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会是什么感觉?
已经失去的记忆失而复得又是什么感觉?
短短一个星期,我便完完整整地经历了这两件事……其实也不……失去记忆倒是完全失去了,但是恢复的这一部分记忆……
只保留到我十二岁之前吗?
因为这段时间和月语的相处时间是最多的,所以最先从潜意识之中被唤醒的也是这段记忆。
“哟,少年?”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穿着轻浮的少年,一件红绿相间的沙滩衫随意地搭在金发青年地身上,明明清晨的阳光并不强烈,他鹰钩般的鼻子之上仍架着一副墨镜。
“哟,无良专家?”
伊亚听了这一词差点一个跟头栽进了沙滩里面,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他扶了扶鼻子上快掉下来的墨镜,无奈地说道:
“对恢复了你记忆的恩人就这个态度?少年,我对你很失望啊!”
“也不知道是谁抱着‘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只小白鼠’的心态来帮助我的,昨天要是我没有自然醒过来的话……”
我瞟了一眼轻浮的金发青年,言语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咳咳!”伊亚连忙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这个话题,掩饰尴尬般地说道,“对了,身体和记忆适应得怎么样。”
我看向远方从海平面渐渐升起的一轮圆日,天边的赤霞给海岸染上了一片灿烂的红,空握了握拳,说道:
“还行,虽然记忆断层导致十二岁时的我和现在的我的意识有些混乱,不过一晚上之后,也算是适应了下来。”
“这样啊……”
伊亚好像一时也找不到骚扰我的话题一般,扶了扶自己的墨镜,也像我一样,看着远方初升的朝阳。
当**的轮日差不多完全露出之时,金属轮子碾过细沙的声音,从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传来。
伊亚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呜啊——好了,我要回去补个回笼觉了,诶呀,真是的,昨天为了你没怎么睡好过的说。”
一边这样抱怨着,他一边回头,走向了城堡的方向。
嘛,不得不承认,这个无良的催眠师,还是蛮会看气氛的。
我转头,少女天蓝色的长发随着晨风扬起,白皙的小手捂着自己的嘴唇,猫眼石般的瞳眸之中尽是难以掩饰的惊讶之意。
“哥哥?”
我再次确认般地握了握双手,在感受到实感之后,放心般地对着月语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回来了,月语!”
话音刚落的一刹那,一股香风扑鼻,肩膀之上一沉。
我一愣,然后便是无奈地抚摸着月语柔顺的天蓝色长发,任凭湿润的感觉在我的衬衫慢慢泛开。
“月语,没事了……”
……
“哥哥,也就是说,你现在只是恢复了一部分记忆是吗?”
月语被我扶着坐回了轮椅之上,刚才一激动这个丫头硬是用双手支撑着自己投入我的怀里,现在却因为力竭轻轻地喘着气。
真是不让人放心啊……
对月语地问题,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过,不用担心,基本的还是记起来了,比如说,月语是一个见到自己的哥哥都会哭鼻子的小丫头。”
当然,我开玩笑式的发言迎来了月语的小拳拳重击。
不过,开玩笑的时间也就到这里了……
我抓住了月语不安分的双手,注视着月语有些错愕的双眼,问道:
“月语,昨天和哥哥的约定,还记得吧?”
月语一愣,原本嘴角挂着的微笑也凝固了,缓缓低下了自己的小脑袋。
看样子是不打算逃避了……
“月语,现在能告诉哥哥了吧,这些天……不,这些年到底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坐在轮椅上!还有,为什么要离开我躲到伊利丝这里!”
如连珠炮般的问题从我口中吐出,每一个问题都是我恢复了那仅仅的记忆之后,经过一个晚上的苦思冥想,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肌萎缩侧索硬化……”
月语轻轻呢喃着,声音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
“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抓住了月语的单薄的肩膀,刚才那一秒,我倒是宁愿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哥哥,还要月语跟你科普吗?就是所谓的‘渐冻症’哦!”
月语抬起头来,带着浅浅的笑,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肌萎缩侧索硬化,俗称‘渐冻症’,从发病起,所剩寿命不过……
我勉强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对着月语说道:
“月语,你一定是在和哥哥开玩笑吧,虽然前段时间哥哥失忆了,可千枫姐告诉过我,你离开我们的时间不过一个月……就算真的……真的……”我强迫着自己说出那个名词,“是‘渐冻症’,发病也不该这么快,双腿不会这么快就……”
“哥哥,月语好像对你说过哦,月语自己有好好研究过药理的……”
“而且伊利丝这里,最不缺的不就是市面上见不到的东西了吗?”
月语握住了我不住颤抖的双手,仿佛一个调皮的小恶魔,炫耀般地对着我说道。
也就是说,月语还是有救的吗?
我强迫着自己这么想,可残酷的现实不断把我逼向黑暗的深渊。
若是伊利丝的家族真的能有办法把月语医好,那么月语现在怎么可能坐在轮椅之上连站起来都显得这么吃力。
那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了。
“月语,你……强行用药物抑制了自己的病症吗?”我哆嗦着嘴唇,说出了那个我最不想确认为事实的答案。
我看着月语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但……此时的沉默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吗?
“笨蛋!你知道这样会怎么样吗!”我死死地抓住月语的双手,仿佛轻若羽毛一般的少女下一秒就会从我手中逝去。
强行逆转不可逆的因果,换来的只会是更大的反弹!
所以,不到一个月,月语的双腿才会直接变成这个样子!
“月语,没关系的!对了,我们去医院,马上让伊利丝给你召集最好的专家,”我强行忍住眼眶之中的酸涩,不知是为了说服月语,还是为了说服自己,对着月语说道,“没关系的,有哥哥在,绝对不会……”
我走到月语的轮椅之后,紧紧握住了扶把,可想要推动之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了。
月语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如同昨天躺在我腿上那般恬静的睡颜。
“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啊。”月语抬起头,猫眼石般的瞳眸之中闪烁着少女的决意,“哥,你已经骗不了我了……”
……
……
“喂!让月语和宇凡单独呆一起真的没问题吗?话说,你这个家伙怎么自己回来了啊!”伊利丝略为不爽地踢了眼前这个正在玩拼图的家伙一脚,疼的伊亚龇牙咧嘴的。
“小妹,你就不能学着淑女一点吗?跟月语在一起这么久,一点长进也没有!”
伊亚摸着自己脚上微微红肿的一块,抱怨似的对着自家这个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的小妹说道。
“哦,你的意思是,我也该给你用‘塞壬之泪’?”
“别别,就这点还是千万饶了我!我要是失忆了,那些个女人还不知道怎么搞我!”伊亚浑身打了个冷颤,对着伊利丝求饶到。
“再说,你急什么,这是人家兄妹之间的私事,我们两个也不好插手是不是。”
伊亚拿起一块彩色拼图,卡在木板上一个空挡之处。
“可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月语是你难得的朋友,至于少年,哦呼~”伊亚拿着拼图,不怀好意地对着自家小妹吹着口哨。
然后,不出意料,他狠狠地挨了一脚!
伊亚揉着自己脚上愈发明显的肿块,无奈地说道:
“相信月语吧,都精心布局了这么久,甚至不惜用禁药压制那种病,她思考的东西远比我们要多得多,说实话,你就不能学学月语,你看看人家,妥妥一个兄控……你看看你……”
“好的,我住嘴!”
看着自家小妹微微扬起的修长而紧致的腿,正对着他小兄弟的方向,伊亚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喂,我说!”
这次倒是伊利丝先开口了,对着她眼中的这个废柴哥哥问道:
“月语提出的东西,真的有成功的可能?”
“‘塞壬之泪’的功效老爸最清楚了,连他都找不出破绽的提案,你觉得我们两个有什么发言权。”伊亚又拿起一块彩色拼图,卡在一个空挡处,“而且,这次催眠也很成功,少年成功把 仅仅 有关月语的记忆记起来了!”
伊亚拿起手边的最后一块拼图,对着自家小妹说道:
“其实啊,人的记忆,就像这幅拼图,失忆,就像这幅拼图被覆盖。”说着,伊亚将拼好的拼图盖在了桌面之上,“而,恢复记忆,有两种方法。”
“第一,是将这片拼图整片翻过来。”
“第二,也就是少年恢复部分记忆的真正原理,将被覆盖的拼图中的几片拿出。”说着,伊亚从被覆盖的拼图之上扣下了几块彩色拼图。
“但是,这扣下的几块,等到记忆再次被颠覆之时。”伊亚又将整幅拼图翻了过来。
在水晶灯的幻彩灯光之下,整幅彩色拼图之中空缺的碎片,仿佛一个个丑陋的黑洞,但整幅拼图,却微妙的保持了平衡。
何等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