔”
一瞬间，我触摸到了所谓的开关。
光明瞬间就覆盖了整个地下，好刺眼。
“果然……”怀兰迪匍匐在地板上，像是婴儿一样缓慢地爬着，看上去很狼狈“这么多扇门……这么多可以学到的东西……哈哈，这里简直是天堂。”
“弟弟，别着急，我来背你吧。”
“嗯。”
于是，我们二人走过了一扇又一扇大门，最终，停在了走廊的尽头，那扇最大的门之前。
“到了，姐姐，我们到了。”
“到……到哪儿了？”
“我们出生的地方，姐姐。”
“啊？”我懵了。“出生的地方？我们不是被老爹捡回来的弃婴吗……”
“不，我们不是。”怀兰迪说道“姐姐，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明明我们应该是被捡来的，样貌却那么相似，按老爹一贯告诉我们的经历，我们应该没有血缘关系才对。”
“所，所以呢……我们确实长得差不多，可这也只是巧合吧……”
“哪有那么多巧合。”怀兰迪指着门一侧的方形显示屏“姐姐，照一下脸，你马上就会知道这一切的。”
“这……这样吗？”我对着屏幕，就像照镜子一般，看着自己的脸，一道淡蓝的光从我脸上扫过——【身份已识别，大门打开】
大门缓缓敞开。
我的人生，在此刻，被颠覆了。
“姐姐，看懂了吗？”
眼前，无数的硕大密闭罐状容器，里面装满了不知名的绿色液体，液体里面包裹着沉睡着的……
“啊？这……好多不穿衣服的怀兰迪……”
“还有好多不穿衣服的你，呵呵。”他搞怪地笑了一下“姐姐，这简直就是简直了。”
“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我们？”
“冷静，姐姐，我来和你解释吧。”怀兰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老爹这个混账……我们只是他创造出来的仿生人罢了。”
“仿生人……”
“正如你所看见的，我们不止一个，我们只是机械和生物组合体罢了。”
“我们不是人类吗……”
“不是，我们只有外表有一层类似于人体的皮肤罢了，我们的内在，是精密到不能再精密的仪器。”
“可我们会流血流泪……”
“模拟人体的液体罢了，那些液体只是维持我们机体运作的某些物质。”
“可我们有感情……”
“说到点上了。”怀兰迪笑了笑“对啊，我们有感情，为什么呢？你看到正前方那个巨大的，类似于反应炉的东西了吗？”
“看到了，里面也有一个人，好像是女性……被好多线缠着，裹着。”
“她像谁？”
“我们？”
“对，只是反过来了。”怀兰迪按住我的肩膀，使劲地昂起头“是我们像她。”
“她是谁？”我问。
“她，是老爹的恋人。”
“老爹的恋人？！”
“啊，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姿态被保存在这里，美丽动人。”
“可她到底是谁啊？老爹说了吗？”
“嗯，而且你也应该听说过。”
“谁？”
“二十年前，消灭魔王的勇者之一，她的魂魄不受任何事物的摆布，永远不会破碎，但是却被永远束缚在了这里。”
“二十年前……不是吧，老爹那时才60左右，怎么会和一个妙龄少女是恋人？”
“但她那时也是40多岁，看不出来吧。”
“啊……这么显年轻吗？可为什么要储存在这样一个容器里？”
“魂魄不朽，不意味着容貌不老。勇者不想失去自己一直以来的肉体，她想要一直年轻。”
“然后？”
“然后她就拜托了老爹。”
“然后……”
“面对这样无理取闹的要求，老爹答应了，并且和他曾经的学徒们一起创造了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开始了一场几乎不可能的实验。”
“……”
“记忆很模糊吧，我也是……讲道理，我应该是你的哥哥才对。”
“欸？！”
“我是第一个拥有感情的实验体，老爹历经千辛万苦地用其它破碎灵魂创作了我，我也成功觉醒了自我的意识，但是很不幸，我是个残次品，我甚至都不能走路，所以比你多储存了2年才被发现，然后培养成个体。”
“啊……”
“怀尔敏，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完美的，拥有正常的身体，正常的情感，你是老爹的骄傲。”
“那这些实验体呢……”
“他们都不具备人类应该有的情感，他们甚至都没有灵魂，光有一具空壳。”
我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差点都没撑住怀兰迪的重量。
“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
“没错。”
“天哪……”我放下怀兰迪，双腿也开始发抖起来。“这都是什么？！老爹他简直……”
“简直就像是恶魔。”
恶魔……
“老爹，他在我印象里，应该只是个痴呆的老好人……”
“不，他是恶魔，他在玩弄人类不可以触碰的东西，他的底线已经低到难以想象了！”
“不……不！”
“知道吗？！他甚至打算为了那容器里的恋人！把她的灵魂完全转移到你身上然后取代你！！”
“不！！！老爹不该是这样的……”
眼眶湿润了，可我知道，这液体不是泪水。
“但……他没那么做。”怀兰迪掏出了遗嘱。“他的后半生里非常后悔答应了勇者。满满四页纸，都是他对这一切的忏悔。”
【看着渐渐长大的你们，我开始后悔了，非常抱歉……】
我含着眼泪接了过来。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你们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天真，那么的像孩子……这让我想起了我的第一任，我的亡妻，以及，我那早已离开人世的儿子，孙女……我不该答应勇者的，我因为她口头上对我诉说的爱慕而心存侥幸的，我不该承诺，不该承诺给她一个完美无缺的身体……我不想成为一个恶魔。】（此处省略了N多字）
“这……”眼眶再度湿润了。
“姐姐，还记得老爹每天闲来无事，傻傻看我们时的样子吗？他总是说些无聊的冷笑话来逗我们。”
“呜……”
“还有啊，那些天，他举着书教我们一些有关机械配件的事情，他那副老师傅的严肃面孔真是好好玩啊。”
“……”
“还有啊，你们一起讲着拾荒事，我总在一旁听着，笑着，哭着，十几年如一日。”
“嗯……”
“真的，我其实一直就这么觉得，我能出生在这样一个有人爱我的世界里————实在是太幸福了。”
【你们是我所爱的孩子，你们有你们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人生，我无权剥夺，我唯一想做的，就是看着你们，一步步长大，然后踏入社会，成为自己愿意成为的人。对，你们是人，我再次强调，孩子，你们是人！活生生的人！我绝不会因为你们的出生而抱有任何一丝嫌弃。】（此处省略了N多字）
【我，爱你们。】
【献给我的女儿怀尔敏，我的儿子怀兰迪。】
“果然，他不是恶魔……”
“不，老爹他就是恶魔，对世人而言。”怀兰迪摇摇头“没人会欣赏他所作的一切，但是。”
“但是。”
“对我们而言。”
“他是最好的父亲。”我们带着彼此的默契和奇怪的泪水，齐声说道。（自行脑补男女混声的感觉。）
关于老爹的一切，我们打算永远保密。
只可惜，还没过多久，更糟糕的变故出现了。
（欸？完了？催更？有人催那就更，大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