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4新生(Anewstudent)
"把你吃掉的话你就不会再逃跑了吧?“
——
“哥哥和我不一样。”
匍匐在温暖的沙发上,女孩将头埋入双膝。她的身边是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双子的兄妹,相似的黑发和石榴红色的眼睛。
“怎么?Hilda。”
男孩伸出手,轻轻抚着女孩的头颅。软软的发丝触碰到掌心的感觉十分舒适温暖,就像是抚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
“哥哥的眼睛,和我不一样。”
已经能够在夜里略微发出光芒的双眸,即便那不可思议的血统赐予他的能力还没有完全苏醒。那双眼睛已经证明了他那不同常人的血统。
“为什么我不能变的和哥哥一样?因为妈妈是人类吧。”
突然的发问,男孩无法回答。
“我其实很想和哥哥在一起那……”微弱的声音带着一个孩子似乎遥不可及的愿望。“我,一直都想……如果哥哥哪一天不在了,我大概会相当害怕吧。”
“没事的哟,Hilda。”将双臂环过女孩的脑袋,她的兄长紧紧的拥住她,轻声细语。“我会一直一直在Hilda的身边保护你的。”
我会一直保护着Hilda,但是……
“为什么哥哥丢下我逃跑了?”
一瞬间,被拥在怀中的女孩抬起头来,满面都是鲜红的血。她的眼睛里流出了血红的液体,而那对石榴色的瞳仁,正在发出耀眼的光芒。黑色的十字纹样出现在那双仿佛会摄人心魄的鲜红眸子中,清晰残酷的现实摆在了那个男孩面前。
被鲜血染得鲜红的嘴唇慢慢勾起,最终现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哥哥,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愣神的瞬间,面前有着石榴红色瞳孔的女孩张开口,随即狠狠的啃咬在了男孩的颈部,洁白尖利的牙齿毫不费力的陷入皮肉,温热的鲜血和那咬痕的痛感如同一个烧灼的幻觉,但是……却是那样的真实。
“让我把你吃掉吧,那样你就再也不会动,也不会再从我的身边逃跑了。”
——
匕首刺入胸口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即便自己已经在脑海里提示了,这只是一个幻境。被那个少女的能力渲染的十分逼真的血液从胸口处被刺穿的地方缓缓流下。黑暗中,手持匕首刺向自己的那个刺客的双眸在闪闪发亮,湛蓝色的瞳孔宛若两颗深邃的宝石。即便脸上被尘土和污垢染得黑一块白一块,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的脸上本有的一种似火般燃烧的美丽。
现在遇到这种情况的你该怎么办?
这种场景……我在哪里见过。闭上眼睛,回忆起每一丝细节。那个黑十字的女孩大概想用从他脑海中看到的最深处的记忆做出的幻觉来让自己精神崩溃;但是,或许那女孩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我们在脑中藏得越深的记忆,它的确是我们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一面……
不过,我已经能够面对它。
“别再……杀人了。”
握住女孩冰冷的小手,男人低声说道。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了一下,女孩的身体随即便放开了手向后退去。她的身体如同受到干扰的视频信号一样开始波动起来,最后终于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视野豁然开朗,阴暗的街道嗜血的少女和身体上的痛感似乎也顿时蒸发在了空气中,面前所见的只有一片白色。唯一突兀的就是在这一片空白之间静静站着的少女,黑色的头发和石榴红色的眼睛,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幻影的学生在哪里?”她一开始出现在琥珀面前的时候,说出的就是这句话。而现在当她在意识中的世界里再次出现的时候,依然还是这句话。
“你有什么目的?”
定了定神,琥珀发现自己其实还是能够在这个白色空间内立足的。在站稳脚步的时候,他也同时发问。
“哦,你看到我了?”
轻轻一笑,女孩子快速移动至他的身前。她看上去比林玫大不了多少,然而挂在脸上的那一抹冷酷的微笑却和那张略带着稚气的脸十分的不协调。女孩的一只眼睛正发着幽幽的红光,而随着那缕红光在眼中闪现的还有女孩脸上现出的一个黑色十字架形状的刺青。从发光的眼睛来看她的确是夜族,但是或许还有些不同。在她的身上琥珀能够感受到一丝人类的气息,虽然那很弱,但是女孩身体里隐藏着的人类气息,被她刻意的压制了下去。
是么……将眼神放低了一时,女孩的脸被隐藏在了黑暗中,唯有嘴角的那残酷微笑无法抹去。
“你,原本其实是人类吧?”
“与你无关。”笑容在女孩的唇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回答的冰冷的语气。没有杀意,但是那几个简单的字句里透着寒彻骨随的气息。
“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黑暗以少女为中心在不断地扩大,随即当琥珀脚下的白色也被那片暗色侵蚀的时候,他的脚下失去了支柱,身体不自觉的向下坠落而去。
再次,陷入无意识的黑暗之中。直到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已经身处一幢楼顶之上。虽然不知道那个黑十字的女孩是如何将他从浴室里带离到这里并且没有被林玫发现,但是琥珀发现他依然没有穿上上衣。
可恶,现在这个样子该怎样回去酒吧啊?
挠了挠似乎比以前更乱的金发,琥珀在楼顶边缘坐了一会儿,双腿随意晃动。在他的脚下的夜色的大城市里正在上演着它们应有的戏码。夜晚除了是夜族活动的时间之外,还是那些被这个城市抛弃了的人所出现的时刻。尤其是在下半夜,在这个城市中将他们的梦想双手奉上然后宛若被逼入穷途末路的赌徒一般输得一干二净的人们,在城市的小酒馆之间吞吐着烟雾和酒气的,或者用自己的力量去抢夺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
每天都是上演着这样的戏码。
用一只手臂托着左颊,琥珀安静的低着头看着这一切,每天都一样,重复重复,就像是个轮回一样。
什么时候才能够改变。
再过几个小时,当晨曦从东边的天空现出她的衣裙的时候,在我们眼中的光芒就会渐渐黯淡,最后消失。那个时候我们就会失去我们作为夜族的一切,无论是眸子中的幽光,或者是我们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都会随着白昼强烈的阳光而消散殆尽。原本在夜晚里令人畏惧的夜族们,到了白天反而会变得如同普通的人类一样脆弱。
你无法在夜晚轻易杀死一个夜族,但是在白天杀死他们的话就变得异常的容易。
如果你……能够准确的在那个时候分辨出谁是人类谁是夜族的话。
东方的阳光照亮了楼顶上金发青年的眸子,在那片耀眼的白光出现在他的瞳仁中的第一刻开始,琥珀眸子中那冰蓝色的幽光便逐渐的暗了下去。当太阳完全脱离了地平线的控制之时,青年的眼睛里已经找不出一丝诡异的幽光。
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
对着阳光用力伸了个懒腰,揉揉惺忪的双眼。琥珀开始四下寻找着离开这栋小楼的出口,现在他可以混在晨练买早点的人们之中回到酒吧里去。当然现在他不能像在晚上那样直接跳下去然后稳稳落在地面——以一个人类之躯要跳下这五层的高度是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的,搞不好的话可能还会被警察抓住或者被送进精神病院严加看护也说不定。年轻人已经打算好了,等到回到CrimsonAmber的时候,首先要对林玫隐瞒在晚上发生的一切,然后指使她去联系关于修复酒吧破碎的门的事情,随后要发生的事情就是一头扎进二楼的卧室好好的睡上一觉。在那之后就会到来的夜晚,各色的新的客户便会来光顾这间小小的酒吧。
当你们人类在不知何地酣睡的时候,我们正在编织着我们的故事。那是仅仅属于暗夜的夜族的故事。
——
“一次函数的斜率是Y和X的差值比,而要计算出二次函数,甚至更高次函数的斜率,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寻找其中一个点的切线,通过计算出切线的斜率而得出。”
粉笔在黑板上沙沙作响,站在讲台上徒手画出直角十字坐标和近乎完美的抛物线,圆滑曲线上的一点上再次引出一条直线。近乎完美的切分。
一边示范一边讲解,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用隽秀的笔迹手写了整个完整的过程公式以及必要的笔记。虽然讲课的声音有些低沉而且没有起伏,令人颇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我们的数学老师正在讲台前将西服袖口所沾染的粉笔灰抖落,随即再次拿起那本厚度令人咋舌的硬皮‘入门微积分’教科书。将它翻开并且熟练的找到课堂上所讲的内容,然后一本正经的念了起来。
“当然若是要通过这种切线的方法求出斜率是不可能的,所以要采用微分来解决。具体的讲解在书中的第129页,然后是自学时间。”
臂间夹着那本厚厚的入门微积分,我们的数学老师从鼻尖上推推让那张脸看起来更为睿智的眼镜,镜片背后的苍蓝色瞳孔平静宛若止水。剪裁合体的黑色西服让它的主人显得更加精神,没有领带也没有扣上领子上的纽扣的搭配非但没有凌乱的印象,反而少掉了西装衬衫给人的古板感觉,而多了一份自然。
当然,到了晚上的时候,这个人将化身为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握着水色刀刃的苍色剑士。
千夜咎,那是在夜晚化身为苍蓝剑士的强者,而他在白天的身份是幻影学园的数学教师,同时也兼职教授乐理知识的工作。
在夜晚变得寡言之后反而拥有了恐怖的实力,但是在白天我能够发觉他在努力的表现的融入人类世界的生活。嗯,虽然千夜老师那一直是寡言无口的性格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比如现在,他正严肃的念着教科书。而且刚才他画着图示以及写满一黑板的笔记的时候,仍旧保持着标志性的扑克脸。
夜族一直都是两面性的,我们在白天融入人类的社会,到晚上则现出我们本来的面目。
说实在的,千夜老师不是太擅长讲课,因为他这个人本来就不是擅长说话的类型。我想就算他早就在课前写好了教案,到最后也只是照着书上所写的依次念下去而已——当书上能念得都念完后就是他所谓的自学时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沉默又古板,其实意外的在学园里受人欢迎。并且,他可不仅仅是得到了女孩子们的青睐。千夜咎在学园中的人气与他的脸没有扯上太多关系,大概是这个学园的很多人都觉的千夜老师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即便在课上只会通过念教科书来消磨课堂时间……而且看这个人的样子他也不是会活跃课堂气氛的人吧。
可是这样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人气。
我将目光移开黑板,随即转向在我斜前方里的一个空着的座位。自从我们和Reaper遭遇后已经过了将近3天,而在这些天我没有在任何一堂课上看到Havoc的身影。他已经三天没有来上学了。
真的没问题吗?我回想起那时Havoc听说了那个可怕的事实之后的表情。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那是我的罪,就算Hilda有多么的恨我,打我,甚至用怎样的手段来折磨我,我也不会还手。”
把我的身体偿还给你,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那个家伙,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Gin。”
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本能的从神游中抬头,随即便看到了一个旋转放大着接近我的不明白色物体。以及在那飞速接近的不明物体后面的千夜老师手里捏着的半截粉笔头。
“啪!”
“好痛好痛好痛!!!”我捂着被粉笔头狠狠叩击疼爱了的脑门,几乎当场掉下眼泪。如果让我在这个世界上找出一种东西,有着不逊于子弹的飞行速度和攻击力,但是成本却要便宜的多的话,那么一定就是千夜老师的粉笔头了!
“你注意力不集中。”始作俑者仍旧稳稳的拿着那本厚厚的入门微积分,随便的翻到了其中的一页。随即在其中挑了一道题抄写在黑板上。
“拿着那截粉笔过来解答这道题,如果你真的觉得你都知道了的话。”
我收回前言,这个家伙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是绝对是整人的一块料啊!
依旧保持着扑克脸的千夜老师手中还有半截凶器,我想如果我回答错了他的问题的话他一定十分乐意的继续使用那枚凶器瞄准我的头然后准确弹射。那样的话我会很荣幸的成为这堂课上精彩的余兴节目的主角——成为千夜老师用来瞄准并且练习粉笔头投掷技术的标靶。
更何况我周围的那些坏心眼的同学们已经全数用齐齐一种坏笑的表情看着我,那意思简单翻译过来就是‘认命吧,今天逃不过了’。
啊啊,看来今天真的是难逃一劫了。如果在课堂上被丢粉笔头‘中彩’之后再被拎上讲台解答问题再次失败的话,那么下课就铁定要接受来自千夜老师的传说中的补习啊啊啊!!
“啊……啊咧……”
不知道是第几根粉笔,而那块巨大的黑板几乎已经被我写满,当然,在那之前我还不止一次将一整个黑板的演算过程抹去。我们人气爆棚的数学老师就在旁边依旧保持着标准的真扑克脸,那双苍蓝色的眸子盯着我的时候让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感觉我就是那个被他盯上的猎物……一只可怜的小羊或者兔子什么的。
混账啊谁出的这道题!好像根本就不是我们这堂课要学习的范围啊!!!等等这真的是微分吗?!!为什么我好像看见了向量等等各种神奇的我们还没有学到的东西啊!
“错了。”
当我写下自己认为正确的答案的时候,轻不可闻的声音再次从我背后响起,浑身顿时为之一抖。
我被干掉了,那一瞬间突然有了这样的一个想法。
唔唔,千夜老师的补课在向我招手。那一瞬间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好多好多的幻觉。
各种加量加倍不加价的作业以及千夜老师那似乎永远被烟草燃烧的味道所笼罩的办公室,淡蓝色的烟雾中我正拼命的做着难度堪比国际数学竞赛的特别附加题,从书本的缝隙之间还能看到那正在吸着不知道第几支烟卷的人气爆棚的数学老师。一边担心着,这样到最后会不会肺泡都变成黑色然后被烟草燃烧的碳化物填满,或者会不会因为尼古丁中毒而轻轻生命猝然而去,再或者干脆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患上肺癌喉癌支气管炎等各种老头子才会有的病,最后创造出夜族世界里第一个病逝而不是因为其余夜族的争斗而死的新纪录……喂喂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千夜老师?
“回去吧,晚上找我补课。”抓起板擦将黑板上一堆纷乱的数字尽数抹去,拍去袖口的粉笔灰,然后示意我回到座位上去。
补课……我真的中枪了。我绝望的想,回到了座位,然后将自己的脸狠狠拍进书本里。
——
那在黑暗中注视的发光的独眼属于谁呢。
在幼小的女孩脸上出现的微笑,像是玻璃茶具一样,晶莹剔透,但是却又很易碎。
躺在床上,将自己的手伸到面前,五指张开,从指缝里窥见的只有石灰白色的天花板。随即,石榴红色的虹膜之间,漆黑的瞳仁骤然缩小。过去的记忆随着墙灰刺眼的白色瞬间从脑海深处苏醒。
那是四周都是如同死人惨白的脸一样的白色房间,以及身体下那铁床冰冷坚硬的触感。每天被囚禁在那个没有生命气息的房间里,承受高压的电击或是其他,在生与死的间隙中勉强的活下去。
如果要活下去那么就要达成他们的目的,如果无法做到的话,大概等待着的结局就只有……死亡吧。
活着的唯一条件变成了完全服从,那么这个身体存在于此还有什么意义呢。
然后是……Hilda。
“你……为什么逃跑了?”
女孩苍白的脸离得他很近,石榴红色的双眸和自己如出一辙……只不过,在那双眼睛里闪着诡异的红光,和夜族们的如出一辙。
“你……Hilda,为什么?”
“‘为什么?’是指我……变成了夜族这件事情吗?”冰冷的小手慢慢攀上了少年的喉咙,触感光滑冰冷,像是某些软体动物令人不快的触手。“关于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这个哥哥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
女孩像蛇一样爬上他的身体,柔软的黑发触碰到对面那张颇有些相似的脸,低下头笑的灿烂的同时,那双放在脖子上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回答我,你为什么要逃走?”
声音陡然冰冷了下来,随即那双手一下子扼住了少年的喉咙。
“你为什么要逃走?”
越来越紧,扼住喉咙的手,越来越紧。
“不回答吗?”
无法回答,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不回答的话,就死吧,Havoc哥哥。”
从噩梦中陡然醒转,少年发现全身已经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身体上柔软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湿透,映入眼睛的第一个物体,就是和自己脸色同样苍白的天花板。
在那个梦里看见了Hilda,但是……那真的是梦吗?
用力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从没有完全拉紧的窗帘上投入的些许阳光,也已经染上了暮色的光晕。少年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很久,等到回忆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种昏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自从在上海遭遇黑十字的Reaper并且和他交战后,从他的口中道出的关于Hilda的信息已经将自己逼入了崩溃状态。Hilda还活着,那么她活着并且在寻找着自己的意义又是什么?如果是杀掉自己的话,那么为什么不在自己被Reaper抓住的情况下动手?
“逃不掉的。”脑海中响起那个神似Hilda的女性夜族在梦中对他说过的话。
该怎么做?头很痛,好像要裂开一样。艰难的从床上撑起身体,考虑着去走出寝室然后找点东西来填满已经空了的肚皮。至少要保证自己活下去,在见到她的时候。
Gin不在这里,马上就要到关寝的时间,他又到哪里去了?
皱了皱眉,如果他在关寝的时间不回来的话,可是会被以违反校规的理由受到处分的。这个家伙,都这么大了还需要别人为他操心。
额头很烫,明白自己发烧了。Havoc将双手撑在书桌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想要给Gin打一个电话。一张小小的纸条被压在他的手机下,随着拎起电话的动作而掉了下来。半带着好奇的展开纸条,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
‘去补课了,我柜子里的零食你可以随便吃。报酬是,回来的时候不准让我看到你还在睡觉。Gin’
是么,你……还真是没怎么变啊。
挡住自己的脸,Havoc苍白的脸颊却现出一丝柔软的微笑。
——
抱着一大堆练习本,我艰难的用身体推开办公室的门。阳光开始从耀眼的白变为昏黄的时候,我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可惜这并不是我一天的结束,因为数学课上的一点小小状况,现在我又不得不去千夜老师的办公室报到参加所谓的补习。
实际上那就是加倍加量的高难度数学题罢了,当然除此之外还要忍受的就是千夜老师的那个可怕的习惯。在我走进办公室的一刹那,我几乎被那浓重的烟草气味熏晕过去。被各种数学书本和教具堆满的书桌上还有一个塞满了烟头的烟灰缸,而制造这一切的主人正看上去十分悠闲的坐在教师专用的舒适皮椅上,口中还兀自叼着一根刚刚点燃的高级烟卷。
“千夜老师……”我将派给我的练习册全数摊在桌子上,随即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什么。”扑克脸的青年推了推他没有度数的眼镜,视线依旧没有离开他拿在手里的报纸。
“学园里禁烟。”我随即瞟了一眼那塞满烟头的烟灰缸,故意清了清嗓子。
从报纸的掩盖中抬起头来,千夜咎取下口中还没有燃到一半的烟卷,随即在烟灰缸中将它按灭。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散了满屋的烟草气味,回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神仿佛在说‘这样就可以了吧?’
“唔唔,千夜老师真是好人啊。”坐在他对面那张同样舒适柔软的椅子上,我取出了一根铅笔准备开始我的补课。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难以接近,不过千夜咎却是个十分容易相处的人。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在学园里也拥有高人气的原因。
我不知道千夜咎为什么对烟草有着偏执般的喜爱,从这一点来看,他和克洛诺斯先生那种对圣经的偏好十分的相似。
他走过来,翻了翻我带来的那些册子,随即抽出一本递给我。
“这是你补课的内容。”
“诶?”
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递给我的册子,那大概是那些练习题集里面厚度最薄,也最简单的一本。
“不需要都做完吗?”
“做完这一本就可以走了。”苍色头发的男人又从旁边的习题堆里抽出几本堆在我带来的那些上面。“另外,那些是带给你的室友的,三天的补课。”
随即,再次取出烟缸里那支还未燃尽的香烟,走到窗外深深的吸了一口。
“小心工资被扣光光哦,千夜老师。”
我不再多话,俯下脑袋去写题。
“神父让我带话给你,”
背对着我的千夜咎仍然在安静的吸烟,连那句话的语气也是没有起伏。在这所学校里,他和我和Havoc一样,都将克洛诺斯先生称为‘神父’。
“补课结束后,去找他。”
说是分量最轻的习题册也足足让我花了两个小时去完成它,等到我终于获得走出千夜咎的办公室的权利时,关寝的时间早已经过了。先是望着漆黑的窗外叹了一口气,我的眼睛也开始在明亮的教学楼里闪闪发光。在心里感叹着夜行动物的时间又来到的同时,我向克洛诺斯先生的房间走去。唔唔,希望他能够给我一张寝室的开门条。
一推开门首先看到的就是依旧沉浸在圣经之中的克洛诺斯先生。
“来了吗。”将厚书合上,双手置于脑后,穿着长靴的脚砰的一声搁在桌面上。那个坐姿总是会让我想到酒吧里的林玫小姐,不过呢,现在的克洛诺斯先生只能让我想到一个不良集团的头子。
“有什么事?”我耸了耸肩。“没事的话就麻烦帮我说清楚让我回到寝室去。”
“怎么可能没事。”略微撩了下额前的头发,重新将双手交叉置于面前。“新来了一名转校生,你负责带着她认识下学园吧。”
“诶?转校生?!”
我将手拍在克洛诺斯先生的桌子上,然后不无讶异的发问。
“真的有人愿意来这所学校读书啊?”
在看了那个满是冰屋和白熊的广告的前提下!!
“啊啊,不管怎么说,她就交给你了。”很快的将责任推卸了一干二净,这个家伙总是喜欢扔给我一个需要收拾的烂摊子。
“那么,请进来吧。”朝着校长专用的接待宾客休息室的门拍了拍手,随即装饰华丽的木门被一双修长漂亮的手推开。
“您好……”
声音怯怯的,好像很害羞的样子。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的是一个已经穿上了幻影学园制服的可爱女孩。被精心梳理过的黑色长直发垂至肩头,边缘修剪得很齐整。发际从中分开,两边都用发卡别了起来。女孩有一对漂亮的石榴红颜色的双瞳,它们在夜晚中闪闪发光,就像是一对美丽的红宝石。
“她的名字是Myra,虽然很久以前就拿到了录取的资格,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一直都没有来报到。我按照她父母的意思保留了她的学籍,而她也信守承诺在规定的时间内来报到了。”
“您好。”可爱的女孩再次向我行礼,她看上去和我同龄。“我是,Myra。”
“这边是学园高等部二年级学生Gin,他也是我的养子。”克洛诺斯先生接着对女孩介绍起我的身份,我注意到他的独眼也在闪着幽光。
一个学园,里面是如同野兽般眼睛发着诡异光芒的人们。
这样的场景如果出现在一个人类的面前,不知道会对那个人的心灵造成怎样的震撼。灯光昏暗的房间里,三个眸子如同夜行的嗜血野兽般闪闪发亮的人,在进行着如同人类一样的生活。
人类都是自私的,他们自认为自己的生活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不允许别人来模仿他们的轨迹。有着人类面貌和生活习惯的我们,如果闯入了他们的视线,那么,我们大概只能被他们称呼为‘人形的怪物’等不怎么友好的名字。
但现在,在幻影学园里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了。
这个学园里,本身就充满了年轻的夜族。
“很高兴认识你,Myra。”我伸出手去和她的相握,感觉她的掌心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那么,我带你去熟悉学园的设施吧。”
——
“那边的建筑是图书馆,这边是男生宿舍,相对的就是女生宿舍。唔,这些你都记得住吗?”我按照克洛诺斯先生的指示向她介绍着整个幻影学园,而这个女孩却总是一言不发。我想那大概是新生多少总会有的一些害羞。Myra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给我的第一感觉是一个身体虚弱但是却很友善的夜族,这样的孩子大概会被一些人给欺负吧。
“Gin学长。”Myra在我的身后停了脚步,我回过头去,她的表情带着些许的茫然。“这个学园真的全是夜族吗?”
“是啊。”我答了她,同时我的双眸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我,不会受到欺负吧。”Myra怯怯的向我提问。“这个学校大概很少有新生过来……所以我大概很难融入进去吧。我不太会说话……会不会……”
“你想太多啦。”我轻轻的拍了拍她柔软的肩膀。“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只要和我或者克洛诺斯先生说就可以啦,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真的吗?”似乎还是有些顾虑。
“真的没事啦,虽然有些人看起来好像很可怕的样子,其实都是很好的人。”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想到的是Havoc和千夜咎的影子。
“是吗……”
我得到的谢礼是个巨大的拥抱,虽然比我矮了一头,Myra的拥抱却仍然有把我当场压倒窒息而死的危险。
“谢谢你,Gin……”她抱的很紧,我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Myra这次好像认识了个很有趣的人呢……”
细细的声音响在我的耳畔,不知为何有种诡异的感觉。
——
他没有看见的是,在黑夜的掩饰之中,Myra的双眼只有左眼是真正在发亮的。
并且,在左眼中的光芒异常耀眼。
幻影学园的主人,克洛诺斯半坐在窗台上,看着不远处拥抱着少年的Myra。就那样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又说了一些话,随即才散去。
“千夜。”这个时候他才第一次开口。而此时那个靠着紧闭的大门的年轻人已经保持着那个姿势足足有了半个小时左右。“你也发觉了?”
“头很痛。”手里握着他的刀,千夜咎淡淡开口。“要抵抗幻术还真是难。”
“我这边也一样。”微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个时候,真是莫名的羡慕那些无法看穿她的幻术的人们那。”
“几乎整个学校的人都陷入幻术的控制了。”沉默许久,剑士还是开口。“神父,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真的认为你能够接纳她?”
抽出一支高档烟卷,放入口中,熟练的掀动火机点燃,接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淡蓝色的烟雾顿时弥漫在这间宽敞的房间里,宛若耐不住寂寞而想要打破沉默的精灵。
“要来一支吗?”朝着千夜咎举起手中的烟盒作为邀请。随着克洛诺斯的独眼一起明灭的是口中安静燃烧的香烟。“一天不能抽烟的感觉很难受吧?”
熟练的退出一支向着门边的剑士抛去,千夜咎伸出两指接住,几乎没有任何停留的将它点燃。
“在那个女孩身上,有血的气味。”接连沉默的吸了几口烟,苍色的剑士才慢慢开口。“而且,和其他夜族不同,她的身上有人类的气息。”
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女孩身上的人类气息似乎被她刻意压制住了。让这样一个家伙进入到学园里,你究竟在打算着什么?”
对面有着火一样燃烧的长发的男人沉默的转移了目光。
“我只是在试着搞懂黑十字的目的而已。”
深深吸了一口烟,淡色的烟云从嘴角溢出。看了看手上快要烧至过滤嘴的烟卷,随即在窗台上将其狠狠按灭。
“走吧,千夜,工作开始了。”
苍色的剑士用沉默回答,随即拉开了校长室的木门。太刀‘雫’猝然出鞘,将对面即将扑上来的黑色身影狠狠贯穿。从脑袋被刀刃贯穿的黑衣怪物由喉咙里发出令人恐惧的喀喀声响,在血如同泉涌一般喷射出来的同时,千夜咎早已拔出了他的刀刃,随即后跳离开血液的喷溅范围。比一般血液颜色更暗的黑红色顷刻间溅满了整个楼道,被波及的地方甚至出现了些微的嘶嘶声音。
“腐蚀性的血液。”剑士的身上很干净,连刀上都没有沾染上血迹。
“他们是怪物吗?”
随手拿起那本厚厚的圣经,克洛诺斯随着千夜咎同时走出校长室。楼道里早已塞满了那些人形的不明物体。他们从喉咙里发出低鸣,如同僵尸一般令人作呕。
在夜色中,他们的眼睛里闪着嗜血的光芒。但他们却,早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感情’。
神父和剑士背对着,随即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就是你们送给我们的见面礼吗?黑十字。”
一边低吟着语句,火红色的神父一边从书本上撕下纸页。
“但耶和华向来做了我的高台,我的神做了我依靠的磐石……”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背诵着圣经当中的语句,淡墨书写的纸页在手中仿若能够成为摧垮一切的利刃。“……他叫他们的罪孽归于他们身上,他们正在行恶之中。”
那些‘人’显然无法听懂克洛诺斯的话,嗅到活体气息而变得兴奋起来的它们,张牙舞爪的朝着他扑来。
“他要将他们剪除。”
一手抱住厚厚的书本,一手将纸页快速投掷出去。平常软弱无力的纸张此刻化作了锐利的飞刃,毫不费力的穿过面前层层魔物的身体同时,黑红色的血顷刻间从它们的身体之中泉涌而出。威吓的低吼顷刻间变成了悲鸣,神父的脸上有的表情只是悲悯。
“我们的神,耶和华,他要将他们……剪除。”
满楼道的人形魔物顷刻间化为了黑红色的血液和尘土的混合体,火红色的神父踏过地面一滩还未干涸的血液,扬长而去。