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老爷子也不知道下手轻点……”
我一脸痛苦地揉着刚才被老爷子揣个正着的屁股,一瘸一拐地在翠竹镇的街上走着。
刚才问过千枫姐和奶奶了,她们在家里并没有看到月语。也是,要是那丫头自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大哭一场,那反而是让我放心多了。
只是,从小时候起,她每次不高兴就喜欢往外面跑,每次都得费个九牛二虎之力把她给找回来。
自然,这次也不例外……
刚才已经在翠竹镇里问了一圈,没看到月语的人,倒是有几个小孩看到,一个蓝色长发的姐姐往翠竹山上跑了。
啧……蓝色长发,这个小镇里也只有月语能拥有这么特殊的发色了,只是,她往山上……
想到这里,我心中隐隐的不安感愈加强烈。
毕竟,这次和以往不同……
我看了看自己现在仍在颤抖的右手,仿佛连带着我的心脏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空落落的将要失去重要之人的感觉无可抑制地剥夺了我所有的思考能力。
啧,现在找到月语要紧!
……
上翠竹山的道路我已是再熟悉不过,更别说,我上午还刚刚来过一次。
现在倒是没有了上午的那种暑热,日坠西山,原本碧绿的翠竹之上,此刻却流动着血红的光。
脚下的步伐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不由得加快了节奏,虽然明知月语在这片我们两个再熟悉不过的林子不可能走丢,虽然明知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整天需要我照顾的小丫头。
但是,刚才在我面前的月语。
阴沉,极端,疯狂……仿佛一只护食的小兽,眼看自己最心爱的食物就要被抢走,向所有人展露出甚至还未完全长全的獠牙。
也许是我……不!一开始便是我,自以为是地将千枫姐带回家,自以为是地将一个姐姐强加在月语身上,我甚至都没有考虑过月语她愿意接受千枫姐是不是因为对我的包容,对我这个哥哥的忍让。
照顾了她这么多年,我还是自以为是的认为她还是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绝对不会向我隐瞒内心的天真无邪的丫头。
却从没想过……月语她,也有会懂得照顾我的想法的一天……
想及此,心中后悔之意难以抑制地泛滥开来。
不行,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得在事情难以控制之前,找到月语!
……
不知是老天愿意再给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一个机会,在那条熟悉的小径旁,我发现了崭新的脚印。
无论从大小还是深度来说,与月语的脚印别无二致。我蹲下身子,用手指捻了一点脚印上的泥土。
嗯!还是刚留下不久的!
有了月语的线索,我也总算是长呼了一口气。只不过,我看着这条短短几天之内我就已经来过三次的小径,心中的不安之感没有丝毫减弱。
晚霞给翠竹林抹上的血色在这里仿佛更深一点,因地处林子深处常年不散的雾霭此刻仿佛一层血雾,警示生者勿近。
我摇了摇头,甩去脑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第三次踏上这条小径,穿过已经有些熟悉的错综复杂的路障,那一座熟悉的破庙便进入了我的视线。
耀眼的天蓝色的长发就这样颇有些杂乱地披散在地上,少女抱着自己的双腿,将自己的小脑袋紧紧地埋在腿中央,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这样才能把自己仅存的温暖留住一般。
真正找到月语的时候,我自己反倒是有些怂了,小时候基本完全没和她吵过架,每次闹脾气的时候,找到她的时候气也消了大半,给她买个糖葫芦什么的也就乖乖和我回家了。
话说,我小时候这样做不就是在诱拐未成年小萝莉吗?
谁知我正犹豫之时,月语她突然就抬起了头,晶莹的猫眼石瞳眸和我的惊讶的眼神撞个正着……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我……月语……”
既然被发现了,我也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时候反倒是像那些村里的小男生一样,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
“是时候回去吃饭了……”
啊!我在说什么!好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把自己那些话打回去啊!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月语也开口了:
“哥,对不起,是我不好……”
“月语,你有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欸!等等,你说什么?”我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确保自己的耳朵不是在刚才一瞬间出现了故障,导致把月语的话听成了月语的道歉。
仿佛是为了更清楚地向我诉说一般,月语用手撑起自己的身子,结果刚一起来,月语发出一声痛呼,又坐了下去。
月语,她受伤了!
我定睛一看,月语小腿上正有着一块紫红色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肤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显眼。
“月语,坐着别动!”
根本来不及思考,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半跪在月语面前,托起月语受伤的小腿,轻轻地用手碰了一下。
我这一碰,月语便发出一声痛哼,连带着我的心都揪了起来。
什么面子,哥哥的威严,都见鬼去吧!
用手指沾了一点自己的唾液,尽可能温柔地在月语受伤的位置涂抹着,现在手边没有酒精,也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帮月语消毒了。
即便是这样,月语小巧的眉毛还是揪在了一起,好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哥,对不起,我刚才任性了……”
“我不该说千枫姐是拖油瓶的,也不该那样说爸爸……对不起,哥,惹你生气了……”
听着月语的道歉,明明我应该为月语懂事了感到高兴才对。可另一种负面情感却占据了我的脑海。
是我……是我,让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变得不得不懂事起来,不得不看着别人的脸色,解读别人的心思,举步维艰的生活……
是我……让她活得这么辛苦……
此时,月语腿上的伤口也处理好了,我缓缓站起身来,轻轻地抚摸着月语脸上还有些微红的部分。
“疼吗?”
“不怪哥,是月语自己任性……”
“哥没问你这个,刚才哥打得疼吗?”
月语小嘴一瘪,仿佛又变回当年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女孩,我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
“疼……”
无法思考,出于本能,就把月语拥进了怀中,小小的身子现在还在微微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月语,是哥对不起你……”
“我不该没跟你商量就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你!”
“我不该没考虑到你是在照顾哥哥!”
“我不该自以为是地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一切都顺着我的小丫头了!”
第一次,抱着月语,我自己反而忍不住眼中的酸涩,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被动地被我抱着的月语,也把手环至我的腰间,将我紧紧地反抱住,仿佛像要揉进身体一般。
此时,我们身旁的竹子上,一只在晚上外出觅食的飞蛾不小心撞在了蜘蛛早已织好的网上……
徒劳地扑腾着自己地翅膀,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殊不知,越是挣扎,只会让作为觅食者的蜘蛛越是愉悦。
毕竟,只有会挣扎的猎物,味道才更为甜美不是吗?
有着天蓝色长发的少女,紧紧环抱住自己泣不成声的哥哥,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