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播报一条新闻,昨夜凌晨,我国西藏地区某地下下化工厂发生巨大爆炸,到目前为止,已发现造成近千人死亡,据相关媒体报道……”
清晨,唐素彬像小猫一样蜷缩着身子倚在柔软的沙发上,而安望舒则端坐在沙发另一侧,两人一面各自啃着手里的面包,一面打开电视,收听着今日的新闻播报,
啃面包,这还是安大少爷出的馊主意,
原本,安望舒是想让唐素彬休息一天,虽说素彬寄宿在他家中,但他并没期盼她为此支付什么,自从唐素彬来到这个家之后......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说起洗衣服......若不是他死命拦着,怕是连某些贴身衣物也要被这位不知害羞为何物的少女拿去洗了,
说到底,一个大男孩的生活起居都交给一位柔弱少女负责,若是传出去,怕是要被别人当笑料的,就算不传出去,安望舒的心里也有些过不去,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安望舒毅然决定:要在少女面前好好证明一下自己,
怎么证明呢?思来想去,他盯上了冰箱里冻着的那盒鱼肉糜。
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厨艺,正是一个人自理能力最好的证明。
高端的食材,往往需要简单的烹饪方式,
而他,我们的安大厨,在美好的清晨,用他高端的烹饪手法,顶着天时地利人和,把一碗晶莹剔透的鲅鱼肉泥,做成了炭烧板板。
他至今难以忘怀清晨时,唐素彬得知这件事后,那三分无奈三分好笑四分漫不经心的眼神。
鱼丸是没了,可人不能没了啊,
怎么办?
好说,去楼下买俩面包上来,一人啃一个呗,
至于味道嘛……
懂得都懂。
“近千人……那得是多大的爆炸啊。”
安望舒将手中的面包放下,有些感叹道,
“......应该蛮严重的,况且,一座地下工厂,爆炸后应该还会有地面塌陷什么的。”
“是嘛……”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心里都在别的事情上,比如望舒心心念念的是今天学校的小测,至于唐素彬的心思......则落在刚刚那则新闻上。
唐素彬知道,这是【蝴蝶效应】。
这次所谓的“化工厂爆炸事件”,在后世也被称为十二六事变,放到历史课本上,就是未来三战的开端,
是的,三战,上一世,在他的有生之年里,的确爆发了天灾般的三战,上一世他的死,也与三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本来,她并不能确定这个世界的未来是不是依旧有着三战的存在,因为她这个本不存在的因素出现后,可能会间接使世界原本的发展轨迹发生巨大的变化,
但是现在,她的侥幸心理被打破了,
因为,在三战中被称为开端的“十二六事变”,不仅出现了,而且提前了整整五年。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三战也有提前打响的可能。
事到如今,既然不能改变三战发生的定局,就必须想办法让过去的自己同三战彻底摆脱干系,这种孽缘,一丝一毫都不能有!
三战到来将会是什么时候?三十年?二十年?十年?还是说更近?
唐素彬这样想着,轻轻打了个哈欠,
那么,有必要在这之前……咕。
思考戛然而止,
因为此刻,她嘴里多了一小块面包。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望舒正为今天学校要进行的小测而紧张,而当他抬头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唐素彬秀眉微皱、捧着一小块面包认真思考的样子,
可爱。
这是他的看到这一幕时,脑中闪过的第一个词,
人类对可爱的东西没有抵抗力,这是刻在DNA里的......
有个冷笑话是这样讲的:自从公司里有同事带着自家猫咪上班后,员工甲就闷闷不乐,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员工甲的友人员工乙问她:你最近怎么老闷闷不乐的样子,员工甲回答说:公司里天天喵喵喵的,听得她心烦,员工乙登时明白了什么,问她是不是讨厌猫咪,员工甲说不是,猫一般不会喵喵叫,人才会。
逗猫很合理,在安望舒眼里,唐素彬比小猫可爱,所以潜意识里得出了一个结论,逗唐素彬也很合理,
然后呢,胳膊比脑袋动的快,说时迟,那时快,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手出如龙,
如你所见,就出现了以上的一幕,
就这样,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片刻,随后...
“那个......”【同时】
啊,是异口同声呢。
“……”
“抱歉......!”
“啊……? 嗯,没事。”
随后,沉默维持到了早饭结束。
如果可以,安望舒真想一溜烟跑回房间里,用棉被蒙着脑袋,把自己闷昏过去,
刚刚...将面包塞进去的时候......
那温润绵软的触感...是舌头...吗。
就在这份飘飘然中,他出了门,进了班,入了座,开始了小测。
教室里很安静,偶尔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考生答卷时,笔在纸上划擦的声音,
望舒一面在卷上书写着,一面却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直到这一刻,他才确定了,
他爱上唐素彬了。
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女孩实在太过完美,宽容、善良、貌美、善解人意,甚至贤惠到为他不辞辛苦地做好每一顿饭,
老牌贤妻典范田螺姑娘也不为过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场考试的科目是物理,算是他比较擅长的科目,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不过题依旧做得很顺,
当然,兴许只有心里顺也说不定。
考试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物理过后是数学,然后下午又考了一场英语,对于安望舒的难度等级也从简单到普遍再到要命,
用打游戏的说法简单明了地讲,就是通关简单模式后自信满满直接跳到地域模式玩,然后被虐到砸电脑的崩溃感,
可惜这是考试,不是游戏,眼前没电脑可砸,要砸,也只能砸脑壳。
不管是上个世纪还是此刻,无论考试内容、考核方式如何变迁,考试过后学生的反应总可以分为三大类:积极讨论的、没事人般的、怀疑人生的,
安望舒属于最后一种,
旁边还有一个跟他一块怀疑人生的,是一个叫栗秋的女孩子,她梳着麻花辫,脸上有些雀斑,皮肤很白,是那种病态的白,
“秋,考得怎样?”
望舒转过头,敲了敲一旁同样挂着一副苦瓜脸的女孩的课桌,带着一丝苦笑问道,
“喔……欸?”
栗秋撑着脸有些无神地转过头,向安望舒的方向眨了眨眼,然后四下望了望,确认旁边没有别人以后,才红着脸指了指自己,小声道:
“你......在和我说话...吗?”
闻言,望舒点了点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栗秋低下了头,轻声回答道:
“......不太好。”
她答道,
“我也是,怕是要考糊了......不过没事,昨天不是还考了生物和化学吗?还有语文呢,咱们能把总分拉上去点就成……”
他这样自顾自地说着,却没发现栗秋的神情愈发失落了起来,最后她干脆转回去,做起了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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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走在一条阴暗、七拐八拐的小巷中,每向家迈进一步,栗秋都觉得自己的脚步很沉、很沉,仿佛有一座石山压在背上般,
她的家,在地下室,
与班中其他同学不同,她家的家境并不好,她能在这所高中上学,是因为接受了一位富人的救济,
在这个时代,地下室,可谓是穷人的标配,
这已经是第几次考砸了?
栗秋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未曾上过小学和初中的缘故,她的基础极为薄弱,无论怎样努力,也只是能勉强跟上老师教学的进度,外加上在家时还要着手照料母亲的起居生活……
这样的成绩,要如何面对那位富人的救济,
又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
家境困难,性格软弱,成绩低下,这对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来说本已经足够绝望了,但命运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又给了她一副并不怎么好看的皮囊,
这种境遇,使得栗秋相比同龄人,多了难以想象的自卑…..
极度的自卑。
因而当她面对着明明有着更好境遇、却不尽全力奋斗、考砸了也能毫无压力露出笑容的安望舒产生了些不爽和妒忌,
他的笑容太灿烂了,对她这种人来说,仿佛在心口扎了一把尖刀。
她大概永远都无法像他那样......真心地笑吧。
现在想来,却有些后悔了,
是不是对他太冷淡了?
也许……是说也许!他并没有恶意,只是在用难以察觉的方式表达善意呢?
明天返校…跟他道个歉吧。
这样想着,却听到身后有些轻微而密集的脚步声,
这条小巷也会有人来吗?
她抱着好奇的心理转过头去,却呆住了,
那是三个街头混混模样的男人,其中一个个头矮一些的男人在看到栗秋的脸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槽,怎么是个背影杀手。”
“你事还真多。”
另一个混混摩拳擦掌道,
“不是要试试雏的滋味吗?这年头,好看的哪还有雏?这小妞也就脸渗人一点,待会儿找块布一蒙,都一样。”
最边上的那个混混也接口道:
“就是,大哥能帮你找个雏就不错了,少在那挑三拣四的。”
那混混说罢,为首的混混嘿嘿一笑,打了个手势,三人一同向栗秋靠了过去,
“不……我……”
栗秋望着三人向自己靠过来,娇小的身子狠狠颤了一下,抱着怀中脏兮兮的、装有教材和复习资料的破包,转身就跑……
“啊——!”
那混混一把拽住她的麻花辫,扯着她的头发生生提了起来,
痛痛痛痛痛——
她不禁痛呼出声,泪水顷刻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怎么办?
和课本中提到的、古代那些所谓的贞结列女一样咬舌自尽吗?
她颤抖着将舌头压到了牙齿上面,却迟迟下不去口,
是的,她不敢,
即便是再不幸,她也有着挣扎着活下去的理由,还没陪母亲走到最后,还没有还清那个陌生人的恩情,还没体会到哪怕一天有钱人的生活……
“救……”
不想死,
还不想死啊……!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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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
当他吼着这句话拎起随手从小巷角落里捡的铁管向混混冲上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又犯傻了,
放学不久后,安望舒一直心心念念着自己找栗秋搭话时,对方一言不发的反应,这结局简直让他哭笑不得,
这是他第几次把女孩子弄生气了?
这么下去,他大概真的要单身一辈子了。
于是他打定主意后,小跑着奔出校门,想跟这妹子求个原谅,结果,看到三个地痞流氓一路尾随栗秋进了小巷,他一面掏出手机报了警,一面跟着栗秋和混混三人组进了小巷,
然后,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这档子事,他是不必管的,
报完警还跟了一路,记住了这三个社会渣滓的样子、犯罪全过程,也算是仁慈义尽了,就此收手,回家还能吃顿正点的晚饭,等栗秋家里跟仨混混打官司的时候,还能替她当个人证……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做不到呢……
是因为,栗秋哭了吗?
是的吧……
这年头,见义勇为没人把你当英雄,没钱赚、没好处,拿命去赌,还得被人当傻子看,
但,他就是见不得她那样无助,就像他因此而收留了唐素彬一样,
于是,这次他又犯傻了,
望舒双手握紧有些生锈的、沉甸甸的铁管,对着混混挟持着栗秋的手,狠命砸了下去,
“咔嚓——”
“额啊——!”
脆弱的关节和沉重的铁管来了一个硬碰硬,骨裂声中,那混混被迫哀嚎着松开了扯着栗秋头发的手,一旁的另一个混混见状,迅速从怀中抽出一柄弹簧刀,想安望舒扎了过去,望舒下意识想抬起铁管挡住,却发觉前力已尽、后力未生,只是勉强将铁管抬起了一头,
“叮——”
顷刻间,刀锋同铁管相撞,发出刺耳的鸣响,撞击产生的反震力使混混虎口发麻,刀锋也因而偏离了几寸,滑入安望舒右侧的小臂皮肤中,留下一道狭长而狰狞的伤口,殷红的血顺着刀口流出,染红了望舒右侧的衣袖,
鲜血侵染的区域,还在缓缓扩大着,
安望舒紧咬着牙齿,猩红的、布满血丝的双眼让他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整个身体处在一个紧绷的状态下,仿佛随时要发起进攻,他嘶吼着:
“来啊——!”
巷子外,传来愈发清晰的警笛声,
那个持刀的混混被安望舒的眼神吓退了一步,随即又听到远处的警笛声,定了定神,对两个同伴喊道:
“走!赶紧走,条子来了!没必要为一个丑哔跟这疯子拼命!”
直到三人跑远,望舒这才放松下来,手臂上的剧痛已然转为麻木,
平日里被刀子划破手都要哭爹喊娘的自己,原来也可以忍耐到这个地步吗…
望舒不自觉地露出了劫后重生般的笑容,
随后,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下,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没人发现的是,一道婧影正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切,放心般地长出了口气,随即,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