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降仪式简单而快捷,列车兵们一个个冷着脸从这头钢铁巨兽的肚子里走出,除了唯一前来搪塞克鲁格的炮台长在用三言两语回答问题以外其他人并不想多说一句话。沉默已是这些士兵最后的武器,而他们打算用它抗争到底。
沉郁正在扩散,克鲁格的手下开始进入他们“宣称”空无一人的列车内部,每个车厢;每个隔间都坚固的好像一个个独立的堡垒,真是无法想象如果他们分组抵抗的话这里要肃清多久。
但好在他们已经投降,就像古代对城池的围攻,守城者往往都会说人在城在的豪言壮语,但往往城墙被攻破时这股气势也就随之一起轰然倒塌了。所以也就不会有什么巷战绞肉机了,可每一次拐角依旧叫这些扫荡者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暗袭的恐怖永远叫他们警醒。
“报告,车尾第三炮台已控制”,这是倒数第二个要控制的要点,位于车厢下层的弹药库还需时间打开,但只要保证占据了装甲列车的大脑,这副肚肠管不管意义也不大了。
但是仍有一个问题。
叛党的魁首——那个初见还算守规矩的列车长并不在俘虏之中。
“你的长官到哪去了”,克鲁格来到担架前,其中一个正躺着接受治疗的炮台长,后者甚至没有正看眼睛看他一眼。
“天知道,也许跑了,也许还藏在某个角落里”。
“我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他不在俘虏里”,克鲁格在他身旁蹲下。
“你要是真想要为你和你剩下的手下着想的话,我建议你想起来一些跟他有关的线索”。
这次他勉强眯起眼睛瞄了一眼克鲁格,然后从嘴角挤出了一声嗤笑。
“我说了不知道,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真是又臭又硬,一旁的萨林给医疗兵做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不小心用镊子把炮台长的伤口撕开了一点。
炮台长好像被烫到了一样嘶了一声。
“疼痛有利于恢复记忆,或许你现在有点什么新想法”,萨林抱着膀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前同僚,说实话躺着的这位军衔可是高了他好几级,而对于这种跨阶级报复萨林可是乐在其中。
“要是这样的话,学生在考试前也不用复习了,干脆叫老师打一顿就得了,我想你就应该是这样度过的童年”。
“你个……”,在萨林陷入和伤员的嘴战之前克鲁格阻止了他。
“人家就剩一张嘴能打仗了,你还想给他创造个战场不成”。
萨林不服气的走开了,如果只是一个两个的话那还好说,但如此神气且冥顽不灵的俘虏成了编制的话,那场面简直就是大型受气包处刑现场,看守反倒是没有气场了。
“哟,克鲁格长官,你猜我在那边捡到谁了”。
格林娜突如其来的喜气洋洋给这个冰窖平添了几分温度,克鲁格回头一看,只见到了一个头上和身上缠了不少绷带的男人跟着格林娜回了部队。
“呃,你是在附近复活了一个木乃伊吗”,契卡夫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用手指点了点那个绷带男的脑袋。
“尼玛别碰,咱可是伤员好吗”,布里安不耐烦的扇开契卡夫的手指,然后走到克鲁格面前行了个军礼。
“报告,布里安归队”。
“真是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完全归了福明统御”。
“都是身不由己啊长官,但现在我已经可以归队了,哦对了,在我和小丫头过来的地方有一个身份不明的敌人,我和他大战了三百回合才把他制住”。
“喂喂喂,要不是我闪亮登场的话你早就结账了好吗”,这个谎报战果叫格林娜很不满。
“总之敌人的大部分战力是我消灭的,格林娜同志只是起了一点点微小的作用”。
“是是是,我去救了个最菜的,确实只是一点点微小的贡献”。
“能把你打成这样?”克鲁格上下打量了一下布里安的伤势,虽说伤口大多不致命,但这个数量和深度也绝对是历年罕见了。
“当年七个黑袍子围攻你也没见你被打成这样,你再多被砍两下就可以进帝王谷了(其实很多法老的真正长眠之地是帝王谷而金字塔里并没有尸身)”,萨林也过来端详了一番布里安的遍体鳞伤,这些深浅不一的伤口不需很内行也可以看出是战刀的砍伤。
砍伤?
炮台长对于这个词汇体现出了非常敏感的反应,他特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这个新的来客。
“哦对了,这是从那个人手上拿来的东西,其他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都被他自己烧毁了”,布里安拿出的东西几乎叫炮台长跳了起来,而腿伤的阻碍只是让他做了个滑稽的仰卧起坐,在半空中他痛苦的摔了回去。他不仅没能跳起来干些什么,反而撕开了刚刚缝好的伤口。
“嗯?你认识这把弯刀?”克鲁格接过战刀,只见刀鞘和刀柄上都积满血污,而微微露出的一截刀锋却光滑如镜。
“不认识”,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仇视,炮台长的回答已经没有之前的从容不迫,之后他只是咬牙切齿的瞪着面前的每个人,再也没有回答过任何一个问题。
既然自己做的一切都已经白费了的话,那就不用掩饰什么了,对于敌人,只要怒火中烧就可以了。
克鲁格见他的反应变化如此明显,自己心里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他稍微走远一点把几人召来。
“我估计这把刀的主人就是叛乱的魁首”。
“真的!那我不是立了大功了”,首先兴奋起来的是格林娜,于情于理她都是将敌人头目成功斩首,那按照平常的论功行赏来说,自己必然是有封赏的。
“然后你说你把他击毙了是吧”。
“那是当然,我打的还蛮准的”,格林娜此刻一脸快夸我快夸我的期待表情,这让克鲁格都有点不忍心往下说了。
“真是太糟了”。
“唉?”
“要是主犯活着的话还有可能可以知道更多的情况,毕竟这种秘密行动下级执行人员只有指挥官阶级才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计划,而这些士官顶多算是跑腿的,他们就算知道点情况也基本都是无法拼凑的边角料”。
“唉?”
格林娜的表情直接凝固在了脸上,只感觉自己从神坛飞流直下到了垃圾堆,她现在用一种“你再不帮我说话我就白救你一命”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布里安。
“那个其实是我补的枪,这个军功章也有我的一半吗”。
“算了,既然能有这么死硬的部下,估计这个指挥官的嘴只能十倍的难撬”。
“是啊是啊”,格林娜赶紧点头附和。
“重要的是我们解决了这边的装甲列车,它已经不会对敖德萨造成威胁了,这样福明他们也可以集中力量处理燃气大楼的敌人了”,萨林看了一眼那个大的离奇的主炮,真是不敢想象这东西里面发射的炮弹撕裂城市的惨状。
“福明那边已经联系完了,他可快要乐疯了,但既然事件尚未解决我们也就不能干看着”,克鲁格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心腹们,他们都意志坚定的点了点头。
“很好,萨林契卡夫你们留下一半部队看守装甲列车和俘虏,记住军官和士兵要分开看管”。
“明白”。
“布里安,你跟着我坐装甲车回城,现在每个能拿得动枪的人对于反击都是至关重要的”。
“了解”。
“那我呢”,格林娜在此时好像个要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举起了手。
“你是想留守还是跟着我去,你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战士了,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格林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难道就是大人的认可吗,刚才的失落瞬间一扫而空。
“我当然要去”,她充满了决心的说道。
“去补充弹药,五分钟后出发”。
“是,长官”。
看着她几乎是蹦蹦跳跳的走开,布里安忍不住苦笑一声。
“老大,这样合适吗?要是那边出事的话,就算是这里也会被夷为平地呢”。
“如果出了事的话,她在我身边我才能用我的生命保护她”。
“当年怎么没见你这么肉麻”。
“你也快去做准备吧”。
“是是”,布里安懒懒散散的行了个军礼离开了。
布里安去了那边搭起的几个简陋的画着十字的帐篷,他的伤确实需要处理一下但他来的那边只是不自觉的在每个担架前驻足,伤员不多,他很快就在一个帐篷里找到了那个最重要的人,但是医疗兵却拦住了他。
医疗兵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里面的病人仍需静养,布里安只能在一个相当远的距离上望穿秋水。
他看不清此刻的她的表情,也看不见她究竟接受了怎样的治疗,但看见她胸口的上下起伏,他就明白那颗坚强的心脏还在跳动,为了她能继续呼吸,他愿意付出更多。
刚才不近人情的医疗兵这时取来了医疗箱,打算给他换一下绷带,但布里安抬手拒绝了。
“我的伤已经治好了”,他指了指自己健硕的胸膛。
“接下来,我要去给她准备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