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清晨,乌云笼罩着天空,下着毛毛雨,雨点在玻璃窗上敲敲打打,溅起一朵朵轻灵的水花,
望舒不喜欢雨天,因为说起雨天,总会想起单调如水泥板的灰色,又或是沉闷压抑的空气,枯燥又乏味,
不过于天总是有一点好的,就比方说,适合倒头便睡,
他先是拉起棉被盖在脸上,在柔软的被褥上舒展了一下身体,接着缓缓坐起,
穿衣、洗漱、吃饭、提着包到校报到……
本该是这样的。
“呼……”
望舒叹了口气,推开门,屋外弥漫着饭菜的醇香,
屋外,是客厅,
市内的布置是她母亲设计的,现代化的北欧风格,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客厅,同餐厅相连,
原木餐桌上,静静地摆放着两块盛在白瓷盘中、涂好黄油的全麦面包,一只撒有少许胡椒粉的金黄色的煎蛋,一旁,碗中乳白色的麦片粥飘摇着氤氲的雾气,
“早。”
空灵柔和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出,披散着头发的少女抱着叠好的灰色围裙从厨房走出,对望舒笑了笑,问道:
“醒了?”
“啊……嗯,醒了。”
他挠了挠头发,愣愣道,
和女孩子同居了啊……
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到失落的顺理成章,
母亲常年在外工作,常用的衣物早已打包带走,衣柜里余下的也落满灰尘,用望舒的话来说:是就差往柜门上交叉糊两道封条,请崂山道士画两帖符上去,权当驱邪纳福了,
因而,家中暂时没有供少女穿着的女性服饰,眼下他这位新室友穿着的,是他穿小了不舍得丢的衬衫和短裤,
而这些对少女来说略显宽大的衣物,直接导致了其牛乳般光洁的大腿和玲珑小巧的双足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望舒眼前,
二营长,想想办法干他娘的一炮?
呸。
罪孽深重。
安望舒脸色微红地别过头去,而作为当事人的唐素彬却没能发觉到这一点,
“姑娘,这……“
他望向桌上摆放的饭菜,面上显得有些尴尬,
“嗯?“
素彬顺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点了点头,道:
“外面下雨,煎蛋上淋些胡椒粉能暖暖身子,你若不喜欢的话……“
“不是……那个……素彬……我是说……“
望舒指了指餐桌,又指了指自己,愈发语无伦次了起来,
不过素彬又怎么不知道他心底的真实想法呢?过去的她最好辣口,心里难受了、或是单纯的嘴馋,总会到西大街的家常菜馆舀一碗胡辣汤,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闷闷地喝……这些,她都知道。
这样的他,又怎么会讨厌胡椒呢?
这样回复只不过是想逗逗他罢了。
“嗯,那个……“
望舒红着一张老脸,跟个闷葫芦一样憋了老半天,终于小声道:
“饭我能自己做的。“
“……“
场面一度尴尬。
果然变成这样了吗……
望舒对于这种结局并不陌生,实话讲,他就属于那种命里犯八卦,跟姑娘聊天总能把天聊死,救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一定被讨厌了吧。
窗外的雨声依旧,但他觉得屋内的空气比先前更压抑了,压得他几乎要背过气去,
他抬眼向少女的的方向瞄了瞄,却发现对方的面上带着些苦笑,
“傻瓜……”
安望舒的个头不算太高,但比起少女而言,终究还是高上一些的,他看到少女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揉了揉他那乱蓬蓬的头发,
“想什么呢……好歹有个房东的样子,硬气一点。”
她这样说着,苦笑了一下,柔声道:
“我的命是你救的,况且记忆还有些混乱,不晓得还要麻烦你多久,吃你的用你的,给你做两顿饭,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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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天幕下,水珠飘飘扬扬地洒下,一辆白色的丰田在发动机的嗡鸣声中疾驰而过,溅起一片水花。
望舒撑着伞走在马路一旁的砖石板道上,眼睛直愣愣地望向前方,浑然没有焦距,处于一个失了智和没失智之间的微妙状态,
那之后,素彬又对自己说了些什么,自己又回答了些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自己在恍惚中用过早茶,跟个行尸走肉一样踏出房门的前一刻,那个名为唐素彬的少女气喘吁吁地叫住他将一柄透明的塑胶雨伞塞进他手里,说:
“一路顺风,我的大少爷。“
“大少爷……吗?“
望舒推了推眼镜脸上有些发烫,
雨渐渐停了,天边翻起一抹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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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已经来了些学生,不过由于昨天临时让学生们回家休整,今天的上课时间较以往还要更迟一些,老师乐得晚来一会儿,学生也乐得有自由支配的时间,有人在奋笔疾书地抄作业,有人在认真复习功课,还有的……
在玩三国杀。
“杀!”
那几位仁兄将四张课桌拼在一起,已是玩得热火朝天,
三国杀作为一个上世纪风靡全国的古董级桌游,本来早就入土了,今日却被某个好事者从历史长河中刨了出来,美名其曰传统文化、回忆过去,实则,多半是闲的,
方才打出“杀”的男生姓张名庶,一头油腻脏乱的头发,满脸的胡茬,平日在班中寡言少语,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不过确实是为数不多的能同望舒聊的开的人,
和张庶围在一起的另外三人嘛,望舒也认得,那个略显清秀、有些娇小的男孩叫花子渔;那个梳着背头,面上带着些痞子气的,叫孙哲,这两个望舒是初识,并不太了解,不过最后那个人,是个光头,叫刑雪岚,
这货,他再了解不过了,
这句三国杀是二对二,张庶和孙哲一组,刑雪岚同花子渔一组,此刻,张庶的对象正是刑雪岚……
“窝槽,老张,上来就怼我?柿子不应该捡软的捏吗?“
“不怼你怼谁……你是恶魔吧?人家花子渔第一次玩,你是想让人家体验一下何为人生惨淡,然后入坑到弃坑一步到位吗?”
面对刑雪岚的鬼叫,张庶压住张“杀“牌,缓缓将其推至刑雪岚面前,玩味道:
“来,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出闪吧。“
于是,刑雪岚黑着一张脸推出了一张“闪”,道:
“可以过了?”
“呵,急什么?”
张庶随手丢出一张牌,托着腮帮子道:
“万箭齐发,出闪吧兄弟。“
“扣扣扣,给你扣血。“
刑雪岚恨恨地将血条牌推进去一格,闷闷道:
“是男人就再扔两个‘万箭齐发’“
闻言,张庶挑了挑眉,无言地对刑雪岚扔出一张‘无中生有’,又摸了两张手牌后,面色瞬间古怪了起来:
“噢,你说的啊,万箭齐发、万箭齐发。“
一时间,场面有些僵硬,孙哲嘴角抽了抽,沙哑道:
“今儿谁洗的牌?“
“花子渔洗的,我让他试了试。“
张庶摊了摊手,回答道,
反观此时的花子渔,满脸通红,就差没把头扎地缝里了,孙哲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拍了拍刑雪岚的肩,语重心长道:
“认栽吧,老兄。”
安望舒在一旁看着,一面为死党悲痛着,一面憋着笑,险些没背过气去,只见着刑雪岚顶着一个大光头走了过来,拍了拍望舒的背脊,吸了口气:
“笑吧笑吧,别再憋出内伤来了,物理和数学作业借我瞅瞅。“
安望舒笑了两声,丛书包中取出作业递过去,调侃道:
“今天吹的什么风,班长带头抄作业了啊?“
“昨个爹拉我去馆里帮忙……”
刑雪岚默然了片刻,又道:
“说要去外面办事。”
“是吗……?“
望舒推了推眼镜,悠闲地拉开座位入座,铃声响起,阳光温润可人,清风拂面,窗外的树叶随风飘动,发出沙沙的脆响……
这是一天的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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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空气有些潮湿,街边的屋檐下挂着晶亮的水珠,马路上,一辆雪白的丰田穿过,带起一股清凉的风,吹起了几片落叶,也吹起了女孩披散下来的墨色长发,
“丰田LS吗?”
街边,唐素彬穿着一件宽大的浅灰色t恤,水染牛仔裤的裤脚由于过长而被她向上挽起,露出一截奶白色的皮肤,此时,她正提着一只卡其色的帆布袋,盯着白色丰田远去的方向轻声嘟囔道,
这个似乎是近些年最流行的车款吧……?
她这样想着,纤白的手指随意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
说起来,自上世纪30年代电流车全面普及起,汽车产业也算是大起大落,
嗯……其实说大起大落还算轻的,“落”的程度堪比跳崖,“起”的程度就相当于原地蹦跶一下,用某位经历过那段日子的毛氏企业家的话来说: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记得前世自己曾浏览过那些年老式汽油石油柴油车的销量曲线图,那根原本上下波动的曲线在某个节点上剧变,就跟被人一棍子抡弯了似的,一条直线到底,都不带打弯的,
这个锅又大又黑,追根溯源,还是要扣在科研者头上的。就好比廉价制电法的推出到全固态电池理论的实践,就把造车业变革几十遍……那真是给造车、买车业精神物质上的双重打击。
在这番打击后,恢复最快的便是丰田汽车公司,其首创的全固态钠离子电池,虽然在最大输出密度(输出)和单位质量能源密度(蓄电量)上,都略逊于全固态钠离子电池,但在制造过程中,却无需锂、钴两种锂离子电池续修的稀有金属,因而廉价亲民,迅速占领了全球电流车市场,后来壮大的电流车公司倒是不少,却没有在产品质量和规模上超过它的,
上一世,她一位友人的父亲曾参与研究廉价制电法,并支持了后续的能源结构性变革,结果出门买个菜被捅了三刀,据说是某位因几次变革而破产的小企业家所为,幸而三刀都不在要害上,还是给救回来了,
这件事儿还有后续,据那位友人所述,他父亲自那件事以后,回到家,连着三个月没出几趟门,好不容易出趟门儿吧,还要轻手轻脚地摸到门前,猛地吼一嗓子,再趴门眼上瞅瞅外面有没有人,可怜他一个男人,天天出门兜里都不忘揣瓶防狼喷雾。
真是丧心病狂,世风日下。
这种报复行为实属少数,毕竟不是每个企业家都有揣把刀上街扎人的勇气,但那些年对于科研者的怨念,也能窥见一斑。
素彬这样回忆着,微微叹了口气,只觉得手被帆布包的袋子勒得有些痛,便换了手拎着,
这样思虑着,脚下的人行道已亮起白光,马路上穿行的车流缓缓停下,
素彬晃了晃脑袋,双手提着帆布袋,穿过人行道,加快步伐向家小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