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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别生气,和气生财是不是?”
“做笔交易吧,你干活,我找人,咱们两不耽误,是不是?”
“还是说,你更相信只要安分守本,官方那边就会把女儿还给你?”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严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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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零八年十月二十六日夜,西藏,晚间十点四十三分,
月光星芒照不进这方位于地下三百米开外的空间,
地下空间呈蜂巢结构,环环相扣,又各自独立,有多个自成一体的供电系统,层层深入。将目光聚焦在一间较为宽阔的六边形房间内,白炽灯的光充盈着室内,
办公屋、沙发、茶几、实验台、计算机……所有物品一应俱全,如果不是紧闭的气压门和严实合缝的合金内壁,倒也可以称作舒适的办公厅,
一位梳着单马尾,面上卡着一副单框镜片的中年男人正套着一件单衣,倚靠在玻璃茶几前的沙发椅上默然,他手中悠悠转着一只银灰色的钢笔,
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位身材有些囊肿的大叔,正苦口婆心地说着什么:
“严老哥,不是我说你哈,又没严刑拷打你,好吃好喝供着,你还能搁这儿干耗一辈子是怎么的?”
见严鸠元没有回答,胖男人又自顾自地唠叨着:
“又没说让你把记忆转移技术全盘托出,记不全不是事儿,你把基本理论一写,大伙一起研究好不好?”
“……不了。”
得,终于憋出俩字来,
“哥啊,你是我大哥,咱们研究所里有茶室有健身房,你要不介意,等你把该说的说了,我亲自给你把仓库里的音响搬来,我房间给你当KTV都行啊……我说你一个犯了叛国同等罪级的人,不去坐牢也不发配边疆,带薪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你还有啥不满……”
“我……并不喜欢科研。”
闻言,正在掰手指头数落着出去好处的胖男人一愣,当严鸠元以为他要再来一串长篇大论论述搞科研的种种好处时,却发觉那胖男人只是挑了挑眉,怪异道:
“你不喜欢?那你做科研工作干什么?”
“……”
突然,整个建筑内响起刺耳的鸣响,天花板上常亮的白色顶灯也转为了猩红色,
“怎么回事!”
胖男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快步走到门边,气压门“哐当”一声自动弹起,不禁令他吃了一惊:
“门禁也失效了…?”
随即,他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对门外两位穿着c级外骨骼装甲的守卫说了些什么,便向门外黑暗的回廊深处走去,其中一名守卫也快步跟了上去,临行前,胖男人还向屋内坐着的严鸠元嘱托了一句:
“严大哥,你就在这儿待着,有小徐在门口帮你守着,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不要出去,记住了!”
说罢,便同那名跟随他的守卫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
严鸠元望着门缓缓闭合,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像是自言自语般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
“我搞科研…只是为家人而已。”
随着设施地下传来一声巨大的爆响,房间内的照明灯熄灭,恒温系统关闭,应急灯亮起,幽幽的绿光映照着严鸠元沧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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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封锁着严鸠元的禁闭室门外,
四下一片寂静,连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此时已经快要入冬,加上西藏正处于大风降温期间,地表均温达零下七点七度左右,算是极寒,但饶是如此,地下研究所内的空气也愈发灼热了起来,
要知道,在亚洲,每增深一百米,温度会升高约二点五摄氏度,而这里,处在地下1960米左右……
由于内部恒温系统的崩坏,地下研究所内的气温迅速攀升,
人体能承受多少度的高温环境?30℃——最佳感觉的温度,33℃——汗腺开始启动,35℃———散热机制反应,36℃———人体“自我冷却”,38℃———多脏器参与降温,二级警报温度。39℃———汗腺濒临衰竭,三级警报温度。40℃———大脑顾此失彼,四级警报温度。41℃———严重危及生命。
而在两刻钟内,地下研究所温度将最终达到一个常人无法忍受的程度——42度。
古时候,穿着铠甲的将士若在霜冻中持续战斗,势必会因为身上铠甲的低温而受到不同程度的冻伤,甚至于因此失去战斗能力,作为现代兵器的外骨骼装甲也有着同样的弊端,可以说,除了俄罗斯方特化的外骨骼装甲以外,其他国家B级以下的外骨骼装甲几乎不曾搭载内恒温系统,也极少有对极端环境温度变化的应对能力,
胖男人留在禁闭室门口、负责保护严鸠元的守卫身上所着装的C级外骨骼装甲自然也不例外,
守卫叫徐忠光,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毕业于高等军校后,被上级遣送到这里做守卫工作,到今天为止,已经待了三年,
这个地下实验机构是隶属ZK院的一个官方组织,负责进行一些不能见光,但与人类有益的特殊实验,诸如DNA编辑、人体克隆、禁忌名单内的生物化学项目等,
刚进入这个机构工作的一年中,不得不说,徐忠光对这里抱有极为恐惧的心理,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这里的素材房内的大小培养皿内,尽是浮在培养液中、眼神空洞的人,以及一些分散的人体器官,这份恐惧在他发现这里还有在做器官贩卖业务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那时候的他,甚至升起了要不要找人把这里一锅端了的想法,直到他从别人口中得知【用于人体试验和器官贩卖的人,都是胚胎阶段经药物注射后,本身不具有自我意识和情感的DNA复制品】这件事后,这种恐惧才略微减弱一些,记得那时候曾有人开玩笑般地宽慰他道:
“你大可以这样想:鸡蛋有受精和未受精两种,供人们食用的,大多是未受精、永远不会孵出鸡仔的‘坏蛋’,你见到的那些,就跟所谓的‘坏蛋’一样,我们的义务就是利用它们的价值,找出于人类社会有用的东西,这样想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是好受了一点,
但还是接受不了,
倒不如说,作为一个和平年代长大的正常人,能欣然接受才显得奇怪吧?
直到今天,他还是有些无法直视人体实验,无法如其他人般,一面做着实验,一面和同伴谈笑风生,
但这些年来,他的确改变了,
这里与其说是研究所,倒不如说是一种怪人的聚集地,和这群怪人相处久了,反而会同他们产生好感,
因为,他们比普通人多了对实验的狂热,多了比普通人强得多的面对血腥场面的意志力,却也少了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争名逐利……
曾有这样一句话:“天才与疯子仅在一线之间”,其实,圣人和疯子亦如此,
徐忠光在这里所受到的关心和温暖,,是他在原本社会中从未体会到的,
这里,就像是他的第二个家,
他想守护这里,
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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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里,充斥着灼热的空气,
不知道严先生怎么样了?
他是受过训练的军人,体质虽比不上特种兵但还是比普通人要强得多的,他对严鸠元的了解不多,但从他的走路方式和各种习惯来看,显然是没有受过任何专业化训练的,一个普通研究人员在这种高温中,受到的创伤要比他多得多,
不,这种事还用不到他来管,
他要做的,是守好背后这扇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温已经攀升到38℃,外骨骼运行系统开始过载,焚热的触感经由外骨骼合金装甲层传达到徐忠光的皮肤上,
他知道,必须要解除装甲着装了,否则,这台C级外骨骼装甲将不再是他对敌的依仗,而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金属管材,
毕竟,他还不想变成人肉铁板烧。
解除装甲一样会热,但至少还能在保有反击能力的情况下,多活一段时间,
但,当他将身上的装甲分解重组为一个手提箱提在手上时,异变突生……
时刻,晚间十一点整,
徐忠光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便本能地将手提箱抬到胸前,刹那间,他只觉得箱身上传来一股巨力,
“砰——”
子弹打在箱身上,迸发出明亮的火花,
“出来——!”
徐忠光一下反应过来,将箱身横在胸前,向子弹打来的方向猛冲了过去,开枪的那人显然没料到徐忠光敢这样冲上来,慌忙间胡乱开了三枪,两枪打在箱子上,一枪擦着徐忠光的大腿外侧掠过,溅起些血水,
但是,这也给了徐忠光反击的机会,
“哈!”
也许是大腿受伤激起了他的血性,刹那间,他冲到那人身前,大吼一声,抡起手提箱把那人砸了一个踉跄,
黑暗中,只听“叮铛”一声,显然是对方枪支脱手落地的声音,徐忠光心中大喜,正想抡起手提箱乘胜追击的时候,那人一个下蹲避过了箱子的抡击,进而一个冲刺,一拳闷在了他的小腹上,
“噗咳——”
正值徐忠光吃痛屈身的时候,那人又迅速揽住了他的脖子,一个膝顶结结实实撞在了他的面门上,
“咔嚓——”
这是鼻梁骨断裂的声音,
剧痛和恍惚中,他感到那人反手将他踩在脚下,正要扭断他的胳膊时,却被人制止了,
那是一个温柔的男声:
“算了,吴伶,你和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
那温柔男声的主人一头银色短发,穿着一件灰色风衣和水染牛仔裤,显得英气清爽,此时他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躺在滚烫地面上、鼻梁塌陷、正口吐白沫的徐忠光的头,
“凭什么?你没看见这魂球怎么拿箱子抡我的?要不是穿着这一身累赘,老子……”
一旁穿着高温防护服,刚被合金箱子抡了一下的哪位仁兄扯了扯脸上有些发紧的面罩,不满道,
“凭什么…啊,就凭……”
银发男子笑了笑,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一面说着,一面笑盈盈地望着从门里走出的中年男人,
“快……逃……”
吴伶脚下的徐忠光望着从门里走出的男人,发出微弱的、如同拉破风箱般的声音:
“严……快逃……”
“就凭,我们严先生不喜欢啊……”
银发男人饶有兴趣地望着吴伶脚下的徐忠光,抬起头似笑非笑地对严鸠元说:
“听啊,他叫你逃呢。”
“……”
严鸠元没说话,只是径直走到银发男子面前,伸出手:
“拿来。”
“嗯?”
“……麻醉药,一颗子弹,还有枪。”
“喔——”
银发男子了然地笑笑,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东西递过去,然后退了两步,
之后,严鸠元蹲下身,将针管中淡棕色的药剂缓缓推入徐忠光的后颈,然后“咔嚓”一声卸下弹夹,装填子弹,举起枪,
“抱歉。”
这是徐忠光入梦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砰——”
一切回归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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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中的时光总是显得很漫长,
尤其是在电梯间还很狭小的时候,
其实他们所乘的电梯间并不小,
只是装进了三个活人和一个横躺在地上的死尸,就显得很小了,
从电梯间离开后,严鸠元一行人跨过许多障碍,才到达素材室门口,
障碍们都瞪着眼,张着嘴,直挺或者横躺在地上,浑身脏兮兮的,像是摔在地上的果酱罐头,流淌着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素材库的电子门打开了,里面尽是些漂浮着人类躯体的柱形培养皿,
“啊——看这美妙的景象,鼻子、眼睛、嘴……浑然天成,这儿,是天堂啊……”
“……白枫先生。”
严鸠元打断了银发男子忘我的感叹,
“哎对,差点忘了您了,这么说……咱们间的交易,成了?”
“……”
严鸠元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与大小培养皿连同的一个金属操作台前,掏出一个U盘一样的东西,插入操作台侧面的插口中,调出虚拟键盘投影,一面敲打着什么,一面淡淡道:
“…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那是自然。”
白枫笑着回答道,半晌,又向吴伶挥了挥手,招呼他过来,问道:
“其他人呢,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哦,清完场全去库房扫荡了。”
“呵……这帮家伙。”
白枫不禁有些失笑,随即一挥手,下令道:
“都叫回来,准备搬东西走人了。”
“那,这地方怎么处理?”
吴伶打了个哈哈,如此询问道,
“喔,你随意,我呢……该去见见那位好心肠的黑客先生喽。”
他顿了顿,一面说着,一面向门口走去:
“这地方毕竟和国家有关,胳膊拧不过大腿,能避就避,这儿目标太明显,不适合当家,就留给这帮家伙……陪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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