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让我等的很久啊,黑狗。”
“那个…组长…”
来到水池边的黑狗不出所料遭遇了劳伦斯的冷眼,他暗金色的长刘海垂落在额头上,健壮的上身露出水面,带来一种咄咄逼人的气焰。
“愣着干嘛,脱掉衣服下水。”
“是…”
黑狗短促地回答了一声,开始动作缓慢地脱去染上了泥巴污垢的学服。
有那么一瞬间…黑狗感到过一丝危机感…
那便是因为劳伦斯会对米娜那样楚楚可人的美少女动粗的关系……这或许是他的取向与正常人不同…但考虑到帝国与萨卡利亚立场鲜明的对立关系后,黑狗也不禁将这个可怕的想法抛诸脑后了。
扑通——
黑狗一个猛子扎下了水,探出头深呼吸了一刻才发觉劳伦斯似乎对待自己的态度有所改观。
那笑脸虽然依旧冷漠,但却感受不到以往的敌意或是排斥。
“我叫你来不是别的,只是尽组长的义务让组员放松身心罢了。”
劳伦斯转过头双手舀水拍上脸颊后,以公事公办的口气对黑狗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黑狗内心的猜忌也总算是烟消云散了,不过劳伦斯却转过头再次对黑狗冷冷地说道。
“关于这次的任务,你与丽丝米娜表现的都相当出色。等回到罗斯堡,我会向学院与帝国方面提交报告文书回报此事,而因为这次事件的严重性…你二人,不,该说是我们的小组也同样会受到应得的嘉奖吧。”
嘉奖?——
对于劳伦斯的办事方法黑狗有些傻眼了,他原以为劳伦斯会是一个将报告胡写一通,将所有的功劳归于自己头上的大混蛋…
“啊,嘉奖是必然的。除此之外,嘉奖的内容还要事后询问你们每个人的意愿,比如想得到的东西什么的…不过大多时候,都会以荣誉与金钱,两方同时作为奖励。”
劳伦斯摸索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看着他那一副秉公行事的模样,黑狗不禁想起了丽莎那天夜里对自己说过的话——偏见是源于人与人之间的不理解。
“之前马术大赛的结果怎么样了?”
正是想起了这些教诲,黑狗也试着寻找与劳伦斯交谈的话题,不过话锋急转,以及这说不上合格的话题,实在是叫劳伦斯吃了一惊而瞪大了双眼。
“马术大赛的话…由于中途掺杂了那样叫人不快的事情,所有学员的成绩也全数取消了。”
劳伦斯刻意别开了视线,脸上不禁为自己人生中的污点而羞红了起来,但为了不让黑狗再起疑心,劳伦斯刻意保持着冷静的口气。
“也正是这个关系,魔法骑士的评选也会延误到明年。”
讲到这里劳伦斯开始为自己酿下的苦果而头痛,他抬头仰望着林外的天空深深叹着气。
“还是说些别的吧?黑狗,我叫你来还有一事,那就是你认为可可怎么样?”
怎么样是指……——
这一次换劳伦斯开启话题,黑狗自然有些猝不及防,再加上这种含糊不清的问话,更是让人不明白劳伦斯在考虑什么。
“你不必多想,我正是在问你对可可本性的认知为何?”
进一步的追问依旧没有改变黑狗对于可可看法的沉默,在经过了大约五秒的沉默后,他依旧决定将在洞穴中发生的不快暂且抛在一旁,以稍显生硬的语气回答。
“…是个天真烂漫的好孩子吧?…”
“是吗、是啊…没错”
类似于疑问的回答满载动摇,劳伦斯在听到黑狗的回答后有所认同地点了点头,不过他的脸上却不曾露出一丝松懈的笑容。
“塔卡尔是隶属于暗之骑士家旗下的弱小贵族之一——「伯纳迪尔氏」的领地,这也就是可可的家系……而其父亲名为「特罗姆·伯纳迪尔」是「三年前」掌管塔卡尔领地的子爵。”
见黑狗不解,劳伦斯继续将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
“而正因为那名温柔的子爵和我父亲之间的交情不浅,我也时常会和父亲一同前往塔卡尔处理政务问题。七岁那年,也是我和‘可可’初次见面的时候,从那以后…那孩子就意外地黏着我不放了。”
——怪不得…
黑狗不禁在心中感叹,回忆着马车上劳伦斯曾袒露出的担心,就像是兄长对待调皮妹妹时头疼的模样。
然而,接下来劳伦斯的话,却让黑狗打从心底对塔卡尔生出了一大团的疑惑。
“可是我们两家之间的羁绊,都停止在了三年前与萨卡利亚对峙初期的那场大战前夕。皇帝陛下命家父向塔卡尔发出号召,以保留本军实力为由,包含塔卡尔在内的弱小贵族们便不得不被安置在中央军的最前线,借以试探萨卡利亚的实力……毕竟,萨卡利亚的魔法可是对帝国拥有强大诱惑与破坏力的双刃剑。”
听劳伦斯以轻描淡写的口气说到此,黑狗不禁瞪大了双眼。
他这话说得好听是命弱小贵族担当背负着荣誉的先头部队,但就战场战术的考量,就算有着微乎其微的立功机会,弱小的贵族们无疑终究是被帝国舍弃的棋子,亦或可称为‘炮灰’的存在。
“在战争开端前的三月,家父便命使者送信前往塔卡尔告知此事,他知道伯纳迪尔子爵的忠贞会义不容辞地响应皇帝的号召,但身为一名多年的挚友,父亲又怎么不会因让好友去送死而感到心痛呢…?所以在那之后,我与家父便因惭愧再也没有造访过塔卡尔了。”
结果呢?——
黑狗垂下了头,以有些沉重的口气问道。
他同样对战争感到厌恶,并且对战争中牺牲的生灵与此等无可奈何的事情感到惋惜。
“直到战争打响,家父都没能再收到子爵的回信,塔卡尔的军队也没能如预期地在子爵的统领下进入家父的大军编制之中……‘塔卡尔’无声无息地违背了皇帝的命令。”
劳伦斯皱起眉头,像是啜了一口苦酒般继续陈述着当年的战事。
“然而家父并没有因此而责备子爵不忠,他相信子爵的为人,更相信他一定是有了自己的难处吧。家父在首战结束后便将塔卡尔军损失惨重,已经由子爵带军踏上返图并无法再战的消息上报给了皇宫,这是对子爵的偏袒,同时也是为了不让其余贵族看出端倪而编造的谎言。”
劳伦斯咬紧了牙齿,黑狗能看到他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
“可是就算父亲暗中运作压下了事态的恶性发展,但就在大战结束的三年后,父亲终究是会因对此事的不解而造访塔卡尔找子爵盘问的……而直到那次旅程,父亲才得知子爵与其夫人在三年前已然亡故的事实…”
那双垂下的眼中带着说不清的哀伤与凄凉,劳伦斯因年幼当年未能参与战事,但明白了其中缘由的他,终究难以想象这三年间可可独自吞咽消化的痛苦,以及以一己之力统领塔卡尔的艰辛与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