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闪而过的视野中,他隐约在朦胧的大雨中瞥见了一只体态壮硕的巨兽。它以四肢疾驰紧追在身后,直到临近黑狗才在杀气的感知下听到踏水,或是利爪刺入石板路的响声。不仅仅丽莎,大雨也同样牵扯住了少年过人的感知能力。
不过还没等黑狗回过神,那怪物便一跃而起飞上半空,踢上了侧边的墙壁,落在两人的面前拦住了去路。
“狼、狼人?…劳伦斯…!?”
丽莎也不禁为眼前出现的怪物感到惊愕,但还没用上一秒她便已经梳理好情绪拔出了长剑,用另一只手臂挡在黑狗的身前。
“快去!!向来时的路跑!!”
“可是,丽莎!!”
“没什么可是!!我们宅邸见!!”
狼人口中喷吐着白色的热气齿缝间流淌着贪婪的口水,冷酷的双眼中流窜着它对杀戮的渴望,在用利爪抹去嘴角坠滴的口水后,他便凶猛地向着丽莎猛冲了过来。
锵!!——
火花闪动,闪烁着银光的长剑与利爪碰撞。丽莎一次次完美地拦下了狼人的攻击,并费劲了全身力气阻止它向自己逼近。
丽莎的身体在狼人的怪力面前颤抖,她不能随着酥麻的感觉放松手中的剑,更没办法松开紧咬着的牙关,只是以严厉的眼神瞪向身后呆立的黑发少年。
“可、可恶!!!!”
黑狗难以承受那目光中炙热的坚决与责备,他只好遵照着丽莎的话向着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只好再寻出路前往宅邸。
刀剑交错的铿锵声,怪物急促的喘息与疯狂的低吼,丽莎满载着热血的怒吼都在身后渐行渐远,担忧在少年的心中扩散开来,他想回过头帮助丽莎,但却想不到应对的方法,如果失败的话米娜又该怎么办?
——我这个……胆小鬼!!!
他一头心思地急奔,并无数次责备着自己的软弱与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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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激起泥土的芬芳,混杂着雨水的空气也逐渐麻痹了黑狗的嗅觉,然而只能靠双眼去预测前方危险的黑狗已经没心思顾及那么多。
他与丽莎的行动一旦展开就没办法在中途停歇,更何况如今敌人已经确切掌握了他们二人的走向,这无论对黑狗还是丽莎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等着我,米娜…
急促的脚步踏过水洼溅起层层水花,潮湿的裤腿使得脚步略显沉重,黑狗在大雨中凭着使命必达的意志狂奔着,与丽莎约定好的一样,他在开始向着街道的另一侧移动,在躲过巡逻兵的同时穿进了一处小巷。
雷声在头顶炸裂,突如其来的白色闪光刺痛少年的双眼,他不禁挽起袖口粗鲁地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真是不妙啊…
黑狗在心里默默诉苦道,他接着揉了揉眼,但却因意外感到的一阵寒意而停下了步伐,朦胧的月光照应着巷子尽头的石矮墙,静谧的雨声伴随着那仿佛能钻入每一寸血管的冷气覆盖了整座小巷…
而少年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这只能让他联想到自己所效忠的主人。
“不…这不可能…”
黑狗以近乎悲鸣的小声呢喃道,他的心中乱作一团,脸上的表情更是因假想而抽搐……
先前他曾隐约听到丽莎称狼人为劳伦斯,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思考,下一秒出现在巷口的是米娜本人他究竟该如何应对,至此他还对这超乎预期的情况没有半点办法。
啪嗒、啪嗒——
雨声渐渐转变成了细小的碎裂声,天空中转而降下指甲大小的冰雹,洁白的冰球敲打着地面反弹而起高过了少年的膝盖。
“愣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快进来!”
突然间,一只手掌随着木门被打开的咯吱声搭上了黑狗的肩膀,那熟悉且略显苍老话语声不禁吓了他一跳,但他没时间顾及其他问题,如果再迟疑一秒都难免确保自己不被逐渐降来的霜气所伤。
那只手将黑狗拖进了后巷墙边一处不起眼的小木门内,这是一处连接主街的门店,店内的展柜上依旧陈列着没有售完的面包与香辛料,店内随着门板再次闭合一刻静了下来。
黑狗的手只是刚刚离开门把,白霜便顺着门扉的缝隙冻结了其连接着的墙壁,灰砖墙从而泛起了花白的霜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黑狗疑问的对象,便是方才搭救自己的那位神秘人,不过他的语气并没有对营救自己一命这件事的感恩,反而充满了敌意。
只见神秘人随手点燃了墙壁的烛火,就近靠在了展台的一角,摘下了头顶漆黑的兜帽,露出了满头的白发。
黑狗早就猜到,他便是可可宅邸的老管家——罗森。
罗森并没有着急作答,他带着严肃的面容招呼黑狗坐到了自己对面的展台边缘上后才开始低下头,以带着悔意与遗憾的口吻说道。
“关于将各位卷到小姐的麻烦事中,老身也感到万分抱歉…想必,您与那位小姐已经想到了我所犯下的罪行吧…”
“你是说滥用领主之印,并设计将我们全数带来塔卡尔的事情吧?”
“没错。”
罗森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继续说,而他的双眼却比方才多了一丝耿直的光辉。
“如果说小姐吩咐我去向罗斯堡发出救援是为了满足她的私心,而我顺着她的任性也都是为了小姐自己口中的幸福。”
罗森将双拳紧握,就算承受着黑狗的鄙夷,他也一定要忍受并完成一名管家的职责。
“想必您也一定注意到了吧,塔卡尔的异状…那全部是由小姐一人掌控的,住民们的日常,街道的繁荣,农民的劳作永远都维持在了三年前的模样。虽然塔卡尔的繁荣与过往毫无改变,但这说白了只像是画在纸上一般虚无缥缈。”
黑狗带着满面苦涩的表情认同地点了点头,想起自己被街上的人们追得团团转,身上的汗毛就忍不住立了起来。
“我身为伯纳迪尔家的管家,特罗姆子爵的亲信,将小姐从迷途救出引导向真正的幸福会成为我对前家主的交代…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准备顺水推舟,将劳伦斯少爷引来此地…我只是想那位聪慧的大人一定会察觉到这里的异状,并将小姐从心魔中拯救出来,但事实却只是火上浇油…结果不仅劳伦斯少爷,那名少女也一同如小姐的期望般成为了她心爱的玩偶…”
老管家忍不住哽咽了,他紧握着拳头的手臂随着身体颤抖,沉重的罪恶感压的他喘不过气,但没来得及黑狗反应,他便向前一步握住了黑狗的双手,语气激动地说道。
“但是这却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希望!…还记得今早吗?…我曾怀疑过您为何要和小姐一样去找那口枯井…但后来看到小姐那惊慌的面容,我才渐渐清楚……原来您和那位少女都没有与其他人一样,受到小姐无形的束缚。”
——你们一定与小姐一样…是‘奇迹’所产下的‘造物’吧?!
罗森瞪起双眼气势咄咄逼人,他似乎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黑狗身上,黑狗感受着老管家的忠诚,就算内心有一万个不愿,这一刻也没办法回绝他的请托。
而说到忠诚,那晚自己所立下的誓言便历历在目,他同样可以为米娜而杀戮,乃至作出更过分的事情…
这一切也同样源于他对主人的信任与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